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明知特为你们摆下了宴席,理应早早过去,不要让诸位久等才是啊。”殷曜看上去气定神闲的样子,可是我却察觉出这二人之间仍然存在着一点就着的剑拔弩张。他们两个从小吵到大,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六皇子真是高抬在下了。这菊花宴有家父出席即可,在下只是无名晚辈,不必放在心上。”出去了一,贺兰殷岳斗嘴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
“阁下怎么能说是无名晚辈,稍不注意便会趁人之危,怎么让人放心。”殷曜撂下这句话,冷峻的脸上有几分愠色。
“我不明白。如何趁人之危?”贺兰殷岳的眼神变得几分锐利。
“阁下怀中的璃茉姑娘,方才因体力不支而昏倒,身体虚弱可想而知。你趁这个时候对她做出这等举动,岂不是有违男女授受不亲的常理?”
我观察到贺兰殷岳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转而望向我:“你刚才昏倒了?”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头:“没什么大碍的……”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从始至终都没放手:“就算如此,我也是有心体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六皇子不会不愿意成人之美吧?”
我看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渐渐石化……这两个人要把我至于何等地步……
这句话果然气着了殷曜,他狠狠蹬了我们一眼,甩袖离去。我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眼神,转而聚精会神地盯着贺兰殷岳胸前的一颗复式盘旋的扣子,好奇于它的精美,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贺兰殷岳抓住我的手,戏谑地瞅着我,说出一句令人发指的话:“怎么,天还没黑,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你……”我憋得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忽然感觉气氛很不对,向殷曜离去的方向一看,他竟然满脸怒火地回来了!瞧这副架势,似乎是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贺兰殷岳顺着我的目光向那边看去,看到了脸色都变得不正常的殷曜,冷哼一声,将我推到身后。我很乐意脱离这个战场,向后面跑了两步,离他们两个远一点。
“六皇子去而复返,可不是好风度。”
“废话少说!”殷曜忽然从地上踢起一块石头,笔直地冲着贺兰殷岳的面门飞过来。贺兰殷岳将抬手将石头打出去,而殷曜却趁着这个时候从旁边折了一支树枝当剑,以迅疾之势向贺兰殷岳冲了过来。
“小……心”小字刚发出来,贺兰殷岳双眉一横,竟然没有躲,而是直接握住了殷曜的持“剑”的手臂,反折到他胸前。局势变化如此之快,那个“心”字也只有淹没在风中。
没料到贺兰殷岳经过这次随父出征,武艺和力道竟然比原来提高了这么多,殷曜似乎也是不能相信,久久愣在那里,松开了手中的树枝。树枝落在地上弹跳了一下,极轻的声音:“放开我。”
贺兰殷岳微笑着松开手,殷曜连忙将手臂抽了回去,站在三步开外,静默了片刻,转身走了。
贺兰殷岳望着殷曜离去的背影,面上露出怡然自得的神情。一阵微风吹动他的发丝,他缓缓转身,摆出极其潇洒的姿态对我说:“璃茉,今后有我保护你,这个人再也不能欺负你了。”
其实在西院读书的时候,欺负我最多的并不是殷曜,而是贺兰殷岳,殷曜反而经常扮演为我打抱不平的角色,虽然他为我打抱不平时都十分高冷。没想到贺兰殷岳居然有这么厚的脸皮颠倒黑白。我虽然很想抚额表示对他的无奈,可是刚低下头,就被一双厚实的手臂抱住:“璃茉,我送你的玉鸽,你有没有带在身上?”
我抬了抬胳膊,稍稍挣脱了他的怀抱,从袖子里拿出那只玉鸽。经过我这段日子的日夜抚摸,它似乎变得越发晶莹透亮。“喏,好好的呢。”
他拿过这只玉鸽,看起来十分高兴:“璃茉,你知道吗?我在军队里的时候,经常会担心,你会不会把我送你的东西扔了?好在这玉鸽看起来比较珍贵,我想你应该不至于把它扔了。可是我又怕,你会不会把它送给别人?”
我笑了笑,惩罚性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啊,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的,”他收紧了胳膊,“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而你以前……似乎不是那么在乎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一直都很在乎你,以前,不论是你,还是殷曜,对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虽然现在……你更重要一些。”说这种话让我的脸颊发烫,但我还是勇敢地迎上他眸中比我更灼人的目光。
“璃茉,我知道,在你心里,现在我更重要。可是……”他眸中有一丝担忧,那丝担忧似乎要透过我的眼睛,看穿我的心。
我静静地看着他,问道:“可是什么?”
他把我拥入怀中,我的脑袋枕着他的胸口,却看不到他的脸。头顶似乎有一声轻轻的叹息:“璃茉,你会不会喜欢他?从前他很少跟你说什么,你看他的眼神却已经和旁人不一样。现在,他喜欢和你说话了,你会不会……”他似乎说不下去了,只是抱着我的手收紧了一些。
也许我本来就是一个迟钝的人,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才发现殷曜对我的态度确实变了。自从上次在宫中他将母妃去世的事情告诉我之后,我们之间的距离确实比从前更近了一些。所以……
我仰起头,俏皮地翘起嘴角:“所以,你吃醋了?”
他首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旋即呆滞片刻,而后露出有些委屈,有些无奈的表情:“是,我是吃醋了。”
“那你觉得,我现在看他的眼神,还和以前不一样吗?”
他想了想,眉心渐渐舒展,露出宠溺的笑容:“不。我知道,你现在看我的眼神,比当初看着他的那种,还要热烈。璃茉,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他轻轻抬起我的手,将玉鸽塞入我手心,举到唇边烙下深深一吻。我的心尖忽然颤动一下,静静地看着他,不知所措。如果时间是可以暂停的,我真希望就停在此刻。
这里不宜多待,宴会还在进行,我和殷岳只得回去继续参加宴会。此刻人都到齐了,只有程傅因身体不适,选择在山脚的行宫休息。
在这里看到殷曙倒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他一向因身体状况深居简出,这年已经是第二次公开见到他,还是在山上。难道他身体大好了?
我看到坐在殷曜和贺兰殷岳之间趾高气扬的殷旸,有一个问题再也按捺不住,小声地问贺兰殷岳:“出征前,殷旸曾被封为右将军,怎么提前回来了?”
殷岳看了他一眼,对我说道:“我并不知。只是我们到了地方,他还未及参战便回来了,倒像是监军一般,怕大军半路跑了。”
他眼中满是对殷旸的不屑。
其实这么久以来,我心中一直有担忧。殷曜的内心埋藏地太深,深到我居然有点相信他或许真的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作为。他从前最讨厌处处欺负他、看不起他的殷旸,可是此刻两人却联起手,不由让人怀疑他们有更深的阴谋。
方才躲在菊花丛后面偷听到的话再次在脑中回响。他们二人千方百计挑拨太子和皇后之间的关系,还有上次在皇后寿宴上殷曜送的寿礼。再加上大军出征前,皇上在斋宫的数十日后突然大宠晴贵妃,以及之后殷旸随大军而去,却又折返。这里面究竟酝酿着怎样的勾心斗角。贺兰皇后及背后的贺兰家族,会不会有潜在的隐患……
望着贺兰殷岳意气风发的侧脸,我真希望是我想多了。他刚被封为定远将军,可见皇上对贺兰家族还是很器重的,不出几年,贺兰殷岳将会成为又一名帝国的栋梁。贺兰家族为了殷恒的版图和安定,可谓是功不可没。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坚不可摧,却又隐隐带着危机的重影。只希望这都是我杞人忧天。
宴席上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无非是表扬功臣和夸赞殷恒大好山河。皇上与皇后玩得很是尽兴,心满意足地回宫去了,也准许我们其他人不用再入宫请安什么的。因此大家都打算各回各家。
“喂。”四散的人群中,贺兰殷岳抓住我的半截小臂:“你去哪里?”
“我要回家啊。”
“跟我一起回西院吧。”
我抽出手臂,交叉在腰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定远将军,您现在可是五品官了,现在再想去西院,可是跟以往待遇不同了。哪有那么轻易呢,还是不要去给程傅添乱了,他老人家今天可是因为身体不好才缺席的。”
“可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多一分一秒也好。”
我“噗哧”笑了出来,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和你私奔到关外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