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赵尊不免又是一阵紧张,自己从没有见过母亲如此焦躁不安与憔悴,这对于刚刚脱变的赵尊来说有些措手不及。虽然赵尊此时对父亲依然是不太担心,可是看着母亲如此,也觉得不对劲,总是觉的哪里很奇怪。
请来了郎中,看过,并无大碍,注意休息就可以。王氏喝了药,慢慢睡去,赵尊一直守候在王氏身边,不敢离开半步,静静等待着派出去的弟子能在路上碰到父亲。
一直坐到傍晚,天还是灰蒙蒙的,只是雨势小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王氏还没有醒来。
赵尊来到门外,只听不远处有人大声喧哗起来,有几个人急促匆匆的跑过来,赵尊以为有父亲的消息了,立马迎上去,询问道:“怎么样?”
跑过来的那几人表情惊恐,期期艾艾的一句整话都说不上来,赵尊急道:“怎么了?快说!”
那几人忽然大哭道:“老门主他……!”又说不下去了。
赵尊忽然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急的大喊道:“我爹他怎么了?快说!”
那几人就是一个劲的哭,始终是说不出来,赵尊立马冲了出去,来到前厅,只见前厅已经挤满了弟子和家丁,赵尊推开人群,眼前的一幕是赵尊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险些站立不稳,这样的场景赵尊做梦都不愿意看到,只见父亲赵胜躺在担架上,早已经没有了气息,面色苍白,嘴唇发紫,身躯早已僵硬。
赵尊脑海中一片空白,呆呆的那里一动不动,犹如失了魂一般,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赵尊忽然跪在地上,脑门对着尸体匍匐在地,这一刻,赵尊彻底的失控了,但是他没有疯癫,只是跪扒在地上,身体颤抖着。
只听后面又是一阵骚动,赵尊抬头,看见王氏正站在门口,所有人都让开了。王氏站在门口,愣在那里,看着夫君早已冷却的躯体,面无表情,仿佛早已经接受了一切。
王氏缓缓的走到尸体旁边,跪在地上,看着赵胜那苍白的脸,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面容扭曲,泪水犹如外面的雨水一般,滚滚而下。
赵尊看着王氏,哭道:“娘,爹他死啦!”说完大哭不止。在场的所有人都哭成一片。
母子二人哭了一阵,王氏悲痛的道:“怎么会这样?”
只听先前回来的弟子说道:“我们今天早上走在一个林子里,雨下的太大了,就找了一个废弃的屋宇避避雨,就看见里面早已站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地上躺着门主的尸体,那老头说:你把你们的门主带回去吧!说完就消失不见了。很是怪异。我等不敢久留,只好将门主的尸身抬了回来。”
赵尊一把拉过那弟子,道:“是谁杀了我爹!”
那弟子道:“那老人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们甚至都看不清他是怎么走的,一转眼就不见了。”那弟子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那老人的身边站着一只猴子。”
赵尊惊疑的道:“猴子?”
那弟子道:“是,是一只猴子。”
赵尊此时脑子乱成一团,看着母亲跪在地上伤心欲绝,赵尊哭道:“娘,爹已经死了。”
后面的三儿道:“少门主,赶快准备后事吧!让少门主早日入土为安。”
赵尊从没有如此的无助,以前只知道吃喝玩乐,如今摆在面前的现实是如此的残忍,他实在想不通,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父亲怎么就会忽然死了呢?赵尊看着一屋子的铁刀门弟子,心里的滋味犹如泰山压顶,他快要窒息。
父亲一走,整个铁刀门的天忽然全塌了。有个弟子递过来一物,赵尊双手接过,是那把父亲随身携带的火凌刀。赵尊捧在手里,依然还能感受到火凌刀上的温度。
良久,赵尊扶起王氏,所有人纷纷都动员了起来,一时间前厅大院变成了灵堂,一片黑白。所有人都是披麻戴孝。王氏跪在灵前,默默的抽泣着,赵尊则是在门中弟子的协助下,操办着白事。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赵胜的忽然死亡,都很是意外,绝对是铁刀门所有人没有想到的事情。
赵尊犹是如此,曾经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忽然接管了这么大的摊子,对赵尊来说确实是很棘手,能不能服众也是一个大问题,此时的赵尊虽然和母亲王氏都跪在灵前,但是赵尊心里面却在想着以后的事。
丧事办完怎么办?以后没有了父亲的铁刀门应该何去何从?自己能不能独自挑起父亲忽然扔过来的担子?这都是赵尊今后需要面对的事情,也是赵尊以后必须要解决的事情,除非赵尊抛弃铁刀门。
赵尊的心早已不在灵堂,他想的问题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要接过铁刀门的重担,从少门主变成门主,这对赵尊来说确实是需要巨大的勇气与魄力,可是赵尊他有吗?曾经的他连自己都管不好,如今却要管理一个诺大的门派,威望又在哪里?赵尊的武功才刚刚起步,甚至是比门中的普通弟子高不了多少,如此下来,赵尊很难服众。
赵尊思绪烦乱,这时,王氏起身道:“尊儿,你过来一下。”
赵尊起身跟着母亲王氏来到灵堂后边。此时王氏在极度悲痛过后,已经深深看清楚目前的现实问题,王氏虽是女流,毕竟出生名门大户,见过的世面远比赵尊要多,此时王氏的脸色依然有些憔悴,但是却有一股韧劲,她看着赵尊,道:“娘知道你在想着什么。”
赵尊在母亲王氏面前也毫不掩饰,道:“娘,如今父亲不在了,咱赵家今后何去何从?铁刀门今后又是何去何从?”
王氏道:“尊儿,娘
只是一介女流,帮不到你什么忙,但是娘要告诉你,你必须要振作起来,一定要接过铁刀门的重担,虽然这很艰难,但是你必须如此,把所有的悲恸都咽在肚子里,面对你所面临的一切,这样你爹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赵尊道:“娘,可是我能行吗?”
王氏坚定的道:“有些事情是你必须要面对的,没有行与不行,只有愿不愿意,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赵家的铁刀门从此没落吗?”
赵尊低着头,没有说话,因为他很矛盾,他对自己太了解了,空前的压力忽然之间压到自己身上,赵尊努力的使自己鼓起勇气,让自己不再悲观,他点了点头,道:“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氏看着赵尊,道:“你爹在世时,得罪了武林之中的许多人,他这一走,今后肯定会有人找上门来,你要有心里准备。”
赵尊道:“娘,铁刀门毕竟也是武林大派,他们怎么能乘人之危呢?”
王氏苦笑一声道:“尊儿,有些事情你还没有看明白,你真的以为那些武林门派,纯粹是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的江湖道义?你错了,在他们眼里只有江湖势利,没有江湖道义,以后你慢慢就会懂得。”叹口气,又道:“如今你爹一走,我们孤儿寡母,这正好是个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赵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道:“娘,那我们今后该如何与其他武林门派相处?”
王氏看着赵尊道:“第一,你要学会忍辱负重,学会将屈辱埋在心里,将它化为动力,而不是仇恨。第二,你要学会和武林门派进行如何相处,不能只是想着自己。第三,该出手时必须要出手,要有原则,个人荣辱不足为道,你一定要将铁刀门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你明白了吗?”
赵尊道:“可是爹以前不是这样的。”
王氏道:“你爹心高气傲,不可一世,以为凭着自己武功高强,就能让武林屈服,我曾经也劝过他换种方式,不要过于强硬,可是你爹性格就是如此,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他就是把一切看的太重了。”说完眼泪又流了下来。
赵尊将母亲王氏搂在怀里,目光炯炯的道:“娘,你放心,我听您的,我一定会将铁刀门继续传承下去。”
王氏看着赵尊,倍感欣慰的道:“以后你的担子不轻,事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要鲁莽。”
赵尊道:“嗯,我知道了,娘。”
如此,三天以后,赵胜的灵柩顺利的入土为安了,不知此时身在地下的赵胜如果地下有知,会作何感想,不得而知,但是不得不说,一代武林枭雄赵胜的时代结束了,和他当年英年早逝的父亲不一样的是,赵胜多了一丝悲情色彩,赵胜为了铁刀门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不惜与整个武林隔阂不断,所以说赵胜的一生是孤独的,还有点可悲,甚至还有点可恨,不过不管怎么说,赵胜无疑是武林不可忽视的一个人物,只可惜他一时间急功近利,丧失了原则性。
但是他却将铁刀门带向了一个新高度,同时他的死亡,也给铁刀门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性,这个不确定性那就是他的儿子赵尊。
父亲的死,对赵尊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可是摆在赵尊面前的问题也是巨大的,人毕竟是死了,可以随着时间而淡化,可是他所面临的问题却是十分棘手的。
第一个棘手问题就是自己的武功刚刚起步,虽然以前父亲也教他一些刀法,可是自己不学无术,学一招丢两招。如今却要接过铁刀门,成为铁刀门新一代门主,赵尊显然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幸好在王氏的不断安慰下,赵尊逐渐的调整了心态,每日只是静静的在山洞中苦练刀法,翻看着父亲交给自己的刀谱,赵尊也慢慢的找到了感觉,武功有了不小的进步,赵尊也逐渐有了信心。
赵胜的死,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铁刀门在王氏的帮助打理下并没有因为赵胜的死而产生不利影响,这让王氏很是欣慰,也让赵尊心无旁骛的钻研刀法。
随着赵尊的武功一天天进步,刀法一天天的纯熟,门中的弟子也开始慢慢的接受了这个新门主。
弟子们原先起伏不安的心也就安定了许多。赵尊听取母亲王氏的建议,隔三差五的展示一番自己的武功取得的进步,进一步的让门中弟子接受了自己,使所有人不再担心新门主能不能住持大局。
这一日,赵尊叫过来当日发现父亲尸身的几个弟子,赵尊道:“你们告诉我,那白髯老者长什么样。”
那弟子道:“那老者一身白衣,年纪大约有七八十岁,说话中气十足。”
赵尊眉头紧缩道:“他的武功很高吗?”
那弟子道:“那老者的武功我们倒是没看见,不过他的轻功倒是高的吓人。”
赵尊心里一直在搜寻这个老者是谁,可是就是想不起来,难以琢磨,赵尊也是在江湖上跑了几圈,可是没听说过这个白髯老者,道:“那你们说,是不是他杀了我爹。”
那几个弟子摇摇头道:“我们看不像,看样子他反而是将老门主的尸身送回来一般。”
赵尊道:“何以见得?”
那弟子道:“如果是他杀了老门主,又为何不跑呢?”
赵尊惊醒的一拍脑门,道:“是啊!如果是他杀了我爹,为什么不跑呢?这个白髯老者究竟是什么来历?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那几个弟子也陷入沉思,忽然赵尊道:“你们说过,那老者身边还有只猴子?”
那弟子道:“是的,那猴子也很奇怪。”
赵尊道:“什么奇怪?”
那弟子道:“那猴子跟着那老者走时,身法奇快,一个虚影晃一下就不见了。”
另一个弟子道:“是呀!那根本就不是我们平常在山上看到的猴子,太奇怪了。”
又一个道:“我还看见那猴子冲我瞄了一眼,它的眼睛是紫色的。”
三人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说的有鼻子有眼,越说越邪乎,赵尊也是眉头紧缩,不知道可不可信,抬头道:“你们下去吧!”
几人转身走了出去,赵尊一个人坐在厅中,想着这个白髯老者的来历,心里想道:“这个老者是谁?”
头都想炸了,都想不明白,这时王氏走了过来,王氏道:“尊儿,今日不练功吗?”
赵尊起身道:“娘,我在想一件事,关于那个白髯老者的事。”
王氏道:“有什么发现吗?”
赵尊摇摇头道:“没有,只是感觉很奇怪。”
王氏看着赵尊道:“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我想那位白髯老者定是个很怪异的人。”
赵尊道:“我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王氏道:“既然那位白髯老者不愿意露面,说不定是在暗示什么。”
赵尊道:“暗示什么?”
王氏道:“估计是不想让你牵涉进去,保持一种平静。”
赵尊道:“他为什么要如此?”
王氏摇摇头道:“武林中的奇人异事多的很,谁又能说的清呢!”
赵尊道:“如果他不想让我们牵涉其中,这就说明我爹的死极不正常。”
王氏看着赵尊道:“尊儿,你还不明白吗?你爹的死本身就不正常,你想想,凭你爹的武功,还有谁能杀的了他,即使你爹和那些武林门派有些过节,但还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这其中的事情只有等你以后武功大进之后你才能进一步的去追查,现如今你应该静下心来,一门心思的放在门中之事上,使自己变得强大,你明白吗?”
赵尊陷入了死胡同,道:“娘,你告诉我,我爹到底还和谁有过节?怎么就惹来杀身之祸呢?”
王氏道:“你不要再问了,等你以后有了能力,就什么都知道了,娘也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赵尊道:“娘,其实我知道,爹为了铁刀门,有时候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还有我们赵家和朝廷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和这个有关系?”
面对着赵尊执着的样子,王氏道:“你和你爹还真有点像,不知道他看到你这样是高兴还是担忧。”
赵尊道:“娘,为何如此说?”
王氏道:“当年,你爹为了让铁刀门在武林中站稳脚跟,提高威望,不惜和当时的燕王朱棣有过交集,当时燕王正在攻打南京,你爹就率领门中精锐弟子加入了燕王,帮助燕王打下了南京,从此铁刀门在武林中就有了一点朝廷背景,这让武林更加的排斥铁刀门,这是你爹事后所没有想到的,一面是武林的排斥和疏远,另外就是燕王做了皇帝之后,看到了武林的势利庞大,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打压武林门派,你爹也被朝廷所忌惮,这更让你爹如坐针毡。”
赵尊也多多少少听到过这些,道:“这些我也知道一些,那这和我爹的死有何干系?”
王氏看着赵尊道:“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只是你爹太过执着。”
赵尊若有所思,道:“娘,我不明白。”
王氏道:“你此时不需要明白,你记住,不要学你爹那样执着,凡事尽力而为就行。”
赵尊道:“娘,我知道了。”
回到山洞开始练功的赵尊,想着母亲说的话,感觉有些地方很是奇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母亲是知道的,不愿意告诉自己?
父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又是何人所为?赵尊想到了朝廷,因为刚刚母亲提到了朝廷,可是又想不对劲,朝廷这是为何,为何在这个时候杀自己的父亲,赵尊越是想不明白,心里越是隐隐感觉这其中的事情很可疑、很蹊跷。
赵尊摇了摇,使劲的将乱糟糟的事情甩出脑子,他拿起把柄父亲随身携带的火凌刀,摊开刀谱,又练了起来。
王氏站在洞外,默默的看着洞内的赵尊,一阵莫名的欣慰。
自此,赵尊每日都在洞内苦练刀法,刀法日渐精熟,俨然进入了一定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