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一边将皇上的手臂活络经脉,一边说道:“皇上切不可再多饮酒,前些时候,皇上一连几日毫无节制的饮酒,再这样下去,身子恐怕就亏空了。”
殷曜凝望着面前的一片绚丽的花圃,只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王太医眼瞅着皇上此刻无心答话,决定趁此时将静妃之事托出。心力不济之时,也许正是劝谏的好时机。
像是无意似的,王太医一边活动着皇上的手腕,一边说道:“静妃娘娘已经病重,若是皇上再不保重龙体,作臣子的心可就要担心得碎了。”
这番话果然激起了皇帝的反应,殷曜眉梢微扬:“你说什么?静妃病重?”
“是,皇上,”王太医抓住时机,连忙说道,“前些日臣曾去陆府为娘娘诊治,娘娘已经高烧数日,魂不附体。”
“怎么会这样?”殷曜心中隐隐不安起来,据说那晚她曾在燕青宫外等了许久。
“臣不敢隐瞒皇上,静妃娘娘自那晚便染上风寒,出宫后一直未愈,再加上心虑郁结,忧思恐慌,致使病情加重,间或伴有吐血迷症,神志不清。不过臣已为娘娘开了方子,应该会见好。”
殷曜横眉诘问:“什么叫应该会见好?”
王太医被这一喝吓了一跳,忙伏地请罪:“皇上赎罪。臣的方子只是治标不治本。娘娘忧思皇上,积思成疾,恐怕臣的药方并不能使娘娘痊愈。”
王太医伏在地上,半天不听头顶有任何响动,也不敢起身,只是跪在地上等着。
经过漫长的等待,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你是她的说客吗?”
王太医听了恐慌不已,连连叩头:“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见静妃娘娘实在令人痛惜,才斗胆向皇上进言。微臣并不是谁的说客!”
“你胆子这么大,朕应该如何处置你呢?”
王太医瘫坐在地上,盯着座椅上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脖子发凉。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曜儿。”
王太医连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来竟是太后。
殷曜从座椅上起身,微微俯身:“母后怎么来了。儿臣参见母后。”
贺兰珺君走了过来,看了地上的徐陵一眼,说道:“皇上,静妃此番出宫,想必已经受够了教训。宫里人丁稀薄,万一她就此病得起不来了,岂不是违背皇上的本意?不如就叫她回来吧。”
“母后,此事儿臣还未作出定夺。”殷曜垂下眼睛,两张重合的脸让他的心尖颤了一下。
“有何定夺要做?丽妃丧事已毕,静妃自当回宫。”
回宫,回宫后要如何见她那张与丽妃相似的脸……明明决定不再靠近她,可是却又忍不住想见那张脸……现在世间只剩下那一张可以让自己安心的面孔。殷曜闭上眼睛,良久,终于答应:“儿臣全凭母后作主。”
贺兰珺君点了点头,满意地微笑。“皇上,夫妻之间贵在和睦。静妃父为丞相,行为端庄,你们二人理应相互扶持,为殷恒后世着想。”
“是,母后。儿臣知道了。”殷曜仍然恭敬地站着。似乎听进了贺兰珺君的话。
贺兰珺君扫视一周,绷起脸说道:“你们全都退下。”
王太医忙起身,随徐陵等宫人一同离开。
待周身没有闲杂之人后,贺兰珺君向前一步说道:“曜儿,哀家不知你作何打算。可是即便你决定以命相搏,也应当为身后之事做好准备。如今后宫一无所出,万一皇帝出了岔子,谁能接管这殷恒江山?既已为君,就应当作君王应该做的事情。你当初削除旁势,若是你再无所出,将来迎立他主,岂不天下大乱,朝纲动荡?哀家不愿再看到那样的场面。”
殷曜苦笑一声,摇摇头,却看向天际:“母后觉得儿臣还有那个心思吗?”
“不管你有没有那个心思,那都是你必须做的。身为皇帝,本就不应当用情过深,你已错了一次,难道还不迷途知返吗?”
“儿臣知道了。”殷曜垂下头,眼中没有一丝光彩。如同一个黯然沉默的石像。
“皇上知道便好。”贺兰珺君点点头,转身走到廊下,伸出手递给前来相迎的银瓶,慢慢顺着回廊走出行宫。
殷曜俯身微做礼送走太后,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眸盯着渐渐远去的裙裾,叫来徐陵,吩咐道:“若静妃走得动,便召她回来吧。”
“是!皇上!老奴这就去办!”徐陵喜出望外,若是静妃回来,一定有办法能使皇上心情好起来的。
殷曜坐回椅中,头颅抵上后靠,闭上眼睛:“去吧。”
朱红色的三门洞开,近来朝政大部分皆在丞相府处理,特殊时期也不讲究什么礼仪,只求能顺畅通过便好。一辆轿子在青色的围墙外停下,轿子刚放下,旁侍的人立刻上来打起轿帘。一把拂尘率先扬出轿子,接着便是徐陵那张光滑干净的老脸。他一脸喜气,门童认识这位,未加阻拦,迅速跑进府内通报。
徐陵一扬拂尘,跨进府门,稍走二十多米,便看到陆丞相迎面走来。徐陵走上去拱手道:“恭喜丞相大人。”
陆七季正在与几位大臣商议政务,听到宫里徐总管来了,放下手中的事情迎出来,却被他搞的一头雾水。多事之秋,何来恭喜?他有些不悦:“徐公公有何事?”
“喜事啊,喜事。”徐陵与前几日的愁眉苦脸截然不同。“是关于静妃娘娘的喜事。皇上召娘娘回宫呢。”
陆七季看了他一眼,背着手随意走了几步。静妃要回宫了……也罢,眼不见,心为净。关于璃茉之事,他已暗中派人调查,他相信事情的真相,不会那么简单。“公公去找娘娘便是。”
“咦?”徐陵十分纳罕地盯着陆七季,“静妃娘娘得已回宫,丞相大人难道不高兴吗?”
“我痛失爱女,又逢战事频发,不知有什么好高兴的。”
陆七季一语将徐陵弄得一滞,他随即笑道:“丞相差矣,保住一个总是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