这些小花苞还未开放,味道就散发了出去,若是开了,擎苍院岂不满院都会是这种味道了。不止是擎苍院,也许,整个谢府都会是这个味道了。
含笑话,山节子,山节子……“为何它叫山节子呢?”
谢晋烨只是笑了笑,却答非所问:“称它为含笑,是因为它开放时将开未开,似羞含笑。”
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眼眸如一汪清水,清晰地倒映着我削瘦的面庞。
“那为何……”那为何叫它山节子呢?我本欲再问这个问题,却被他的目光盯地两颊灼热。遭了,这可再也不能让朝霞遮掩了,我忽然回身跑回屋内。谢晋烨在后面奇怪地看着我,笑了一回,继续盯着花匠侍弄着这些花。
我气喘吁吁地跑回房中,不停拍着胸口,将窗户偷偷打开一个小缝,向外张望。
他站在一堆白兰之间,一身素衣,宛若不染尘世的仙子,与谢晋源相比,却又有入世的精神。
君子如玉,盈光润泽。我趴在窗牖上,将脑袋枕在胳膊上面,侧着身望向他,唇边渐渐扬起一抹甜甜的笑意。
昨日我从房间里的抽屉里竟然翻出了一些针线,想必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丫头缝补衣服用的。还有一件半旧的褂子,看样式应该是擎苍院的主人的。这件褂子的前襟被勾破了一个小洞,好好的一件衣服就这样被丢掉了。我闲着无事,忽然生出想把它补好的愿望。
偷眼再看窗外,谢晋烨还在那里指挥着花匠栽种花草,我便将针线筐抱到床上,把褂子高举起来,左右翻看。这件褂子的材质是淡黄色的绸子,样式简洁大方,这前襟虽然破了,不过其它地方都好好的。
应该怎么处理呢?
我歪着脑袋想了半日,决定在破洞的地方绣上一朵山节子。不告诉我原因,我就偏不叫含笑花,只叫它山节子。只是白色的线配着衣服原来的颜色似乎并不好看,不如就用紫色的。这筐里淡紫色的,中紫色的和深紫色都有,倒成全了我的好事。
太阳渐高,屋室内更添明亮。听谢晋烨说今天也许会下雨,我要趁着现在阳光好抓紧时间。院子里的声音渐渐减弱,下人们忙着去抬手浇花,几桶水下去,花儿经过洗涤,气味越发飘远了。我深深嗅着这阵芬芳,忍不住将手中的活计丢了下来,跑到院子里观看。
后院的庭院里种满了山节子和兰草,兰草与他倒是很般配,只是没想到寂寞如他,竟然也会种下山节子这样热情四溢的植株。
谢晋烨的手中竟然也沾上了泥巴,看来是亲自下手了?
我记得自己的身份便是擎苍院的丫头,便去做丫头该做的事,打了一盆水来,请他洗手。
谢晋烨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错。我上前帮他把袖子提起来,将他的双手浸入水中。清凉的水漫过手背,盆中对方的手似乎成了唯一的温暖,隔着浅浅的浮荡,轻轻触碰。
我帮他洗干净,将手巾拿出来摊开。
他向我伸出手,指尖的水滴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我来就好。”
“不用,还是我来伺候你吧。”我将他的左手放入手巾中,隔着手巾裹住,细细抚拭,待擦干之后,擦另一只手。
他只是静静站着,随着我的摆弄微微摇晃身子。
“好了。”我放开他的手,扬起小脸冲他展开笑颜。第一次见他时,只是觉得他气质温润,并不感觉眉眼有多么英俊,可是此刻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我发现谢晋烨长得真好看。
正沉浸在美男的目光中,忽然有个声音打断了我们:“少爷!”
我慌忙回身,却看到画沙站在廊下,一双眸子越发冰冷,眉心微蹙,紧紧盯着我。
我不由得心虚,向后退了一步。
谢晋烨问道:“怎么了?”
画沙瞪了我一眼,从我身边擦过:“少爷,大夫人叫您过去呢。”
谢晋烨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回身对我说道:“我去一趟。”
我点点头,向他微笑:“嗯。”
我向他离去的方向张望,却看到画沙一脸阴郁,笑容戛然而止。
画沙向我缓缓走来,绕着我转了个圈子,眼睛不住地打量着我:“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不过我知道,像你们这种有攀附之心的乡下人,总是爱抱些这样或那样的幻想。但是我奉劝你一句,谢府的少爷个个都是人中俊杰,更不用说我家四少爷了。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不要做些出格的事情,将来,招人厌嫌。”她咬字清晰,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语气。
我忽然一阵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低下头说道:“姑娘放心,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那就好。”画沙不放心地瞪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刚才后院的花都浇完了,前院的却还没浇呢。你闲来无事,就去把前院的都浇了吧。自己提桶打水。”
她说完这句话便仰着头离开了。我既然借住谢府,本身就不愿意和别人发生冲突,一来是寄人篱下,和气生财,二来是不愿意谢晋烨为难。虽然顾明鸢不让我干重活,不过打水浇花应该还没有什么大碍。画沙说得也不无道理,既然在擎苍院当丫鬟,总要做些事情。
我轻轻叹了口气,去后院的水井中打水。
太阳渐渐升高了,后院中满是山节子的香气,我一边嗅着这股芳香,一边将水桶放入井中,井池旁格外幽凉。记忆里,我似乎从未打过水,唯一一次在静兰寺体验生活时,还是冬天,水井都被冰封住了。虽然看过别人打水,但是头一次尝试,还是有些吃力。我拎着麻绳左摇右晃,水桶也在水面上稳当地左摇右晃。我将袖子挽起来,握住麻绳猛地绕了一个圈,水桶终于翻倒了。
“终于把你搞定了!”
灌满了水,我扭动木轴将桶提了上来。水桶刚提到地面上,溅得到处都是,连我的脸上也溅上了水花。这井水十分冰凉,我双手探入桶中,打起一捧水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清甜留润齿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