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
簪子扎向萧氏的一瞬间,梅梦莹清楚地看到了萧氏嘴角的笑容。她还来不及反应,簪子就划破了萧氏的手背。紧接着,她就觉得自己被人重击了头部。
昏迷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这个疯妇!”
是吗?或许,她的确是个疯妇吧……
司徒明烨看着瘫软在地上的梅梦莹,满脸嫌恶地对下人道:“将她送回自己的院子去,嘱咐她女儿照顾着!”
下人们连头也不敢抬,忙应声收拾好退下了。
司徒明烨回过身来,见萧氏方才遭梅梦莹一扑,也摔在了地上,连忙过去扶起了她:“你还好吗?”
萧氏低垂着眼眸,声音里有些哽咽:“妾身……没有事。”说着,将受了伤的那只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这样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司徒明烨。他连忙拾起她的手,仔细检查伤口,又关切道:“彩妍,你受委屈了。我马上吩咐人去请大夫,来,我先送你回屋休息。”说着,就扶起了萧氏,让旁边的嬷嬷搀着,向着妍芳园去了。
经此一役,司徒明烨心中已经有所决断了。
毕竟,司徒凌然已经死了,而他,却不能无后。
萧氏手上的伤并无大碍,大夫上了药,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走了。
司徒明烨走进屋来,道:“你换一身素净些的衣裳,待会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萧氏闻言大喜,连忙应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少顷,萧氏换了一身暗色的衣裳出来了,手中还挎着一个篮子。司徒明烨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我们走吧。”
刑部大牢。
昏暗的牢房内缓缓亮起一束光,是牢房的门开了。
犯人们都扒在栅栏上,将头探出去观望,看看究竟是有人要被提审,还是有人要被行刑。
司徒凌峰颓然地躲在牢房的一角,呆呆地,不发一言。
毕竟是刑部,牢房里关押的都是较为重要的犯人,所以每个犯人都有自己的牢房,以避免冲突。
不过是前一天刚被抓过来,此时的司徒凌峰却已经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了。狱中的饭食他吃不惯,因而已经从昨天饿到了今天了。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依旧不发一言。
他可是堂堂相府大少爷,与这些大牢中的犯人是天壤之别!
“峰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司徒凌峰陡然抬起头,撞进眼帘的便是眼中含泪的萧氏。
“娘!”司徒凌峰忘记了自己的虚弱,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跑到牢门前唤着萧氏。
原来是探监的。
狱中的犯人们见没有什么好看的,便纷纷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再理会他们母子。
狱卒打开了牢门,萧氏连忙走了进去,搂住司徒凌峰,心疼道:“怎么一天就瘦成了这样……我的儿,可苦了你了。”
司徒凌峰面色上也是黯然,问道:“我爹呢?你们可一定要救我出去啊!这里脏得很,我不要呆在这!”
萧氏一边从手中挎着的篮子里取出饭菜,一边安抚着司徒凌峰:“你不要担心,你爹已经在帮你想办法了,相信很快就会有转机的。”
司徒凌峰看到了香喷喷的饭食,只觉得肠胃空空,便二话不说,坐下狼吞虎咽起来。
他这般没有礼仪的吃相,从前在相府是绝对看不到的……萧氏的眼眶又湿了。她轻声道:“慢一些吃,不要着急。”
好在司徒明烨身为宰相,刑部也是要给上几分薄面的,所以时间并不很紧。
待到司徒凌峰吃得差不多了,萧氏才开始问话:“你知道吗?司徒凌然被人发现死在了街巷中,有人说……是你杀的。”
“什么?”司徒凌峰险些摔了碗,“我为什么要杀他?荒唐,荒唐至极!”
萧氏一见司徒凌峰这样的反应,便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了,忙道:“你不要激动……这也只是传言而已。”
司徒凌峰却已经不信了:“真的?那皇上呢?皇上怎么说?我爹呢?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萧氏想要宽慰他,却又不知如何宽慰,只好道:“皇上也是不信的,只是碍于满朝文武,不得已停了你父亲一个月的职。现在你父亲的一举一动都被满朝盯着,心里也不痛快。再说,都是自己的儿子,这样的时候,他来探望你,多有不妥。”
“娘,我没有杀人啊,您知道的,我真的没有杀人啊!”眼见着司徒明烨是没什么指望了,司徒凌峰只好抓住萧氏这根救命稻草。
萧氏眼中尽是不忍,道:“峰儿,娘知道,娘都知道……”
“那您去自首吧,就说、就说菱儿和司徒凌然都是您杀的,好吗?反正您也杀了不知几个人了。”司徒凌峰竟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萧氏如同五雷轰顶,只觉得全身都没力气,她颤抖着嘴唇,道:“你……你说什么?”
幸好现在狱卒已经出去了,否则事态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发展。
司徒凌峰丝毫不觉得不妥,一把抱住萧氏的腿,央求道:“娘,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啊,难道您忍心看我受冤惨死?”
萧氏当然不愿意,否则当时也不会做出自己认罪的行为了。可是,她心甘情愿地替司徒凌峰顶罪和司徒凌峰要她帮他顶罪,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作为母亲,她什么都可以给司徒凌峰,包括自己的性命。可是,作为母亲,她却对司徒凌峰的行为感到寒心。
萧氏忽然意识到,司徒凌峰这些年来,已经长成了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可是,罪魁祸首是谁呢?还不是她自己!
是她,教唆司徒凌峰心狠手辣;是她,要司徒凌峰去攀附权贵;也是她,让司徒凌峰从小就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是啊,这个世界真的是残酷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盘算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却最终,输掉了自己最在意的一步棋。
萧氏一个趔趄,瘫软在地上,神色间尽是绝望。
而司徒凌峰却是毫无眼色,只顾着凑过去哭道:“娘,您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您可怜可怜我,好吗?我爹已经不管我了,您不能也抛下我啊……”
萧氏听着这些话,又看着司徒凌峰。堂堂七尺男儿,竟就这样跪在地上哭诉!萧氏心中不禁无名火起,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逆子!”
司徒凌峰被扇得脸上起了红印,歪着头静默良久,才吐出了半只被打碎的牙。回过脸来,满面的狰狞。
萧氏破口大骂起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孽障!你怎么说得出口,我可是你娘!让我给你顶罪?呸!想的倒是美!你以为这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我告诉你吧!皇上已经吩咐了,要彻查此事,这件案子,没有任何人是做的了猫腻的!”
“可是我分明是被冤枉的!”司徒凌峰反驳道,“杀菱儿的人是你,为什么顶罪的却是我?司徒凌然那个庶出的,只不过是成天依附在我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他死了就死了,为何要嫁祸到我身上?我是无辜的啊,我没有杀菱儿,也没有杀司徒凌然,为什么要抓我?”
“因为他该杀。”叶思君是这样回答司徒凌云的,“这么多年他跟在贺定远身后横行霸道,被他玷污的女子,自尽的不知几何,受他欺压的百姓,饿死的不知多少。最重要的,是因为他毫无骨肉亲情,当初曾经想要置自己的亲弟妹于死地!”
果然,叶思君这次回来,是要将七年前的那笔旧账一一算清楚了。她还是那样,对于自己憎恶的,就不留情面。
司徒凌云听了这样的说辞,却也表示了赞同:“他确实是没有半分骨肉亲情,不过……你也不是他的亲妹妹啊。”
叶思君一时语塞,瘪了瘪嘴,半晌道:“至少当时是的。”
……
萧氏闻言,心中的怒火竟压下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作为母亲的柔情。她蹲下身来,再也忍不住,抱着司徒凌峰大哭起来:“我的儿,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司徒凌峰眼见着有戏,也搂着萧氏大哭起来。母子俩相拥着嚎啕大哭了一场,却听到狱卒进来的声音:“夫人,时候到了,您再待下去,我们也不好办了……”
萧氏点了点头,对那狱卒道:“劳驾您了,容我再和我的儿子道别几句,可以吗?”说着,将手上的一只玉扳指递了过去。
那狱卒拿了钱财自然开心,忙道:“好,那您再说几句,只是时间不要太长。”
萧氏等到狱卒走了,悄声对司徒凌峰道:“峰儿,你放心,娘回去一定帮你想办法。既然你没有杀人,那就一定能找到证据的。你在这里再忍耐几天吧。”
司徒凌峰的眼中闪过不信任和不甘,却忽而看到萧氏递给他一把用银票包裹着的小匕首:“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
司徒凌峰顿时会意,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保住性命是要紧的。若是他真的逃出去了,有银票傍身,他有的是办法藏起来过富贵日子。
萧氏见他点了头,便站起身,理了理衣裙,故意放大了一些声音道:“峰儿,你在这里要好好的,娘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说完,她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缓缓地,缓缓地,走出去了。
“吱呀”一声,大牢的门又关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