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招声东击西!
那人暗赞,手中钢刀一挺,向她追去。
甘以罗身形微闪,瞬间疾退,还不等他反应,又侧步而上,笑声再起,长剑疾挺,又一人伤在她的剑下。
众人大惊,发一声喊,齐齐向她围拢,甘以罗身形飘忽不定,似左实右,长剑连出,片刻间,就已连伤三人。
众人大惊之下,不觉连连后退,眼看合围之势已破,却闻一个清亮的声音喝道,"布阵!"声音清脆,显然出自女子之口,听起来竟然十分熟悉。
甘以罗一怔,持剑凝身,回身望去。只见林中马上,红裙白裳,桃腮杏目,端坐着一个女子,正向她冷冷而视。
"是你?"甘以罗挑眉淡语,俏脸顿时一冷。
赤红色的骏马,神骏,一如当年。马上人虽然改穿牧滩族的装束,但,那狭长的凤眼,微挑的柳眉,丰厚的红唇,长在一张泛着桃色的脸孔上,纵然相隔七年,又如何能够认不出来?
"公主,别来无恙?"神情中,没有一丝的愧悔,狭长凤目,反而透出一抹兴奋的光芒。
"无恙!"甘以罗淡应,缓缓道,"绿珠,难为你,还记得本宫!"淡然的语气,掩去心底的惊诧,冷冽的眸光,紧紧向她逼视。
是的!
是绿珠!七年前,在生死关头,叛主而逃的侍女,绿珠!
"自然记得!"绿珠唇角微挑,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轻声道,"名满天下的永和公主,又有谁会忘记?"
"名满天下,当真是过誉!"甘以罗淡应,眸光向那赤红马一扫,神思,瞬间被拉回七年前的大漠狼群。
若没有这匹赤红马,当日,她纵然想逃,怕也难以逃出狼群罢?
轻轻叹了口气,甘以罗微微摇头,说道,"只是,本宫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即使那天她逃出狼群,但那茫茫大漠,她又不辩路途,能够活着逃入绿洲,实在是一件奇事。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我竟然还活着!"绿珠柳眉微挑,神情,露出一些恍惚。
想来,也是忆起了当年事,凤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又瞬间掩去。
微微定了定神,才慢慢道,"前些时,听说公主离开大漠,绿珠以为,公主必定会借机逃回南绍,怎么?做北戎王妃太久,公主竟然再不想着自个儿的家国了吗?"
语气,渐渐变的冰冷,眸光,透出一抹恨意,咬牙道,"当年,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我们怎么会受那么多苦,直到今日...今日反目相向。"
"是啊,若不是本宫一意孤行,飞烟、尚勤也不会惨死!"甘以罗低应,心中,掠过一抹痛楚。
狠狠咬牙,冷冽的眸光,紧紧向她逼视,冷笑道,"只是,若不是在那患难之中,本宫又怎么会知道,身边,竟然有一个贪生怕死,叛主私逃的贱婢!"
"叛主私逃?"绿珠狠声重复,仰起头,放声大笑,大声道,"甘以罗,难道你不记得?我们并不是你的宫婢,更不是你的奴仆,我们...也都是将门之后!"
笑声骤停,俯首向她狠狠瞪视,伸手向她一指,咬牙道,"是你!是你将我们带入大漠!是你将三万将士送入北戎!是你!若不是你,我们又岂会离开家国?我们又岂会沦为奴隶?"
一声一声,字字铿锵,带着切齿的痛恨。
"是啊!是我!"甘以罗身子微晃,脸色,渐渐变的苍白。
八年前,那似血残阳下的激战,那狂沙中,千里绝域中的押行,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自然是你!"满含恨意的声音,仍然不停,绿珠狠狠咬牙,恨声道,"进入北戎,众将士沦为奴隶,我们姐妹,沦为北戎兵士的玩物,而你..."
微微一停,声音中的恨意,又再深了几分,咬牙道,"而你,却做了北戎王妃!甘以罗,你用三万将士的性命,换取你自个儿的尊荣!还有什么面目,来见我这个故人?"
心,仿佛被撕出一个大洞,甘以罗默默听她说完,才挣扎着,低声道,"玩物?当年,本宫又何尝不是如此?绿珠,你随在本宫身边,你...比旁人更加清楚啊!"
"是啊!"绿珠扬眉,冷笑道,"我比旁人更加清楚,甚至...比飞烟更加清楚!北戎王对旁的女子不屑一顾,单单对你宠爱有嘉,你虽有奴妃之名,他...他却从来没有将你当作奴隶,不是么?"尖利的语气,泄出的,是浓浓的酸涩。
那个冬天,那水汽蒸腾的承露殿,木桶中纠缠的人影,那销魂的呻吟,那蚀骨的嘶喊...
而她,垂首立在桶边,还在不断的为他们换添热水。那木桶中的激荡,令她那样煎熬,纵然退出寝宫外室,内室中传来的声音,仍然令她情欲难禁。
而...
眼前,闪过那魁伟的身躯,那英挺俊朗的面容。
多少回,自己只求,在他受到这个女子的冷落之后,将那无法施放的恩泽施舍给自己,就已心满意足。到头来,他却吝惜于一个顾盼,一句温言。
除去她的公主身份,自己,又有什么不如她?
恨意,从心底浓浓的窜出。
是她!就是眼前这个女子,锁去了他全部的目光,得去了他全部的恩宠,却仍然毫不顾惜的逃离。
而她...只是卑微的想留在他的身边,纵然不能承他雨露,能让她日日见到他也好啊!
绿珠的话语,将她再次拖回八年前,那承露殿中,夜夜的侵夺。
甘以罗双眸微阖,八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他从来没有将她当作奴隶吗?她不知道!但,那一次次的掠夺,一次次的羞辱,曾经令她那样的憎恨。
"怎么,甘以罗,为什么不说话?"绿珠的声音,冰冷如刀,冷声道,"今日,若你仍然说是被逼的,就亲手杀了他,表明心迹!"
"杀了他?"甘以罗喃声低语,心底,一团纷乱。
是啊,杀了他!
刚刚被俘时,那是她时时想做的事。杀了他,就还了自己清白,杀了他,就能将自己的两万将士带回南绍。
而此时...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时经八年,纵然没有南绍朝廷的污蔑,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下手杀他。
迷蒙怔忡的神情,落在绿珠眼中,唇角,泛出一抹阴冷的笑意。单手一挥,那十余人闻令而动,兵刃寒光闪闪,向甘以罗逼近。
四周袭来的杀气,令甘以罗恍然回神,骤然抬头,但见绿珠一刀在手,正向她疾劈而下。
"她要杀的,是我!"念头电闪,甘以罗已身形疾退,堪堪避开夺命一刀,长剑斜抹,只听一声闷哼,左侧掩来的一人软软倒下。
这并不是南绍与北戎之争,而绿珠...已不是当年的南绍女将了!
甘以罗微微咬牙,收敛心神,长剑飞舞,在十余人的围困中,左冲右突。
只是...
此次这些人退而复上,已不是方才的合围之势,但见他们前后穿梭,竟然隐含阵势。
久不经征战,乍见这样的阵势,甘以罗不禁精神一振,深深吸了口气,长笑道,"朱雀阵!绿珠,当年,似乎是本宫教给你的罢!"长剑微颤,剑走偏锋,向右侧那人面门径刺。
那人一惊,忙向左连退两步,后一人补上,一枪向甘以罗斜挑。
甘以罗长剑后撤,轻笑一声,说道,"绿珠,这破阵之法,你竟然没有学过?"笑声未了,只听左侧之人"啊"的一声轻呼,手臂鲜血长流,长刀"当啷"落地。
绿珠狠狠咬牙,喊道,"甘以罗,你先不要得意!"
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禁暗惊,只听说她连育两子,又被封为贵妃,一定是养尊处优,荒废了功夫。哪知这一交手,只见她剑气如虹,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竟然比当年更为精纯。
急怒间,绿珠单刀一摆,催马向后退出。
甘以罗扬声笑道,"怎么,绿珠,想逃么?"
话声未了,却见绿珠撮唇长啸。啸声刚起,就听林中呼喝声相应,数十条人影疾闪而至,片刻间,将她团团围困。
甘以罗心中暗惊,心道,"这些人虽然说武艺平平,但他们人多势众,又练有阵法,要想全歼,恐怕不能!"
眸光,不觉向林中扫过,但见二十余名王宫侍卫,都已陷入苦战,更有几人,血染长衣,只是苦苦支撑。
甘以罗心底一寒,这片刻间,她才恍然醒悟,方才逃走那人,绝不是邬合,而是牧滩族的调虎离山之计。
想通此节,甘以罗暗暗咬牙,心道,"那马虽快,端木赞必然能够追上,等他发现上当,定会速速赶回,我只要支撑到他回来,这些人,又岂会是他的对手?"
心中主意拿定,摒除杂念,招招拆解,脚步,却慢慢向林中移去。只要与众侍卫聚在一起,相互照应,就可以多支撑一些时候。
激战中,只听林外远远的马蹄声响,甘以罗心中一喜,暗道,"回来了!"长剑挡开袭来的一枪,回身去看,却突然听到林中一声断喝,"放箭!"
一时间,乱箭如雨,从林中疾射而出,齐齐向林外射去。林外,大片的平原,无遮无挡,现出一人一骑,而那马上之人,正是北戎王端木赞。
甘以罗一眼瞧见,顿时魂飞天外,顾不上身周晃动的兵刃,大声喊道,"端木赞,小心!"剑招骤紧,竟然招招夺命,片刻间,连伤三人。她顾不上其他,一人一剑,仿若一体,疾如流矢,已脱阵而出,向林外疾掠。
端木赞一人追敌,奔出十余里,才将马上人一掌击毙,提起来一瞧,却只是一个和邬合身形相似之人。
端木赞心知上当,忙纵骑赶回。哪知刚到林边,骤然间,箭羽满天,瞬息而至。
端木赞正纵马疾驰,不料箭雨纷至,坐下马受惊,奋蹄长嘶。危急中,端木赞身形疾起,一手抓着领口疾拉,"嘶"声轻响,一袭长袍已抓在手中,手臂疾挥,内力到处,竟将羽箭激的四处飞散。
羽箭纷落,端木赞上跃之势亦衰,身形飘飘下落。
正在此时,只听林中一声铁胎弓响,一支羽箭电闪而至,袭向端木赞心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