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庭蔚政务忙, 并未在椒房宫久留, 用过早膳便去了御书房。
元宵上午要念书做功课, 下午还要练骑射。
清平如今是个挂名皇后, 未经封后大典,也没有金印紫绶,不用打理后宫,反倒是最格外清闲的时候。
午膳的时候穆庭蔚没来, 清平一个人在椒房宫里用。膳后眯了一会儿,下午自己一个人闷在寝殿内自己跟自己下棋。
这会儿殿里没有旁人,茗儿跟她说了一些清平没在的这一年里,京中发生的事,她漫不经心地听着。
“太子太傅柳大人的妹妹, 就是那个柳从依, 她嫁给了秦大人,几个月前的事。”
清平微怔,随后淡淡应着:“是吗?”
“不过自从柳从依嫁给秦大人,就跟柳大人断了兄妹关系。至于秦大人,也不常回家住了, 经常宿在内阁。说的是政务繁忙,但哪儿有那么多政务要处理,分明就是对过门的妻子不满意。”
清平听得有些疑惑:“不喜欢, 还娶她做什么?”当初的秦延生对尤旋不就是这样吗,如今对柳从依再来一次?
茗儿道:“奴婢听闻,不是秦大人要娶的, 是秦老夫人和柳从依两个人使了点儿手段,最后不得不取。柳大人觉得妹妹心机深,伤风败俗,断了来往,她嫁人那日都没背她上花轿呢。秦大人是被设计的,又被秦老夫人逼迫着,最后只能将人娶回来。不过自从娶妻之后,秦大人总不回家,秦老夫人对柳从依也有意见了,听说她在秦家过得不好。”
“你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清平落下一子,抬头看她。
茗儿也没瞒着:“我就是刻意打听的,知道她过得不好,我心里才高兴。我家姑娘当初受过的苦,如今让她也尝尝!你说她图什么呢,费尽心机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害了旁人,自己也没落得什么好。”
清平拉住她的手,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
茗儿笑笑:“奴婢没事,咱们说点高兴的事吧。对了,陛下取消了商人不的科举的祖制,如今商户有真凭实学者也可以走仕途。明年就是春闱考试,有的人为了有时间多看书,年前便已经入京住着了。”
清平意外地看她一眼:“你平日在宫里又不出去,怎么就知道许多人年前就入京了?”
茗儿把清平怀里的手炉换下,添了新炭:“有一个举子现下就住在城外,咱们寄州的,娘娘也知道。”
“我知道?”清平仔细回忆着,寄州的举人……她不知道呀。
茗儿道:“当时他还是个秀才,今年秋闱中的举。咱们殿下以前跟他家儿子关系好,就住在咱们尤府的后面,娘娘记得吗?”
说到元宵跟那人的儿子关系好,尤旋渐渐反应过来:“你说小豆子的父亲?叫什么来着……”
“叫姜榭。”
“想起来了,是个书生,家境普通。元宵以前跟他家小豆子走得近,还说要娶人家妹妹呢,刚来帝京那会儿他还念着,如今想必早忘了。”清平笑着摇头,不将小孩子的戏言放在心上。
茗儿道:“小豆子大名叫姜苑,这次姜榭入京赶考时他也跟着,说是让他儿子见见世面,殿下有次出宫看尤老夫人时在街上遇见,聊了好一会儿。
殿下要为他们安排住处,被婉拒了,父子二人如今住在城外的村落里,租赁的住处。寄州暴雪,殿下怕姜苑担心家里的母亲和妹妹,前日去驿馆看过您之后,还跑去安慰姜苑和他父亲来着。”
说到这儿,茗儿叹了口气:“咱们殿下以前在寄州的时候尚且有个玩伴,这两年在帝京却没认识什么人,难得这么高兴过。”
清平捻着棋子默了片刻,沉思道:“元宵不小了,应该给他选两个侍读。”
快放课的时候,清平去了校场,看到元宵在雪地里练习骑射,倒也颇有英姿,精神焕发的模样。
茗儿道:“殿下平日里很是用功,风雨无阻的。不过之前不爱笑,如今殿下喜欢娘娘,倒是难得高兴了些。”因为在外面,茗儿说话的时候很谨慎。
说话间,穆皓安已经与武教师傅告别,向着这边跑来。
寒冬腊月,他却满头大汗的。
清平见了拿帕子帮他擦汗:“快别在外面待着,出了汗再吹风,会着凉的。”
穆皓安眯眼笑着:“不会,我身体很好的。”
虽然听他这么说,但清平还是拿了准备好的小氅衣给他披上。
他站在清平跟前,恭恭敬敬地行礼:“给母后请安。”终于能叫母后了,他很高兴,唇角挂着笑。
清平怜爱地摸摸他脑袋:“去椒房宫吧,我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膳食。”
穆皓安用膳的时候,清平说起了选侍读的事。
穆皓安听得眼前一亮:“那把姜苑送进宫过来当侍读怎样?”
清平戳他额头,嗔道:“不怎么样。”
“为什么?”他不大高兴。
清平道:“侍读要从世家子弟中挑选,姜苑老家在寄州,你让他入宫给你当侍读,人家怎么跟父母团聚?”
“可是他父亲明年春闱考试若中了进士,是不是就能留在帝京了?”
“谁跟你说中了进士就能做京官的?你父皇有他自己的主意,这种事如何能徇私?何况,姜榭到底才能如何,谁知道呢?”
“肯定没问题!”穆皓安一脸的笃定。
清平无奈笑他:“先不说这事了,用膳吧。”
外面的夜色越发浓郁,椒房宫四处的灯火都亮了,穆庭蔚却迟迟未曾过来。
膳后母子两人在说话,清平瞥了眼外面,问:“你父皇经常这样忙吗?”
穆皓安点头:“父皇本就勤勉,这几日寄州暴雪的事未曾解决,就更忙些,兴许用膳都顾不上。徐朗他们也不敢去劝,所以父皇身子才一直不好。”
清平拧眉,沉思片刻后柔声道:“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东宫吧,母后去看看你父皇。”
穆皓安应着,对清平行礼退下。
椒房宫膳房里熬了鲫鱼汤,清平让凝儿装进保温的暖盒里,亲自去往御书房。
徐朗在外面候着,远远瞧见清平走过来,他堆着一张笑脸过来见礼:“雪天路滑,皇后娘娘怎么走着过来的,得当心自己的身子。”
清平望了眼里面:“陛下在忙吗?”
徐朗殷勤过来扶她,清平笑着婉拒了,他便跟在清平后面,回禀着:“这会儿陛下在跟几位朝臣议事,娘娘不如去偏殿等候,里面暖和。”
清平在殿外站着,问徐朗:“陛下用膳了吗?”
问起这个,徐朗一脸愁容:“早上在椒房宫用过膳之后一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果然如此。
这时,御书房的门开了,几位内阁重臣从里面出来,走在前面的是首辅秦延生,次辅柳从勋。
看见清平,柳从勋明显愣了一下,之后随众大臣上前行礼。
众人走后,柳从勋还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她。
多少年未曾见过这张脸,久远得好像上辈子的事。他画再多她的画像,也远远及不上她如今活生生站在他跟前的样子。
沉睡多年,她的模样仿佛没什么变化,跟当年在南宫别苑,两人最后相见时一般无二。
清风吹拂着,她鬓前发丝飞舞,薄唇轻抿,那张清丽绝美的容颜,是所有男人见了都会心动的样子。
“公主还是这样好看。”他低声道了一句,音量不大,被风吹得散开,清平恍惚间以为是错觉。
他又启唇:“那日铭轲太子入朝觐见,我就知道其中一个婢女应该是你。能再见到公主,于愿足矣。”
清平被他温情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低头将碎发撩至耳后,默了会儿才道:“曾大人不必耽于过去,听闻大人把太子教得极好,清平该向你称一声谢。”
柳从勋双唇翕动,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身后传来一抹威严的声音:“爱卿还有事?”
他的声音凌厉,夹杂着不悦。
清平抬眸望去,就看见穆庭蔚绷着一张脸。他穿着玄衣龙袍本就气场极大,不苟言笑起来,整个人阴沉沉还挺吓人的。
柳从勋回神,方知自己失了分寸,对着台阶上站着的帝王行礼,默默退了下去。
穆庭蔚沉着脸看向清平,一动不动,见她也站着不动,他终于没忍住,温声唤了一句:“过来。”
清平忍着笑,从凝儿手里把鲫鱼汤接过来,亲自走上台阶,来到他跟前,面上含笑:“听说陛下还未用膳,我让人熬的汤还热乎呢。”
穆庭蔚不大高兴:“跟他说什么呢,说了那么久?”
他站在这儿很久了,他们俩说了好几句话。
好几句!
哪儿有那么多话要说?
看他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清平忍着笑,冲他挑眉:“叙旧呀,故人见面,话总是格外的多。”
她说完,不顾穆庭蔚逐渐黑下去的脸色,率先进了御书房。
穆庭蔚紧跟上去,一手关门,一手将人捞了回来,堵在门上,整个人朝她逼近。
强大的男性气息将她笼罩,清平后背紧贴着朱门,整个人羞得红了脸,压抑着心跳挣扎着,低声道:“当心些,我的鱼汤一会儿洒了……”
她声音里带着不自然的轻颤,传入耳中时像一把软钩子,一颗心都跟着痒了。
他才不管鱼汤洒了没有,灼热的掌心收紧她的腰肢,惩罚性地轻咬她的耳垂,声音喑哑,拖长了音调,带着蛊惑人的魅力:“是不是故意气我,你会很开心?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提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