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说完这番话吓得不行，一边磕头一边大喊饶命，看到女鬼的惊惧感却丝毫未减。
宫里有鬼这样的事情一直属于禁闻，冒着死命的代价也要说，莫非这事是真的？张妃不动声色地站在人群后面，观察着现场的一切征兆。
她话音刚落，晴贵妃立刻大喝：“大胆奴才！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是宁妃娘娘的魂魄！”
宫女哭得稀里哗啦，向着晴贵妃不住地磕头：“娘娘饶命！奴婢们是亲眼见到，也是亲耳听到的！是那女鬼……飘在空中……头发长地拖到了地上，身上穿着带血的袍子。她说，她冲着皇后娘娘说……你害得我好苦，你害得我卧病数载，却还不肯放过我……娘娘！贵妃娘娘！奴婢说得都是真的！若错一个字，天打雷劈！她们也都看到了！娘娘若不信，可以问她们！”
后面那些宫女听到她描述的这一段，好像重新想起了方才看到的一切，惊恐地抱着头，有的惊叫，有的哭泣。晴贵妃看着皇上没有发话，暗暗咬了咬嘴唇，向那些宫女质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是……求皇上娘娘饶命啊！”
“这么说，皇后是被这个女鬼吓成这样了？”皇上打量着皇后。她向来稳重端庄，怎么今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半天过去，她还是不停流着眼泪，缩在椅子上，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关心，只是瑟瑟地发着抖，比这些听风就是雨的宫女竟然还不如，难道她真的是做贼心虚？
“不是的！皇上！皇后娘娘是身体有恙，所以才会这样！皇后娘娘绝不可能被这种事情吓成这样！皇上，还是请御医快点为皇后娘娘诊治吧！”银瓶哭着跪下来。
晴贵妃走上前将她拉起来，轻轻拍了下她的手：“好姑娘，本宫知道你担心皇后。本宫也是第一次见到皇后被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吓成这副模样。皇上已经找人去叫御医了，你就安心等着吧。”
银瓶瞪着晴贵妃，抽回了手，仍回到皇后身边，尽力安抚她抖动不停的身子。
晴贵妃也不恼，收回纤纤细手，扬起脸道：“如今要紧的……是要好好查查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皇上，会不会真的是宁妃娘娘的鬼魂……”
“臣妾确实听说，民间有这样的传闻，那些冤死的鬼魂，会在半周年的忌日上回来报复……皇后娘娘该不会是中了魔怔吧？依臣妾看，不如请个道士来驱驱鬼，为皇后驱掉一身的邪气。”一直沉默不言的颖妃忽然出声。
“呀，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传闻，各位妹妹可听说过？”晴贵妃掩住惊呼的嘴唇，向身后的人询问。
这段时间荣宠极盛的二位娱灵，现已升了美人的二位说：“民间确实是有这样的传闻不假，妾身还听说，它们轻易不会现身，除非是……”
“除非是什么？”皇上问。
美人们双双跪下，玉颈低垂：“妾身不敢说。”
皇上皱着眉将她们拉起来：“有话说就是了。”
“是……还听说，除非是见到了仇家，否则是不会现身的……而且一旦现身，便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听桔风宫宫人描述的情形，应该是大家冲进去，把那东西冲撞走了。现在皇上也在这，皇上是真龙天子，至阳之躯，估计那东西是无论如何不会现身了。”
银瓶忽然从这话里发现了什么，慌张地盯着周围的人。她们……
皇上冷冷地看了一眼皇后，眼中没有一丝温度。“桔风宫的嬷嬷来见朕，其余人散了，也请皇后回宫吧。”
银瓶心里忽然冰凉，似乎也要随着皇后颤抖起来。“诸位娘娘在说什么？诸位娘娘的意思，是说皇后娘娘是那东西的仇家吗？即便鬼魂是真，也绝对不会对皇后娘娘说出那种话！皇后娘娘与宁妃娘娘无怨无仇，怎么可能是那东西的仇家？”
话头忽然被桔风宫的那名老嬷嬷抢了去：“回贵妃娘娘，银瓶姑娘当时跟着老奴去打水，并没有看到殿中的鬼魂。”
“哦？你告诉我，是这样吗？”晴贵妃咄咄逼人地盯着银瓶。
“是这样……可是，今日我陪着皇后娘娘正要回宫，是桔风宫的宫女说……”
“够了！”晴贵妃出声断喝：“没有听到皇上的话吗？你赶紧带着皇后回宫吧，皇上自会好好考量。”
银瓶咬着下唇，环顾一周，仔细地将在场的人都印在脑中，扶起皇后坐上一架步辇回寿清宫。
这么冷的天，那嬷嬷脸上的汗珠却如豆般往下流淌。
皇上背着手走出桔风宫，那嬷嬷刚才被点了名，也连忙跟了出去。受了惊吓的宫女们被人搀着下去了，桔风宫里寒风忽起，扫过地面，卷起一堆枯叶，踉踉跄跄，跌向远方。
我听到消息时，这件事已经传得宫中人人尽知，而且越传越神：原来宁妃长期患病直至暴毙都是皇后害得，皇后因为内疚，在半年忌这天到桔风宫，没想遇到宁妃的鬼魂前来索命，吓得屁滚尿流。
“对，没错，就是屁滚尿流。”那小宦官振振有词地说。
我张大嘴巴停在半空中看着他，半晌回不过神。“皇后一向稳重镇定，你是吹的吧！”
“怎么会是吹的！那天皇上、贵妃娘娘、颖妃娘娘她们都在！还有那么多的宫女侍卫都在！怎么有假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感觉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这件事因殷曜的母亲宁妃所住的桔风宫而起，那和殷曜有关吗？
我扔掉手头的笔，提起裙子就往外跑。宁妃的死因，终于要开始浮出水面了吗？
事实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宁妃已死，所谓的证据也很难找到，并没有人调查出宁妃的死因另有隐情。
但是这并不代表皇后受到的诬陷可以洗清，皇后那日的失态深深烙在皇上心里，恐怕再难擦去。宫中的流言也没有人制止，虽然没有证据，也仍是在传宁妃是被皇后害死的。
我急急忙忙向寿清宫跑去。皇后素来待我很好，即便不是这层原因，她也是贺兰殷岳的姑母，遇到了这种事情，我当然要去看看她究竟如何了。
如果传言属实，皇后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能经受得了这种打击？
刚跑出门，忽然有一只大手将我拉到了一个狭窄的宫巷里，我还没来得及惊呼，那人忽然捂住了我的嘴巴，把我顶在墙壁上。我的鼻尖闻到一阵淡淡的味道，这股味道，是我最熟悉不过的……
我睁大眼睛瞪着殷曜，他确定我不会再大叫后慢慢松开了手，却仍然把身体我逼在墙角。
我急忙问他：“你拉我干什么！”
他盯着我的眼神十分认真：“你要去哪？”
“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你是不是要去寿清宫？”他一眼就看穿了我。
我咽了口唾沫：“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冷笑一声，说道：“没想到，你还这么关心那位皇后娘娘。”
我忽然有些惭愧，他一直认为是皇后害死了宁妃，而我却表现地对他的仇人如此关心。我的气焰顿时消减了几分，盯着他的胸前，弱弱地问他：“桔风宫的事……和你有关吗？”
他撤离了身体，让我能够正常地站起来，淡淡地说：“皇后娘娘在桔风宫撞鬼时，我并不在场，怎么会与我有关呢？”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这件事真的与他无关。但是，怎么可能呢？我瞪着怀疑的眼睛，认真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希望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他见我这样瞪着他，也十分疑惑地瞪着我，不久便笑了，笑便笑了，还伸出食指勾了下我的鼻子：“你认真的样子，真是可爱。”
他好像很少夸我，这么一夸，我竟然有些羞赧地将目光移开，不敢再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把我的脑袋扳过来，让我正视着他：“言归正传，为什么要去寿清宫。”
“我想去探望皇后娘娘……”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探望她，说什么？”
“我……我就是看看她的病……怎么样了。”
“是应该的。借此机会，你要让她明白，你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我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接着向我解释，语气却好像吃醋一样：“你不是和贺兰殷岳好吗？既然如此，就该多巴结他的姑母，这样你们两个将来在一起的机会才会更大些。他可是大将之后，也算皇亲国戚，你不过是一个四品官的女儿，这中间毕竟隔着门第。”
这番话令我的脑子忽然空白，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从他嘴中说出来，怎么变了味道。
“你……”
“我只是跟你提个建议罢了，既然你决定要和贺兰殷岳在一起，我要祝你们幸福。”他坦然地望着我，我忽然觉得自己倒是那个心思不轨的小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