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最近回来的越来越晚了,有几次还是在军营里留宿的。
苏婵知道他军务繁忙,很体贴的从不说什么,反倒时不时的会关心他的身体。
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些日子,倒是贺北的秋天越来越有冬天的样子了。
若是在京城,现在还不到深秋呢,可贺北的夜晚就跟初冬来临了一般,晚上只盖薄被已经不够了。
现在便把过冬的被子找了出来,每晚香寒都用暖炉小心翼翼的烘暖,等需要用的时候再从西暖阁拿到寝室。
李姑姑那也早让人备了过冬的衣服,到了此时苏婵也不再穿那些单薄的衣服,统一都换了厚一些的御寒衣服。
跟她比,香寒比她穿的还要厚一些。
主仆俩个人都是初次经这样的阵仗,往日都在京内养尊处优的,虽然在王府里也不用做什么,可架不住气候不是人力所能弥补的。
那天早起的时候,苏婵梳洗完毕,香寒按着以往的习惯让人窗子透气。
没想到窗子刚打开,那刮的人脸都疼的冷风,便呼呼的直往房里灌。
香寒吓的赶紧叫着几个小丫鬟又把窗子关了。
等关好后,香寒嘴里不由的抱怨道:“这是什么混账天气啊,若是这样一直冷下去的话,王妃,您寝室内的地龙都要早点烧了。”
苏婵还是觉着要入乡随俗,毕竟这还叫秋天呢,早早的烧那个怪怪的。
更何况这里跟京内不同。
这里的秋天总刮风,干燥的很,若是再早早的烧上地龙,人在房里都能被烤成干了。
香寒见说不动烧地龙的事儿,便在房内点了个暖炉。
又怕房内味道不好,特意把熏香炉找了出来。
齐王不是个好享受的,这些东西虽然早就有,可一直都是收在库里的。
等李姑姑过来的时候,便看见香寒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在房间里四处熏香呢。
最近天气凉了,虽然早安排了给王妃多做些御寒的衣服,可这次的冬天看着比以往都要冷些。
李姑姑便让人紧赶了几日,现如今一等衣服做好,她便赶紧的把衣服带了过来。
见到王妃,李姑姑便福了一福的说:“王妃,这些衣服原本说过了中秋才做出来呢,可我怕您这里会用,便让人赶了几天,这是刚做好的,您试试,若是哪里不妥帖,我再让人去修。”
苏婵低头看了看那些衣服,觉着大概不会差在哪,便点头应着:“不碍事,我看着挺好的,先收着吧。”
说完香寒便走过来,接过李姑姑手里的一叠衣服衣服。
倒是最近苏婵一直都在好奇贺北的冬天呢,见李姑姑既然过来了,苏婵也便好奇的问道:“姑姑,这里现在就冷成这样,等到了冬天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呢。”
李姑姑之前怕说了不讨喜,也没额外说过,此时见苏王妃问了,才道:“京内也便是年关的时候下几场雪,我记得我还在宫里伺候的时候,遇到的最大的一场雪,顶多也就没过脚脖子,头天下的雪,第二天宫里的人便能把地上房梁上的雪打扫干净。这贺北可不一样,那雪大的啊,王妃若是见了便知道了,就好像棉花从天上往下飞似的,落到人身上,一会儿不动便成了个雪人。”
香寒听的嘴巴都合不拢了,“那么大的雪啊?我的天啊,那还不把人冻死?”
“岂止是冻死,一个不小心把耳朵鼻子冻掉的都有,这些说出来都不叫稀罕事了,若是人在外面待久了,耳朵鼻子冻木了,等一到暖和地方,脸上的雪花一化了,鼻子耳朵都跟东西似的往下掉,所以这附近放牧人早早的便往内地迁去了,住在土坯的房子里,怎么也比在帐子里好熬,要不然阿可那部的人干嘛要杀过来呢,实在也是他们那边冻的厉害,总想霸占咱们的好山好水。”
苏婵虽然早有准备,可听了这么一席话还是惊呆了。
这么冷的天气,便是普通人在外面走都是危险,偏偏还要在这种时候打仗。
她一个在京内待惯的人光听都觉着辛苦,自小在皇宫里长大的齐王都是怎么应付下来的?
因为心里多了这么一层顾虑,苏婵也便担心起齐王的衣服了。
等李姑姑走后,苏婵忙让香寒把齐王过冬的衣服找出来。
只是齐王放在她这边的衣服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些常服。
苏婵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留心府里的人冬天有没有储备好东西,却是独独忘了那个人。
主要是她一直觉着他身边伺候的人那么多,总不会差的。
这个时候她也便把伺候齐王衣服起居的内侍叫了过来。
那个负责王爷衣服起居的内侍姓王,等把人叫过来的时候。
那王太监带了一串钥匙,把收着王爷衣服的柜子挨个的打开给她看。
一面看,还一面给她讲这些衣服是什么料子的,做什么样的。
苏婵这才发现,自己完全是想多了,他那人身边就没有一个不靠谱的。
便是这么一个负责看管衣服器皿的太监,都是如此的井井有条,跟她有问有答的。
只是那些御寒的衣服,苏婵还是有点担心,在王太监讲解后,不由的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
一摸她才发现,那些衣服看似普通,其实内里都裹了绒。
她把手伸到绒里摸了摸。
那层绒暖暖的,手感好到了极致。
那王太监笑道:“这件衣服的里子很有讲究,乃是这里的雪狐做的,一根杂毛都没有,若是沾了雪,只要一抖便又干了,穿在里面什么风也打不透,当初王府里得了三块皮子,最好的那块作为贡品献给了万岁爷,剩下一块大的做了这件衣服,另一块原本留着的,可最近天冷了,王爷怕王妃您冻到,便把皮子送到绣女坊给王妃您做夹袄了,估计过不了几日便能做出来。”
这是讨好买巧的话。
苏婵没想到自己原本要关心关心齐王的,倒是齐王早她一步,早已经给她备了东西。
她也没说什么,低头挨个的看着那些衣服,检查袖口做的好不好,有没有太薄。
最后她想起什么,问王太监:“那耳朵呢,那么冷的天,王爷在外的时候都用什么护着耳朵。”
“原本是有的,可是王爷不喜欢出外的时候挡住耳朵,所以只备了几个帽子。”
说完王太监找了几个帽子出来。
苏婵想着冻掉耳朵的话,虽然知道那话有些夸张,可她还是上心了:“还是有些薄了,你传我的话,让人再赶几个厚些的帽子出来,还有手上……”
她忽然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手套一说的,便是脚下的袜子也都是直筒的。
她立刻便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了,她赶紧的把五个手指能分开的手套说了下,“我刚才说的你听明白了吗?你按照我说的做几幅那样的东西,可以戴在手上,不然到了天冷的时候,王爷直接握着缰绳会冻到手指的。”
王太监虽然没听过手套那种东西,可仔细一琢磨也知道那是个好东西。
忙躬身应着,而且瞧得出王妃对王爷一片赤诚。
便是他们这些内侍想不到的她都想到了。
等做完那些事再回到暖阁的时候,天色有些暗了。
等到了暖阁的时候,苏婵便听见了叽叽喳喳的叫声。
前几日落在廊下的那只秋雀,原本说气性大不好养活的。
苏婵是个有耐心的,不想看着那小家伙真就这么完了,再者她也觉着没有绝对的事儿,只要用心的话总能做好,有空的时候便柔声细语的哄那秋雀。
也不知道是秋雀听懂了她的话,还是求生欲很高,到最后那鸟也吃也喝的,终于有些起色了。
只是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苏婵反倒不放心把它放生了。
听见它这么叽叽喳喳的叫,苏婵便笑着过去逗了逗鸟。
等齐王晚些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挂在廊下的鸟笼。
见里面的鸟张着一双黄色的小眼睛歪着头的瞧自己。
他笑着拨了下鸟笼。
那秋雀瞬时煽动翅膀,一面叫一面在笼子里扑腾了起来。
等苏婵迎他进到暖阁内更衣的时候,他便低头看着为自己换常服的苏婵道:“这鸟看着已经好了,你怎么还没把它放生?”
苏婵把他脱下的衣服交给旁边的丫鬟,又转过身为他披上常服,熟练的为他系着扣子,慢条斯理的回道:“天这么冷,万一放它出去被冻到怎么办?”
齐王见她说的一本正经的,不由捏了下她的鼻子,笑道:“秋雀比咱们还要土生土长,怎么会被冻到。”
苏婵知道他在笑自己思虑的多了。
可这种天气,她想放心也放心不下啊。
她没出声的牵着他的手走到暖阁内,最近他回来的晚,她怕他肚子饿,总会在房里备一些宵夜。
现在那些宵夜还温热着呢,苏婵盛了一碗羹端给他,随口说道:“那改天我找个好天放生它,倒是卫城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一般是不问他的公事儿的,可前段时间既然听到了,那么问一句应该不算什么。
“还好。”他倒是答的很简洁。
苏婵瞟他一眼,见他已经在低头用膳了,便没再说别的。
而且知道他被诸事缠身,便是他身边的能人再多,很多事儿也是要靠他敲定的。
他虽然不说,可她按照时间脉络也能推断出现在京内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如果没记错的话,中秋节的时候,京内会小乱一次。
宣德帝有五个儿子,长子便是根正苗红的嫡太子萧璟之。
此时在京内争皇位争的最厉害的,是二皇子唐王萧翦。
其他的三位皇子,排行老三的齐王自然是袖手旁观,四皇子也是坐山观虎斗派的,剩下的五皇子年纪还小呢,不过是刚刚在京城内立府罢了。
过不了几日,那二皇子大约是知道自己储君之位无望了,便想着孤注一掷,居然胆子大的对太子起了行刺的心思。
不过那些都是宫内的密闻,具体中秋那日发生了什么,她知道的也并不多。
他父兄偶尔说起也是讳莫如深。
只知道那一夜,原本她正同哥哥在院子里乘凉看烟花呢,忽然外面便乱了起来。
第二日京内几位大人连着家眷都被连窝端了。
拉到刑场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女眷成过亲的夫人们悉数罚为官妓,那些未出阁的闺秀则被没入宫中为奴为婢。
望着几案上精美的烛台,苏婵忽然发现,自己明明是知道大战在即的,可此时的贺北却是让她觉着无比安宁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