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我应了声。既然裴文玑不管我的闲事,我也没有必要管他的闲事,乖乖地跟在陆管家后面走向账房。
徐陵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上前拱手道:“裴大人。”
裴文玑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绷着一张冰脸,先向他二人行了礼:“陆丞相,徐公公。”
陆七季早已知静妃召了裴文玑进府,因此并不以为怪,稍作点头,说道:“徐公公方才从宫里赶过来,有要事与我二人商议。”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裴文玑,裴文玑脸上的冰霜更重了一层。
“陆丞相,我刚才只是简略和你说了,现在当着裴大人的面,我再细细将信件中的内容告知二位大人。”
陆七季和裴文玑点点头,示意徐陵说下去。
徐陵看了看他们,说道:“半个时辰前边关加急密报送入宫中。贺兰殷岳率领十四万大军已攻破虎栏关,正向禹阳一路赶来。”
裴文玑愣了一下,“十四万大军?”
“正是。”徐陵说道。
“看来他果真动手了。黑甲卫巡察边关将领时不甚将丽妃之事泄露,那时贺兰殷岳就有反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动手了。”
徐陵苦着一张脸,揣着手向他们二人抱怨:“唉,这样的道理,老奴都知道。丽妃一死,贺兰殷岳必反。”
这句话挑起了陆七季的怒火,但他不怒反笑:“裴大人一向最聪明,不知裴大人有何良计,能对抗贺兰殷岳的十四万大军?”
裴文玑说:“他手里不是六万军队吗?”
“不错。可是他与胡骨矛联手,加入两万军队。”
“剩下的六万呢?”裴文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
徐陵愁苦地蹙着眉,叹了口气:“唉,贺兰殷岳是个疯子,他居然叛国,与伏海国勾结在了一起。伏海国向来对我殷恒虎视眈眈,直接支援了他一支六万人马的军队。这可大大增强了贺兰殷岳的实力啊!”
裴文玑皱了皱眉:“没想到,最忠心于殷恒的贺兰军居然也会叛国?太后那边知道吗?”
徐陵说:“加急密报刚禀报了皇上,皇上就要老奴来告诉二位这件事情。老奴不敢耽搁,立刻就赶了过来。二位也知道,皇上近来的状况……皇上的意思是,不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以免扰乱民心,所以太后应该还不知道。”
裴文玑算了算路程,说道:“各州郡兵马定不会轻易放贺兰殷岳入关。十四万大军,必有折损。或许,根本就攻不过来。”
“攻不过来?”陆七季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裴大人太天真了。戍边士兵中曾有四万军队是跟着贺兰殷岳沦落边关的贺兰军旧部。贺兰军曾被称为虎狼之师。裴大人即使没参加过四年前的政变,大概也有所耳闻那场仗打得有多惨吧?贺兰军向来所向披靡,你认为,他们会错过为同胞军报仇的这个机会吗?”
裴文玑轻笑道:“既然能打赢过贺兰军,余下的旧部又怕什么呢?”
“裴大人,”陆七季打断他的话,“你难道忘了胡骨矛的士兵在沙漠中身经百战,个个都可以以一当十吗?”
裴文玑想起一年多前,胡骨矛屡犯边境,他跟随皇上亲征,足足花了三个月之久才将胡骨矛驱出殷恒的国土。胡骨矛的军队的实力,他的确见识过,每一个士兵都可以称得上是沙漠之狼。伏海国的兵力也不容小觑。经陆七季一提醒,他想到的越多,脸上的愁云也堆积地越多。
丽妃和贺兰殷岳的事,他有所耳闻。相传丽妃本来与贺兰殷岳是一对青梅竹马,他们两个因为家世显赫、天资聪颖,特召入西院与皇家子嗣一同认字读书。皇六子也在其列。这三个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一段感情上的纠纷。而最后皇六子登上了皇位,佳人的去处也从此落下了帷幕。
听说贺兰殷岳与皇帝之前曾经有过约定,所以身为大将军之子,帝国将才,他才甘心留守边疆。名为留守,实则流放。
那个约定的核心,就是丽妃,陆璃茉。
现在丽妃已死,贺兰殷岳再也不用顾忌什么。谁知道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他回来是为了复仇吗?究竟到怎样的程度才算是复仇?杀了皇上吗?
裴文玑心里一惊。
陆七季从裴文玑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终于意识到贺兰殷岳谋反意味着什么,嘲讽地笑了一声,然后脸色变得铁青:“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陆大人!”裴文玑喊了出来,“裴某断不会做那种以下犯上、祸乱朝纲的卑鄙勾当!”
“祸乱朝纲,这不是裴大人曾经对小女说过的话吗?至于那些卑鄙勾当,你做得还少吗?你做的那些事情,与杀了小女又有何异?”陆七季的眼中渐渐浮上一层阴戾之气。
裴文玑一时说不上话。自己在朝堂上向来与丽妃做对,也许在一个刚失去女儿的父亲眼中,自己真的是罪无可恕。但是这个父亲似乎也忘了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或者说,没做过什么。
裴文玑失声笑了出来:“陆府的人都是这么奇怪吗?明明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却不愿意承认,只是一味地将事情怪罪到别人头上。如此说来,丽妃可真不像你们父女两个。”
陆七季被裴文玑一番话激得青筋暴起,登时要发作,却被一直站在旁边插不上话的徐陵拦住了:“哟!二位大人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奴求求二位别再掐了。都掐了两年了,还没掐够吗?”
陆七季看了看徐陵向自己使的眼神,“哼”了一声,背过身去。“这笔帐,陆某迟早要还。”
徐陵本来是想请这两位殷恒的重臣宠臣拿个确切的主意,没想到刚说上几句,这两位就又吵起来了。自从皇上开始宠信裴文玑,这两位就没有明争暗斗。徐陵看着陆七季越走越远,叹了口气:“唉。要我说您二位真是不懂事,大敌当前,怎么还是纠结于恩恩怨怨。”
徐陵是宫里的老人,辅佐过先皇,年纪又大了,裴文玑年纪轻资历浅,听他抱怨几句也没有什么可生气的,反而安慰徐陵:“公公不要生气。陆大人绝不会置殷恒于不顾,公公回去静候佳音,我再找他商议便是。”
徐陵瞥了裴文玑一眼,朝廷重臣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点了点头:“嗯,裴大人做事最牢靠,怪不得皇上这么重用裴大人。”
裴文玑听了这话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前方,闪烁着落寞:“徐公公,丽妃娘娘去后,裴某觉得,已经失去在皇上身边进言的荣幸了。”
“裴大人,我跟你说实话。本来裴大人确实是可能失去陛下的宠信,可是如今不同,大敌当前,皇上正是用人之际,大人应该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定要保皇上平安啊。”徐陵拍了拍裴文玑。
裴文玑看着徐陵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笑了笑:“徐公公说的是。公公,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拦住贺兰殷岳吗?太后的话,他不会不听吧?”
徐陵一听,眼睛一亮,可仍旧是愁云层层:“虽然贺兰太后是贺兰殷岳的姑姑,可是贺兰殷岳这个人狂傲自大,从来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难保就一定会听太后的话。更何况自从……”徐陵的声音小了一点:“有人秘传是皇上密谋将贺兰大将军杀死,然后才策划了宫变,又杀了大半贺兰军,余下的都跟着贺兰殷岳发配到边疆。自从那之后,太后就对皇上失去了信心,从此不问世事,连皇上也不愿多见。要想让她老人家出面制止贺兰殷岳,真是难上加难。”
裴文玑却说:“并不是没有可能。徐公公,你可能助我见到太后?”
徐陵瞪着一对圆圆的眼睛,连眼角都皱纹都跟着展平了。他发觉裴文玑真是胆量不小,连皇上都不敢轻易见的人,他却不害怕。“你想见太后?”
“公公觉得,皇上会去求太后吗?”裴文玑反问他。
“老奴跟了皇上几年,如今也摸不透皇上的心思了。老奴只怕,皇上根本就是想让贺兰殷岳一路打到禹阳城,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他哪里会和太后张这个口呢。唉,皇上还是太看重儿女情长了。”
“徐公公错了,我可不这么认为。如果皇上真的看重丽妃,那她今天绝不会躺在陆府的灵堂内。痛苦只是暂时的,我一定会帮皇上重新站起来!既然皇上不愿去找太后,”裴文玑振振有词,让徐陵的心中莫名安定了许多。他喜笑颜开的点着头:“好好好,有裴大人这番话,老奴就安心多了。裴大人放心,老奴一定会给安排您见到太后的。”
裴文玑的双眸像是皓天星辰般闪着笃定的光泽,他拱手笑道:“多谢。”
“裴大人既然心意已决,那老奴肯定会帮您这个忙。太后向来不愿意见人,若是向太后求见,大人一定得不到召见。虽然事情紧急,但如果说出是因为贺兰殷岳的事情才求见太后,势必会让太后大动肝火,更难见到。”
“那又该如何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