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老夫人得知自己媳妇和干女儿遭的罪后,气得差没冲去玉家揍人。
玉家那座古旧的宅邸落户到干女儿名下又如何?阙家又不缺这点钱,要是她当时在场,绝对不会同意这个条件,非要玉家将那俩混小子交出来由她鞭笞不可。
“干娘,事情都过去了,您就别生气了,消消火,消消火……”
乔世潇跟着未婚妻唤阙老夫人干娘,同时奉上一杯亲手冲泡的香茗。
“别说你不气?”
阙老夫人瞪他一眼,气得不想接他手里的茶。相较于他的决策,自家儿子的做法实际多了,也顺她的心多了。管他查闫恩在不在场,管他查闫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多么厉害,直接废了查闫少昊的手脚再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就不信了,有错在先的一方,还敢做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来?不是自诩为江湖正义人士吗?那就让她瞧瞧,这些标榜的正义人士到底能有多正义!
“气!当然气!”乔世潇见阙老夫人着实气得不轻,忙搁下手中的茶盏,站到阙老夫人身边顺起她的背:“玉家宅邸落户到澜儿名下,有胡喜州和田福地作证,玉家日后即便想反悔也无济于事。至于答应他们不动玉少龙、玉少南,是阿宸签的文契,但阿宸不动,不代表我也不动。”
“你的意思是……”
阙老夫人似是有些明白了,合着他们俩是给玉家设了个套?凭白得了套玉家老宅不说,到最后还是打算教训玉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小辈?
“就是干娘的意思!”乔世潇宽慰地拍拍阙老夫人的肩,嘴角勾起一抹冷凝的笑:“动了我的人,还想全身而退?真当我乔世潇宽宏大量不计较?”
……
阙聿宸进来的时候,阙老夫人和乔世潇又和乐成一团了。
“宸儿来了,快过来,正聊你呢!”阙老夫人看到他,忙朝他招招手,眼角的笑意更浓。
“聊我做什么?”
阙聿宸就着丫鬟端上来的清水,洗净手顺便又抹了把汗湿的脸。
他天没亮就起身了,带着赤鹰跑了趟南离城。
一方面是昨夜一场大雨,不知镖局那里怎么样。虽然不是真的靠吃这碗饭,可毕竟才刚成立的营生,又是接的头单生意,万一出点啥岔子,总归难向雇主交代。另外,他也的确希望跟随他南下的阙家军,能扛起一份养活全家生计的营生来。
如今,阙家军们分布于大同各地的家眷们,已被他们陆续接来南域了,有些被安顿在自家田庄,有些留在南离城,想离自个儿的儿子(或是丈夫、父亲)近些。由此一来,阙家军们比他更希望镖局能红红火火地开设下去。
另一方面,昨儿发生的事,阙家和玉家、查闫家之间,也算是结下了梁子。虽然当着胡喜州和田福地的面,三方明面上是了清了,可保不准对方心里不记恨,灵秀城里不敢报复,万一来南离城找镖局下手呢?所以他特地赶来叮嘱他们一番。
好在安素良安排的人手很到位,虽然他自己人在凤栖城,可留下的人,也是个个都能挑大梁的。何况对他们来说,这是他们的第一笔生意,虽然上过战场杀过敌,但对于做生意,还是花姑娘上轿——头一遭,因而无时无刻不小心提防着,眼见着天公降雨,连忙全数出动,将第二日就要启程押送的镖从院子里转移到了屋檐下。
阙聿宸赶到镖局的时候,他们正在用油毡布包裹木箱,生怕押送途中再遇瓢泼大雨。
他在镖局直等到镖队启程,又对留在镖局的其他人嘱咐了几句才赶回来。
这一来一去的,虽说已经快马加鞭了,可还是耗了他半日辰光,到家都快中午了。
“聊你昨晚带着嫂子干啥去了呀。”乔世潇促狭地朝他挤挤眼,回头和阙老夫人一唱一和:“您说是吧干娘?我们一大群人可是等了他们夫妻俩好久才开晚膳的,还留了百吃不厌的南域佛跳墙给他们,他俩倒好,招呼都不打就溜没了影,是不是很过分?”
“是有点过分。”阙老夫人笑呵呵地接道。
不过她已从女儿和干女儿口里听说他俩昨晚的行程了,陪媳妇上山顶看星星……噗嗤,真亏他想得出来!
原本她以为儿子的性格不像他老子,也不像她,从小到大都过于老沉持重。而今看来,不是性子不像他们夫妻俩,而是以前还没遇到让他破格处事的人。瞧!眼下不就活泼起来了吗?归根结底,还是她媳妇功劳大!
“咳……”见两人唱和俱佳,阙聿宸的耳根有些发烫。
七夕晚上带妻子上山看星星是他来到灵秀城后早就计划好的,只不过原本是想等一大家子团聚并用过晚膳后再带她上山的,可被白日的事一破坏,又见妻子神情落寞,一时冲动,在膳点前就带她出门了,晚膳是他随手包了卧室桌上的糕点在山上解决的。
“不是我说你,作为兄弟,既有这么好的地点和七夕活动,怎么也不事先吱个声?若是怕我们打扰,我们可以另选山头啊,环形山那么大,每人选一处也不见得会撞上,何必丢下我们独自逍遥嘛……”乔世潇自然也从未婚妻口里得知他昨晚的好事了,继续笑着调侃他。
“行了,别八卦了,我找你说正事。”阙聿宸正色道,随即对阙老夫人说:“娘,时辰不早了,您先用膳,午后多半还会下大雨,午睡时记得关窗。”
“去吧,我这儿甭担心,翡翠、珊瑚管得可紧了。”阙老夫人笑呵呵地摆手挥别了他们。即使儿子不说,她也能猜到他找乔世潇多半是和昨日的事有关,相信儿子能处理好。
阙聿宸和乔世潇离开后,阙老夫人被翡翠和珊瑚扶着来到膳厅,落座后,并未马上开动,而是拉过两个丫头,拍拍两人的手背,说:“我知晓你俩这些天心里不舒服……”
“老夫人!”翡翠和珊瑚惊惶地对视一眼,“扑通”在阙老夫人跟前跪了下来,“老夫人万不能这么说,奴婢……惶恐!”
阙老夫人看着两人惊吓般的反应,淡淡地问:“真没不舒服?同样是干女儿,澜儿那丫头,又是仪式,又是喜宴,你们却只能在我跟前叫叫,不光你们,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么做委屈了你们……”
“干娘!”
翡翠和珊瑚哽咽地唤了一声,一人一边抱着阙老夫人的膝头嘤嘤低泣。
说不舒服是假的。正如老夫人所言,同样的干女儿,凭什么叶槿澜能这么正规地举行干亲宴,她俩却只能偷偷摸摸地在人后唤一声“干娘”,人前特别是在主子爷跟前,依旧是以“老夫人”相称。
如此天差地别的待遇,两人也不是没寻过原因,无非是,叶槿澜是乔世潇的未婚妻,还未乔世潇生下了一个女儿,而她们却是阙府的下人,即便在南下前,老夫人已将卖身契还给了她们,又忍两人做了义女,可归根结底,她们的命运还是和阙家绑在一块儿,除此之外,她们真不知自己还能去哪里。
“原本,我打算找个时机,和宸儿说收你俩为义女的事的,等澜儿的婚事办了,挑个吉日也给你俩办场干亲宴,然后给你俩相房好人家,作为干娘的义女欢欢喜喜地出嫁……”
“干娘……”翡翠和珊瑚听得泫然欲泣。
“可你俩昨儿做了什么?我不说,你俩也该心里清楚……”说到这里,阙老夫人的神色逐渐凝重,“风管事今早来找我,说昨儿两个小厮问你们有否看到主子爷和乔公子扮相的人进后院,你俩一会说没见着,一会儿又给他指了个错误方向,差点错过救我媳妇的宝贵时间,这,可是实情?”
“老夫人!”
听到这里,翡翠和珊瑚自知瞒着也无济于事,“扑通”“扑通”在冰凉的砖地上磕起头来,边磕边泪流不停:“奴婢错了!求老夫人宽恕!求老夫人宽恕!”
阙老夫人靠上椅背,无力地闭上眼,良久没有应声。
……
与从同时,风书易跪在前院书房前,正静候阙聿宸的处置。
昨儿的事,经过一番排查,总算找到了漏处所在。
从田知府上门开始,他就让人盯着田知府及其带来的几名随从了。其中两个随从离席时,他也派人暗中跟上去了。结果,一刻钟后,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说:他们把人给跟丢了。
事后才得知,田知府那两个随从哪里是什么随从,而是查闫少昊和玉少南易容的。借着小解进了茅房,片刻后以主子爷和乔公子的形象出来。他派去的人起初只是诧异,等了半天不见那两人从茅房出来,进去一看,哪里还有人,这才怀疑方才的主子爷和乔公子,八成是这两人伪装的,忙循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直追到老夫人院门前,听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说那两人往前院去了,才又匆匆折返。
这时,负责跟踪玉少南和查闫少昊的白云、白煞也赶到了,幸而主子爷和乔公子追去后院的速度快,要不然……
风书易在心里深换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这件事,他也有责任。明知道田知府来得如此突然,必定有什么目的,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该多派几个人盯着他们一行人才是,这样也不至于突遇紧急状况时,出现分身乏术的现象。
至于老夫人身边那两个丫鬟,无论是故意误导、还是无心过失,都无法减轻他的疏忽。这一回,他是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大意差点酿成大祸,所以,无论主子如何处置自己,都不会有怨言,就怕主子不处置他,也不准备再用他,这才是他最惧怕的。
打从六年前,他和铁鹰十二骑一起被主子所救并纳入麾下起,他就认定主子是他此生唯一要侍奉的人了,可一晃六年,他在主子身边待久之后,觉得自己是主子的贴身管事,是旁人取代不了的职务,竟然滋生出了一种叫骄傲的负面情绪,也正是这种情绪,导致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错。
“风管事?”
不知跪了多久,风书易恍惚间听到一道柔和的嗓音,从头上方传来,下意识地抬头,竟然是夫人。
“夫人?”他一时怔住,既有些难以面对夫人温和的笑颜,又诧异她怎会来前院?
卫嫦心里那个无奈啊,某人嘴上说“不怪”,可又不愿出来见他,愣是让白云跑去后院找她来,代他出面劝解。
“起来吧,这事不怪你,不过聿宸说了,让你从中深刻反省一下也好,免得日后再遇此类的事……”
“不!不会了!不会了!”风书易忙不迭摇头,甚至还举掌立誓:“再有下回,属下也不活着来见主子了。”
“你们这些人啊……”卫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动不动就拿生啊死的来发誓,你们不当自己的命是命,我还不想听呢!”
“夫人……”
“行了!听我的,起来吧!我就是代表你家爷来的,虽说昨儿的事,也不能怪你,不过为了强化你的应急能力,你家爷让你随乔公子去南离城待上一阵子。”
“南离城?”
“对!田福地的知府当到头了,乔世潇乔大公子自请皇命,打算留在南离城任知府,不回逐鹿城了,你呢,就随他去当一段时日的师爷,等他手头的事务都熟练上手后再回来。放心,你家爷身边的管事位子,会为你保留的。”
就这样,风书易跟乔世潇去南离城的府衙任暂行师爷了。
临行前,月芽替他赶制了不少换洗衣衫和鞋袜。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不好意思找主子求“主婚”的恩典了,还是卫嫦主动说:等他从南离城回来,就给他和月芽办婚事。
见风书易对自个儿妻子一副感激涕零、感恩戴德的熊样,阙聿宸鼻息哼哼,还不是得他答应才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