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赞唇角轻勾,淡淡道,"缪小姐倒是一片痴情,确实怪不得!"
缪浅浅心头一松,忙伏身跪拜,说道,"谢王上..."
话声未落,却听端木赞大声喝道,"大胆缪浅浅,你勾结邬氏,包藏祸心,意欲谋害王嗣,该当何罪?"
朝中众臣被他一声断喝震的脑中一片轰鸣,一时竟不知出了何事。缪尚却脸色大变,伏地拜道,"万望王上明查!"
缪浅浅脸色阵青阵白,咬牙强道,"王上,臣女实不该说动南贵妃娘娘替冶求情,可是...可是...臣女怎敢残害王嗣?"
端木赞霍然站起,手掌一挥,将内侍手中托盘劈飞,两只银镯叮当落地,滚了几滚,滚到缪浅浅脚边。
缪浅浅身子一缩,垂头瞧着银镯,眼中情绪翻涌,极为复杂。
端木赞冷笑,咬牙道,"你莫忘了,孤王的母后,是黑河族邬氏长女,这两枚银镯,孤王怎么会不认得?"
缪浅浅神色大变,慢慢俯身,将两枚银镯捡起,用衣袖轻拭,两行泪水,滚滚而落。
缪尚大惊失色,颤声道,"这...这是邬氏之物?浅儿...浅儿何处...何处得来?"
端木赞冷笑道,"这银镯上所刻,便是黑河族的图滕,邬氏向来是黑河族之首,这银镯,也只有邬氏族人可得,你又何处去购买?"
缪尚再也顾不上君臣之礼,急急回头,向缪浅浅唤道,"浅儿,你说啊,那银镯,你何处得来的?"
缪浅浅惨然一笑,抬头道,"不错,这银镯...是...是邬合所赠,我...我与他...与他..."说到此处,哽咽不能成声,泪水滚滚而落,摇头不语。
缪尚脸色灰败,颓然坐倒,问道,"你...你只因与邬合有了私情,他叛乱被俘,你...你便..."以手捶地,失声哭道,"浅儿,你蠢啊蠢啊!"
缪浅浅神色惨然,唇角却掠过一抹浅浅的笑意,轻声道,"若不是我身上,只有这银镯拿得出手,又怎么会被你识穿?"
抬起头,落泪的眸子直直与端木赞对视,冷笑道,"他爹爹邬突助王子恭夺位不成,被处以天刑,邬合反叛,也难活命,好在...好在我替他们报了仇...呵呵呵呵..."双肩抖动,笑的极为欢畅,一张雍容面容变的狰狞。
倪纤纤跪在一旁怔怔听着,到了此时,似乎才明白过来,忍不住大声道,"缪浅浅,你...你说你欢喜的是王子冶,你劝我与甘以罗言和,说你会设法,让甘以罗劝服王上放回王子冶,也...也纳我为妃,我才信了你,不想...不想你竟是...竟是..."
缪浅浅笑声骤停,回头向她一望,摇头道,"倪姐姐,我并没有骗你,日后,甘以罗再也无法生育王嗣,时日久了,王上对她生厌,你自可设法令王上纳你为妃。"
轻轻摇头,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咬牙道,"可惜!可惜你太蠢,不懂遮掩,将此事败露。"
垂下头,向手中银镯凝视,眸光渐渐变的温软。唇角,挂上一抹甜甜的笑意,轻声说道,"倪姐姐,你真可怜,我虽然再也无法见到邬合,但是...但是,他终究是欢喜我的..."
满朝文武眼看事情变成这样,都是暗暗摇头,见她小小年纪,心机竟然如此深沉,又不由摇头叹息。
端木赞端坐殿上,向她默然注视,等她闹够了,才调回眸光,看向缪尚,慢慢道,"缪尚,你可知罪?"
缪尚身子一震,不知他指的什么,抬起头,向他茫然注视。
端木赞缓缓起身,慢慢步下御阶,在缪尚面前停下。探手入怀,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送到缪尚眼前,淡淡道,"此物你可认得?"
缪尚一眼瞥见,顿时神色大变,颤声道,"王...王上..."
端木赞摇头,说道,"昨日,此药被倪小姐携入王宫,送到孤王的爱妃手中!"
缪尚脑中轰然巨响,颤声道,"这...这可是...可是真的?"回过头,向缪浅浅望去,颤声唤道,"浅儿,你...你..."
缪浅浅见到那瓷瓶,双眸顿时点亮。"呵呵呵呵..."阴冷的笑声,从她唇角逸出。
双眸直直盯着端木赞,狠声笑道,"王上,你对甘以罗如此宠爱,可是,你今生今世,再也休想她替你生育王嗣...哈哈哈哈..."仰头大笑,笑声转为颠狂,在金殿中回响。
缪尚脸色灰败如死,似乎全身的气力用尽,再也难以支撑,颓然坐倒,喃声念道,"冤孽!冤孽!灭门...灭门啊..."
端木赞抬了头,向文臣中站立的何太医唤道,"何爱卿!"
何太医应声而出,躬身应道,"臣在!"
端木赞道,"这瓶中何物,你说来听听!"
何太医躬身领命,转身面向群臣,说道,"此药名唤'青绝散';,是裳孜国独有,有孕女子服上少许,便会胎儿不保,若是服食过量,便一生再难成孕。"
"青绝散?"
"此为禁药啊!"
"是啊,缪小姐如何会有这种东西?"
"这女子如此歹毒!"
"那南贵妃岂不是..."
一时间,满朝哗然,群臣心中都是暗惊。
甘以罗有孕封为贵妃,这才刚刚三日,就出了这等大事,端木赞暴虐残忍,看来,这缪家满门,凶多吉少啊!
吵嚷间,只听群臣中有人说道,"王上,虽说我北戎国人,素来不得同娶二妻,但...事出从权,王上..."
话说一半,便说不下去,但众人闻言,都知道他是要劝端木赞再纳妃子。
缪浅浅唇噙冷笑,眸中露出一丝得意,头颅高高仰起,定定望向端木赞,冷笑道,"邬家父子都命丧你手,邬氏从此绝后,你若不想步其后尘,便须另娶,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也违了北戎国的规矩?"
缪尚本来早已瘫软在地,此时一跃而起,厉声骂道,"无耻逆女!"冲上前去,抬手就打。
端木赞手掌微摆,两名侍卫身子一横,将他挡住。
端木赞漫步向缪浅浅行去,唇角慢慢勾起,露出一抹冷酷笑意。一指轻弹,瓶盖崩落,手腕一翻,一束青白颗粒从瓷瓶中滑出,飘飘落地。
缪浅浅笑声顿止,脸色顿时变的惨白如纸,一手伸出,向那束青白迎去,摇头道,"怎么...怎么会...她...她竟然没有服用?"一双眸子,难以置信的大张,含着满满的绝望。
端木赞手掌一松,瓷瓶"当啷"落地,摔成几片。
冷冷瞧着缪浅浅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端木赞冷笑道,"孤王的南贵妃是何等样人,岂会受你之愚?"话虽如此,心底却不禁暗叹。
虽然知道她对自己憎恨,却不知,她竟然一恨至此。
缪浅浅脸色一片灰白,身子一软,慢慢坐倒。隔了半晌,才低声道,"即便如此,我也不悔,我...我..."手指在银镯上轻抚,垂头不语。
"啧啧!"端木赞轻啧,摇头道,"想不到,缪小姐倒是个痴情的女子!"
冷哼一声,声音略略拔高,冷笑道,"有一件事,孤王说来,好让你知道。邬合被俘,还未押到王都便递了降书,孤王念他有心悔改,又是邬氏最后一滴血脉,已饶他一命,永囚平湛洲。"
缪浅浅蓦然抬头,难以置信的向他瞪视,问道,"你...你是说,邬合,他...他还活着?他...他..."
"不错!"端木赞点头,"孤王不会杀他,你若好生相求,或者,孤王倒可以成全你,可惜,可惜啊..."
连连摇头,淡漠的声音,带上一丝残忍的笑意,淡淡道,"可惜你不知自爱,做出这等事来,非但自己不得善果,还连累全家!"转身大步向殿上王座行去,大声喝道,"来人!"
殿外两班侍卫闻唤,齐齐涌入,呼啦啦站了半殿,齐齐躬身,唤道,"王上!"
端木赞一指缪浅浅,说道,"此女勾结邬氏,谋算王妃,残害王嗣,命流放苦地,配贱奴为妻,即刻启程!"
"是,王上!"众侍卫齐声应命,两人上前,一边一个,将缪浅浅拽起。
到了此时,缪浅浅眸中终于掠过一抹惊怕,双腿乱踢,大声叫道,"端木赞,你杀了我!你杀了我罢!"只是哪里还有人管她叫喊,两名侍卫已横拖倒拽,将她带出殿去。
缪尚始终呆呆而立,想着今生今世再不能见女儿一面,方才的愤怒痛恨,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面向着已经无人的殿门,久久凝视。
鹰隼般凌厉的眸光向他直直逼来,端木赞断声喝道,"缪尚,你可知罪?"
缪尚心头一震,转回身,颤颤跪倒,磕头道,"王上,此药,确实是数年前,裳孜国左丞相袁和所赠,微臣不该私藏。如今又教女不严,险些酿成大祸,微臣不敢推托罪责,请王上发落!"
群臣见他脸色灰败,佝偻着身子跪在那里,只这一瞬间,就似乎苍老了许多,都是不由心生怜悯。
只是,缪尚私藏禁药已是大罪,如今,又有缪浅浅残害王嗣,其罪早成灭族之祸,怜悯又能如何?
一片静穆中,只听群臣中有人道,"王上,虽说缪尚有罪,但终究是其女为祸,还请王上从宽发落!"
金殿上,传来一阵紧张的抽气声,紧接着,是死一样的寂静。
端木赞暴虐,北戎国谁人不知?缪浅浅所害,又是端木赞心爱之人,缪尚之罪已经难逃,不料,竟然有人如此大胆,敢替他求情!
端木赞双眸向那人轻轻一扫,略一沉吟,说道,"缪尚私藏禁药,有违国法,又教女不严,为祸宫廷,已成死罪!"
果然!
群臣心中暗叹,缪尚心头却莫名的一松。
死罪!
一死而已!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在面临判决,不知道生死之前,这短短一瞬,却又像是极为漫长的等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