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夜,肃穆的天子之城,三人的身形在弯月的衬托下穿越在屋檐街巷之间,显得忽明忽暗。萨克陀暗惊此人轻功高强,不敢托大,伸手向怀中摸出一枚佛珠,夹在指尖,运动内力,佛珠破空而出,叶飞狐听到身后风响,知有暗器飞来,抽出宝剑向后一挡,只听“当”的一声,佛珠被弹落,萨克陀见一击不中,伸手又摸出三枚佛珠,运动内力,相继射向叶飞狐,叶飞狐听见身后三声破空之声,舞动手中剑,只听“当”“当”两声,两颗佛珠再次被弹飞,第三枚佛珠已到身后,叶飞狐心知剑势已用老,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翻转身形,佛珠从腰间穿过。
为了躲避佛珠,叶飞狐身形有所停滞,就在这一刹那,曹公公利用机会,超过叶飞狐,挡在叶飞狐的身前,表情阴冷的看着叶飞狐,道:“你是谁?”
叶飞狐道:“一个过路鬼。”
曹公公阴笑道:“今夜你将变成一个死鬼。”说完,身形早已跃起,迅速向叶飞狐逼来,叶飞狐只感觉此人掌风凌厉,似乎有股阴煞之气,直逼人心。
叶飞狐不急细想,挥剑迎之,为了不让对手看出自己身份,叶飞狐没用《璧阳剑法》,而是用了华山派早年间的天麟剑法,江湖中人多有不识。
曹公公飞身而致,与叶飞狐相斗,叶飞狐舞动手中剑,掌剑相交,竟然发出一连串的声响,叶飞狐心惊:“此人竟然用肉掌接我剑峰,内力高强,世所罕见。”叶飞狐见招拆招,剑法丝毫不乱,也是越斗越勇,二人尽显生平绝学,一个掌风凌厉,一个剑光灿灿,掌来剑迎,剑来掌接,只见二人时而纠缠在一起,时而分开隔空相击,你来我往,片刻间二人已互拆数十招。
曹公公暗惊此人身手了得,力求速战速决,突然掌风忽变,向空中连拍数十掌,掌风却诡异的从四面八方袭来,叶飞狐惊呼:“游魂掌。”不及细想,叶飞狐凌空一纵,剑锋狂舞,越舞越快,在身体四周布下一层剑幕,游魂掌拍向剑幕,叶飞狐顿觉一股腥咸之感,难受至极。
就在叶飞狐飘落身形,立足未稳之计,曹公公又连续拍出数十掌,掌风与之前的更加霸道凌厉。
叶飞狐见状,不由汗流心惊,可是刚刚为了抵挡对方的掌风体内已经气血翻腾,此次对方的掌风更加的霸道,要想破对方的掌风,必须要使出《璧阳剑法》,可是对方有朝廷的人,如果被识破自己的身份,势必会连累山门,此时叶飞狐想到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想念于此,叶飞狐足踏凌云步,避其锋芒,看准掌风来势,手中之剑再次舞出一层剑幕,只见掌风“砰砰砰”撞在剑幕之上,叶飞狐抵挡不住,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叶飞狐强忍痛苦,借着对方掌力,顺势腾空而起,找出空档夺路而走。
却不提防不远处的萨克陀,萨克陀早已看出叶飞狐败象已露,此时见叶飞狐要逃,一跃而起,化掌为指,叫道:“哪里走。”只见萨克陀指尖一道指茫射向叶飞狐,叶飞狐顿觉不妙,电光火石之间指茫已到跟前,叶飞狐避无可避,只能挥剑抵挡。
萨克陀嘴角冷笑道:“跑不了了。”原来刚刚叶飞狐与曹公公相斗时,萨克陀早已将叶飞狐的剑招看熟,此时叶飞狐出剑想要抵挡自己的指茫,萨克陀早已了然于胸,不待叶飞狐出剑,萨克陀看准时机,又一道指茫射出,叶飞狐深受重伤,被两大高手轮番围攻,此时早已体力不支,应接不暇,两道指茫一齐射向叶飞狐,而这时的曹公公也是看准时机,游魂掌相继拍出,叶飞狐在劫难逃,叶飞狐不愿束手待毙,将全身气力注入手中之剑,布下数层剑幕,全力抵挡两大高手的攻击,叶飞狐深知,此招一出,自己也将元气丧尽,难逃一死。
果然,游魂掌与指茫相继撞向剑幕,摧枯拉朽般的撕裂数层剑幕,浑厚的掌力与指力撞在叶飞狐的身体,叶飞狐顿觉身体为之一空,倒在地上,气血再次上涌,连喷数口鲜血,脸色苍白,死气沉沉,显然已是在劫难逃。
曹公公与萨克陀看着倒在地上的叶飞狐,嘴角冷笑,曹公公道:“你的婆罗指也还可以。”
萨克陀知道是在挖苦自己,也不在意,道:“将死之人,公公你送他一程吧!”说完低头默念经文。
曹公公轻蔑的“哼”了一声,心道:“假慈悲。”
曹公公看着地上痛苦的叶飞狐,最近露出一丝不屑,不阴不阳的道:“死之前,咱家倒要看看你是何人。”说着伸手就要揭开叶飞狐脸上的布。
也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曹公公与萨克陀惊异的回头,来人是一个虚髯皆白和尚,曹公公先是一愣,继而看清来人,似笑非笑的道:“原来是道衍国师,国师怎么深夜还在行走呀?”道衍双目微闭,目光盯着地上的叶飞狐,声音清缓的道:“这人已成废人,不久将死,贫僧请求二位可将此人送于贫僧,一来免得增添二位杀业,二来也为二位积善。”说完道衍看着曹公公和萨克陀。
萨克陀默不作声,捻动手里的佛珠,仿佛事不关己,曹公公见萨克陀如此,心中愤怒道:“萨克陀,你少装清静,此人听了不该听的,人也是你我打伤的,现在国师向我们要人
,给还是不给?”
萨克陀心中也奇怪:“我是替你办事的,现在你还来问我。”只是话难出口,随即看着曹公公道:“公公自有定夺,贫僧不敢造次。”曹公公见萨克陀如此回答更是气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白。
转头看着国师道:“此人听了不该听的,人是断然不能给的,你我都是替皇上办事,请不要为难咱家。”
道衍国师看了看地上的叶飞狐,转脸笑道:“公公的事,贫僧不敢过问,只是此人的武功身法很像贫僧的一位故人,所以贫僧不得不救,还请公公慈悲慈悲。”说着双手合十一揖。
曹公公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怒道:“什么慈悲?咱家杀的人没有上千条也有几百条,什么时候手软过,再说国师就拿这等骗三岁小儿的理由,就想把人要走,国师把我曹怀仁看成什么人了?”
道衍见曹怀仁态度坚决,也就无话可说了,道衍看向一边的萨克陀,笑道:“下面就是贫僧与曹公公的事的,大师是天竺僧人,还是不要插手中原之事为好?”
萨克陀显得有些退意,面露逃避之色道:“国师请自便。”
曹怀仁一听萨克陀如此,更加的气愤,大骂道:“你也是一代宗师,咱家都没怕,怎么到此时就畏首畏尾了,刚刚的气势去哪了?”曹怀仁也觉得奇怪,自从道衍一出现,萨克陀就显得有些沉默紧张,似乎还有些惧怕之意。
此时曹怀仁也没空理会这些,愤恨的目光扫了一眼窝囊的萨克陀,转脸对道衍阴阳怪气的道:“咱家对国师一向是礼敬三分,但咱家要想杀的人还没有一个能够逃脱,国师非要如此为难咱家,那咱家就领教国师的高招。”说着就摆个架势,准备出手。
道衍道:“既然公公如此,那贫僧也想领教一下公公的游魂掌。”
曹怀仁面色一暗,运气凝神,不敢轻敌,道衍依旧双手合十,站立不动,微闭双眼。
只见曹怀仁身法迅疾,双掌齐出,犹如电光火石一般,向道衍扑去,道衍依旧站立不动,双手合十,微闭双眼,犹如入定一般。
曹怀仁有一种被人藐视的感觉,怒意大起,恨不得一掌劈死道衍。只见曹怀仁已到跟前,掌风带动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流,只见道衍双手一推,化掌成拳,以拳风对掌风,这一招看起来虽平淡无奇,但暗含道衍浑厚的内家功力,拳掌相交,曹怀仁顿觉一股大力向自己涌来,而且源源不断,曹怀仁心惊:“没想到老和尚内力如此深厚,如此下去,自己必输。”想及于此,曹怀仁双腿微曲,气灌双肩,犹如洪钟落地,双脚早已陷入地下三寸。
道衍也暗暗吃惊:“竟然把贫僧的内力通过身体卸入地底。”曹怀仁面露轻松,原来道衍的浑厚内力,被曹怀仁卸入地下,如果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因为内力丧失而元气大伤。
只见道衍倒退一步,上身前倾,运劲逼退曹怀仁,道衍双腿一跃,早已离地三尺,使出一套七星掌法,这是道衍的看家本领,曹怀仁见道衍使出掌法,索性就以掌对掌,也使出看家本领,只见二人身形在空中飘忽不定,七星掌老辣刁钻,游魂掌灵活阴沉,相互拆了数十招,曹怀仁渐渐发现,道衍的七星掌在内力的催动下招招压制自己,快使自己喘不过气来,渐渐落入下风,曹怀仁开始心慌,道衍看出曹怀仁掌力不继,出掌更加迅疾。
曹怀仁故技重施,身形忽转,立定如钟,再次把道衍的浑厚内力导入地底,道衍早有准备,使出七星掌中的拔山填海,硬生生的将曹怀仁身体带离地面,曹怀仁心中骇然,顿觉一股浑厚的内力再次袭来,逼的曹怀仁面红耳赤,游魂掌完全使不出威力来,暗道:“老和尚果然厉害。”此时只有招架的份而没有还手的力气。
曹怀仁眼角扫视站在下面的一动不动的萨克陀,希望他能出手帮助自己,只是曹怀仁生平极其孤傲,把求人帮忙看成是一种耻辱,所以曹怀仁即使落入下风,也只能勉强支撑,不愿开口。此时看向萨克陀,就是一种请求,曹怀仁咬牙切齿,没想到萨克陀尽然是一个窝囊废,与此人为伍,何尝不是自己的耻辱。
萨克陀还是没有出手,仿佛跟自己无关一般,静静的立在空地上,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今日一战其实胜负已分,曹怀仁勉力连拍数掌,向后飞去,落在地上,道衍连破曹怀仁拍出的掌风,也落到地上。
曹怀仁筋疲力尽,气喘连连,脸上阴晴不定,显露出心有不甘。反观道衍,气定神闲,呼吸匀畅,只是表情有点肃然,显然体力也是消耗不少。
曹怀仁没想到道衍竟然如此厉害,自己的游魂掌天下罕有敌手,在道衍手下居然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份。幸亏自己还有卸人内力的乾坤劲,要不然败的还要难堪。
道衍看着曹怀仁道:“公公的乾坤劲果然厉害,竟然能将贫僧的内力卸掉,佩服佩服。”
曹怀仁怒道:“国师也很厉害,咱家不是对手,这个死人归你了。”说完怒气冲冲的看也不看地上的叶飞狐,“哼”的一声撇了一眼道衍,径直走到依然一动不动的萨克陀的身旁,眼中能喷出火来,愤恨道:“跟你的合作到此结束,南疆的事你自己处理吧!”说完
走进一条胡同,湮没在黑暗中。
萨克陀此时表情复杂,见曹怀仁已走,也刚要移动脚步,只听道衍平静的道:“当年令师与贫僧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萨克陀身形一顿,显得有点局促,闷声道:“小僧记得。”道衍走到叶飞狐的身边,探得还有一丝生气,运动内力,顿时一股软绵温润的气息注入叶飞狐的体内,道衍面无表情,好像在回忆往事,头也不回的道:“如若你像当年令师一样为害中原武林,贫僧定不饶你,以后不许你再踏入京城一步,你去吧!”萨克陀兢惧的虚汗顺着面颊流淌,诺诺的道:“小僧不敢,小僧告辞。”说完向着城外方向走去。
此时只剩下道衍与叶飞狐,叶飞狐已经逐渐清醒,重新回复了体力,道衍深知,自己注入的内力支撑不了多久,内力一散,叶飞狐必死无疑,因为他伤的太重了。
叶飞狐痛苦的道:“在下叶飞狐,谢大师救我。”道衍摆手示意他勿激动,关切的道:“贫僧也是无意路过,本不该插手,但贫僧看你使用的剑法,是华山派早期的剑法,叫天鳞剑,乃是当年华山派第十八代掌门秦天麟所创,可是天麟剑法因为注重修心强身,不注重实战,所以练此剑法的弟子少之又少,直至今世武林中人多有不识,贫僧所说对否?”
叶飞狐见自己被人认出,更惊叹于此人见识广博,只有点点头,轻声道:“大师好见识。”
道衍问到:“聂从云是你什么人?”
叶飞狐道:“正是家师。”
道衍点头道:“我与尊师三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尊师当时年纪轻轻就有了很高的剑术天赋,只可惜……。”道衍说到此不再说下去,惋惜的叹口气。
叶飞狐知道道衍话中意思,也不点破,勉强起身道:“大师法号真的是道衍?”
叶飞狐在刚刚道衍与曹怀仁对话带中隐隐听到“国师”二字,可当今国师除了道衍还会有谁呢?天下共知,道衍点点头,表情凝重的道:“你伤的很重,贫僧用内力帮你维持,可是你同时中了游魂掌和婆罗指,已经无救了。”
叶飞狐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心想自己来京城找大师兄的,却无意中得知师父在南疆,还有人要杀他,而杀他的人竟然有朝廷背景,如今自己即将重伤不治,巧合的是,自己却被同样有朝廷背景的人所救,这是天意还是巧合,叶飞狐陷入痛苦之中。现在师父生死未明,自己又变成这个样子,华山派真的要完了吗?叶飞狐越想越痛苦,越想越无奈,不由的眼泪滴落下来。
道衍见叶飞狐如此,提点道:“贫僧的内力维持不了多久,如果你还想见什么人或者要做什么事,那么就去吧!你只有不到一个时辰。”叶飞狐顿时惊醒,扶着墙壁起身道:“谢大师指点。”说完,运气一跃,借着体内道衍的内力,凌空踏虚,足尖驭风,施展凌云步,向逸国候府飞驰。
衔接本文开头。杨青峰上前一把扶住站立不稳的师弟,将他扶着坐下,叶飞狐痛苦的道:“师兄,我的时间不多了,听我说。”又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杨青峰急道:“告诉我,你被谁所伤?师兄替你报仇。”
叶飞狐一把扯住杨青峰的衣襟,脸色苍白,面容扭曲,痛苦的道:“师兄,我已经知道师父的下落了,他在南疆,想办法将他老人家找回来,华山派不能这样完了。”说话之间,泪水顺流而下,杨青峰见师弟如此痛苦,恨不得将师弟的痛苦转到自己身上。
杨青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着急的道:“我会把师父找回来,你告诉我,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你告诉我,师兄替你报仇。”
叶飞狐此时痛苦到了极限,已经麻木,反而平复了许多,只是扯着师兄衣襟的手越来越没有力气,慢慢滑落,说话声音越来越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瘫软在椅子上,杨青峰知道师弟随时都能咽气,将耳朵贴着师弟的嘴唇,迫切的要知道到底是谁把他打伤的。
叶飞狐用尽最后一丝微弱的力气,对着杨青峰的耳朵道:“十五……年了,十……五……年……。”
叶飞狐死了,看着师弟就死在自己的身边,杨青峰悲恸异常,师弟到死都没有说出是谁把他打伤的,只说了“十五年了”。
杨青峰明白师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用意,是啊!十五年了。十五年前自己为了救华山门楣,自废武功,封闭奇经八脉,十五年间自己隐姓埋名重塑了自己,也与师弟与华山分别了十五年,十五年间自己从没有忘记自己是华山的人,十五年间自己为了华山动用各种手段与资源暗中帮助华山,十五年后却亲眼看着师弟痛苦的死在了自己的身边。十五年间无数的往事一一浮现在杨青峰的眼前,杨青峰也同样明白师弟这十五年为华山,为师门,呕心沥血,到最后还在为师门让自己找回师父。
杨青峰默然的看着此时平静沉睡的师弟,内心无限翻腾,没想到十五年后一次见面,竟然是最后一面。当悲痛涌上心头时,杨青峰同时也看到了希望,那就是师弟最后用力扯着自己衣襟的手,到最后都没有放弃。
杨青峰抱着师弟的尸体,一时坚定的脸上留下了悲伤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