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食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谢灵通就提醒了何年另一件事:“何年,你最近和张与扬,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付?”
何年却不甚在意:“按他的脾气,整个班上,能和他合的来的也不多,不少我一个。”
谢灵通就按了按后背,颇有些气愤:“这个混蛋,上次用篮球砸我们就算了,今天上课,还使劲戳我后背,一会儿要借笔,借了笔又不用,笔帽都没有摘就又还回来了,一会儿又借笔记,整个一事儿妈...他妈是校长,他架子摆的倒比他妈还足呢。”
郭华的筷子就顿了下:“他用什么东西戳你了?”
谢灵通也直接,颇没有好气地拉过了后背的校服:“你看看,这是他圆珠笔戳出来的油印子呢,这么一点儿,又不好机洗,非得手搓才能洗干净..哎,回家又得被我妈说....这不是月考结束都好几天了嘛,他这生气的反射弧持续得也太长了吧....”
郭华赶紧道:“他呀,就是看你温温和和的好欺负,吵不起架来呗,你以后啊,就和他们少来往了,还有那个谭均,他就和张与扬玩得挺好的,性格估计也是类似,不然也聚不到一起去...”
谢灵通正想说谭均人要好些,还帮我养兔子呢,可一想到最近谭均仗着养了他那只兔子,隔三差五要他带东带西,不是要买早饭就是带午餐,这买来了吧,还嫌弃的不行,这个不爱吃那个不喜欢的,要知道,他都没有在他妈面前这么乖巧呢。
知道的是,帮他养了只兔子,不知道的呢,还以为谭均帮他养了个儿子呢,这么大面儿。
他心里想到这里,就沉默了一下,又低下头刨了口饭,声音也低了下去:“知道了..”
郭华一看,就故意和何年说起了校园欺凌的事:“现在啊,高中生欺负班上同学的事越来越多了,我有同学在二中的,说他们那边这才一个多月呢,班上男生,都约了好几拨架了,还不仅仅是校内,还有和三中、四中约的,也不知道功课那么重,哪还有时间搞这些的...。”
何年就挑了挑眉:“不至于吧?”
郭华道:“哪里不至于啦?他们就是打篮球嘛,男孩子嘛,争强好胜的,所以输的的那一方不安逸啊,就约架,至于学校内部的,顶多是欺负你几下,所以才没有闹大的....”
谢灵通却相信了,按照郭华平时全泡在课本里,连班上同学都记不清的敏感性子,也就只有她以前的同学,还能够和她多说些话了。
他就感叹道:“唉,还好我们班老严管得很严,暂时还没有这些事,不过高二一分科以后,也是难说。”
何年却觉得他想多了,道:“就按我们这个课程安排,高一下半期,就要上完高一下的课程,等到高二的时候,即使分了科,也还要赶高三的课程了,更不要提还要一月一月考,五天一周考,三天又一小考的,那个时候那么忙,我们班又是尖子班,肯定管得更严了。”
郭华和谢灵通对视了一眼,很默契的没有讲出,若真的到了高二,就按他们两这个成绩,估计也没有继续呆在这个尖子班了。
他俩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专心吃饭。
此时的食堂一角,张与扬和谭均也在吃饭,可这两人的脸上,均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谭均又瞧了一眼食堂角落里言笑晏晏的三个人,心里更是火大,这个谢灵通,上午找你说半节课的话,你也只是说了一句上课时间不能说话就不理了,怎么到现在了,反而不知道非礼勿视了!你的眼睛都要粘到你同桌身上了你不知道吗?!
他生气之下,更是将他那份麻婆豆腐戳成了豆腐脑。
相比之下,张与扬生气的理由就纯粹多了,他只是真的觉得,这食堂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他妈妈张校长是上海人,他爸爸是四川人,以前小的时候,两口子都忙于公务,爷爷奶奶也在乡下老家,和儿子媳妇住不到一起,外公外婆又在上海,两边老人都靠不上。
家里干脆就请了个保姆,专门接送张与扬,顺便给他煮饭,保姆是谁给发工资就多兼顾谁的口味些,本来一般家庭都男主外女主内,偏偏张与扬妈妈是内外都在抓,自然保姆做饭的菜色也都是清淡爽口、偏甜的,从小,他就是吃惯了这种菜。
他爸妈自打离了婚,他妈满心都是焦虑,总认为他爸、他爷爷、他奶奶这三个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一离了婚,就都虎视眈眈,想把儿子从自己身边带走,如今上了高中,生怕住以前的老房子,逢年过节,寒暑假的,爷爷奶奶肯定会趁虚而入,恶语中伤,孩子对自己这个亲妈都要疏远起来。
所以不仅辞退了老保姆,自己干脆利落地把家搬到了学校分的两室一厅的家属楼里,还勒令儿子必须住校,周一到周五住校,周末、寒暑假和自己住,好随时都让儿子在自己眼皮底子下呆着。
对张与扬来说,父母离婚,不仅代表着经常不能看到父亲,更代表着,不能吃到他喜欢的菜色了。
他很是嫌弃地刨了刨碗中的红烧肉,叹了口气,真不是他挑食,而是这育城人的口味真的是太喜辣了,居然红烧肉里面,都要放郫县豆瓣。
他不由就想起了以前慈祥的老保姆,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但给他们家做了多年饭,居然还真的让她做出了一手好吃的上海菜,特别是红烧肉,浓油赤酱,还真的称得上是色显、重油、汤鲜、味香,就连有的时候回上海外婆家,专门吃一顿德兴楼烧的上海本帮红烧肉,都感觉没有她做的好吃。
对面的谭均,更是把藕片当成排骨,咬的牙齿咯吱咯吱作响。
他就踢了他一脚:“这么,你今天吃**了?”
谭均瞟了他一眼,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今天上课,你戳谢灵通干啥啊。”
张与扬就道:“那不是我以为是何年嘛,不对,我戳了谢灵通一下,又不是戳到了你的肋骨上,你气愤个什么劲啊。”
谭均顿时语塞,他总不能真的说,一瞧见谢灵通痛得皱了下眉头,他就知道张与扬和何年不太对付,这孙子肯定趁机下了重手,无端就觉得有点心疼起来吧。
这也太矫情了,一点都不男子汉。
他就强词夺理道:“再怎么说何年也是班长,又是一个寝室的,你最好别打算下这种黑手,你别以为何年,就是吃素的,你真想让他吃瘪,我建议你想其他法子。”
张与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吃饱了没事干吗?想找何年的麻烦?我早就不把这事放心上了。”
他又拨了拨饭,天气本来就热,又没有自己爱吃的饭菜,就实在是没有胃口了,就扔了筷子:“不吃了,你回寝室不?”
那边何年几个人早就说说笑笑走出了食堂。
谭均也扔了筷子:“我也回去了。”
张与扬这才想起来,就盯着他道:“你那只兔子,什么时候带走?天天在寝室里拉屎就算了,还尿在你的被子上,臭气熏天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均心想我才不能把兔子送走呢,不就是因为有这兔子在,他才能有理由经常找谢灵通说话的。
他就照例说起了那句张与扬都已经耳熟能详的话:“再过几天嘛,这周我又不回家。”
张与扬很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分明是怀疑这次他的这句话,并有没有比以前多次说过的,更有诚意一点。
谭均就一溜烟地先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说:“我先走啦,寝室见..”
张与扬看着谭均兔子一样飞快跑远,而自己面前还是这堆毫无卖相的饭菜,越想越觉得滋味不对,过了好一会儿,瞧着收饭菜的几个大妈们,马上都就要收到他的桌子前了,才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人走出了已经冷冷清清的食堂。
他才没走几步,就感觉头顶被晒得不行,不由加快了脚步,眼看着马上就要转过食堂,前面就是男生宿舍了。
他就看见宿舍前一排的梧桐树下,何年和郭华正在树下说话,一直焦不离孟的谢灵通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张与扬就啧了一声,这谢灵通看起来娘里娘气的,没想到还挺有眼色。
宽大的叶子挡住了烈日,树荫下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同样的青春年少,彼此的眼底都充斥着笑意。
张校长对儿子管得严,不许他早恋,所以他对女生的美,一向没有什么概念,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看得顺眼就可以了。
他还是头一次,这么长时间的盯着一个女孩子看。
何年说了什么,她微微的皱了下眉?
转而她又侧身看了一眼操场的方向,摇了摇头。
何年就指了什么东西,她舒展了眉头,开心地笑了起来。
可那目光一接触到自己,就立刻收敛了笑容,神色变为礼节性的平静。
张与扬虽然一直都明白,一个人的表情,在面对自己喜爱的、讨厌的人时,都会不自觉得带上浓烈而鲜明的个人喜好的。
他又不是圣人,当然做不到世人都爱他。
可话虽是如此说,也没有谁真的乐意瞧见,前一秒还对着别人言笑晏晏的人,后一秒就对自己冷若冰霜。
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的心里,第一感觉不是愤怒,而竟然是对自己,有了点淡淡的失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