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亭环境清幽,一侧是活水池,另一侧是幽幽的竹林,有两人对坐于亭中。
一人粗布麻衣灰头土脸,另一人白衣胜雪姿态优雅。
碧绿的茶水被倒入白瓷茶杯,漾出圈圈沁着清香的涟漪。
“我不饮酒,因而府中也无酒,慢待先生了。”谢沅亲自为白靖斟茶,说道。
“无妨,你我本就来论天下之事的,喝酒反倒误事。”白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正色道,“谢大人有何想问的?”
“你怎知那几个土匪来自封安?”
白靖嘴角抽了抽,他还以为谢文君会问些逼格很高的问题呢。
“那几个土匪都是南方口音,南方可是王都所在之地,向来安稳。早些年根本没有人从南方往北逃的,只不过,近年来王室式微群雄并起,南方也开始乱了,乱归乱,乱到百姓出逃地步的,也就封安一城罢了。”
“你诓那几个土匪时,为何说真龙?你就不怕他们并无如此狼子野心反倒打你一耙?”
“他们明明身强体壮,却宁可背井离乡落草为寇也不愿劳作。打劫时都不动动脑子,见我一副形容狼狈身无长物的模样还跳出来。虽然口头上说是有老大,却毫无纪律。做打家劫舍的勾当还好意思得意洋洋的炫耀武力。可见他们好逸恶劳,愚蠢不堪,目无尊长且不知廉耻,说些假大空的奉承话反倒更能让他们飘飘然。”
“那几人四肢俱全且正值壮年,按理说没必要跑太远,在家乡附近落草即可。你知道他们为何背井离乡从封安一直跑到这里落草吗?”
“他们虽都身强体壮,但无半点武艺,好逸恶劳又自视甚高。他们家乡突逢巨变,各路狠人怕是都要出来松快松快筋骨了,他们不愿依附他人,自身又没本事占据一席之地,自然要出走。”白靖朝谢沅举举茶杯,示意她满上,谢沅也没生气,伸手为他斟茶,示意他继续说。
“至于为何来这边嘛,封城东边便是王都,但凡有些脑子的都不会往那边去,南边就是海,自然也不能去。西边那可是魏定君隐居的地方,但凡是个封安人都不会去惹他,那就只能北上了呗,这沿线一途要么是陈郡守那样的暴君治下之地,要么是蛮族攻下的城池,一路逃过来,也就谢大人您的治地安稳,主政之人仁厚了,自然是要在这落草。”白靖懒懒的笑,说到谢沅时还朝她挤挤眼睛。
“啧,马屁精。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他们无半分武艺,好逸恶劳且自视甚高的呢?”
“虽然他们手上虽有厚茧且手有些变形,但那都不是练武练出来的,大概是长期做农活形成的。他们有手有脚,也有劳动经验,明明可以逃向王都或魏定君那里安生过日子。却不愿靠双手吃饭,只想着在乱世中靠苟且的勾当坐享荣华富贵,这是好逸恶劳。明明他们做的是匪盗之事,却对此洋洋自得,也不知谨慎些,事还没成,或是说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耀武扬威,这不是自视甚高又是什么?”
谢沅听了,真心实意的向白靖行了一礼。
“先生大才。先生可愿相助于我,共谋江山?”
“我本就是为州牧而出山,幸得州牧不弃,自然愿鞠躬尽瘁,效犬马之劳。”白靖回了半礼,总算露出少年人的骄傲神态。
“州牧所问,无一件关乎天下之事,不知州牧如何知我大才?”
听他还未改口叫主公,谢沅心下明白,白靖还不服她,这是在告诉她,她对他考校完了,接下来是他该对她考校了。
“见微知著罢了,先生于那几个匪徒见面不过一刻,便能根据细节和自己所知推断出这么多,可见先生心思缜密,心窍玲珑,先生仅凭推断便敢直面匪徒,可见先生行事果决,临危不惧,如今这天下事还有谁人不知晓?从我治下随便挑出一垂髫小儿都能说出一二,真问天下事,才显得鸡肋。”
“州牧就不觉得我鲁莽自负?”
“无伤大雅,况且乱世可不需要一个守成之臣。”
“哈哈,主公慧眼如炬,要说心思玲珑缜密,倒是臣下不如主公。”
“过誉了。摇光君可不必唤我主公,太过生分了,唤我的小字妙瑾便可。”
“妙瑾。”白靖从善如流的唤了一声,“我表字罹政。”
“罹政。”谢沅唤了一声,笑了,“好不祥的字,不讨君王喜欢。”
“那妙瑾喜不喜欢?”
“喜欢。”谢沅顺口答了一句,看到白靖脸有些红,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女子和男子说这样的话太过孟浪,连忙又补了一句。
“反正我还不是君王呢,而且我与罹政与其说是君臣,倒不如说是挚友,怎会不喜欢?”
完了!还不如不解释!谢沅这么想着,她的脸也开始发烫。白靖脸上的红晕也未消退,好在两人都不愿提这事,迅速的岔开了话题,倒是忘了这会儿的尴尬,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