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武林诸派要建立同盟一事,算得上是武林八百年里第一盛举了,比一百年前那次临时拼凑起来的武林联军要壮观得多。武林将要千家合一家,万众归一人。虽然各派不是完全地合并,但是这令出一人,行奉一口的气势,可谓前所未有。
武林比武大会筹备得很快,杜门弟子众多,财力雄厚,几乎它一派便足以胜任置办一事。至于争夺盟主之位,虽然很多门派都认为这盟主必然出自三大派之中,他们没什么机会抑或机会不多,但他们依然选择了参与。
有的门派想试一试运气,哪怕没有夺得盟主之位,也可以把自身的实力展露一二,以致将来能在盟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有的门派想为自己这一教的领袖大派分担些压力,也好提前建功,先占了“凌烟阁”的席位。有的门派则是野心勃勃,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一番相对公平的机会,当然要搏上一把。自然也有一些实力特别薄弱的小门派,山头上拢共才十来个人,也就不跟着掺和了,只在一旁摇旗助威,瞻仰别人风采。
而武林十二大门派之中,只有孔门没有派人参加,就连少林派都派了一二微末弟子去撑了场面。孔至总是与众不同,不热衷于此。不过,他今天还是带着弟子们前来观看这一武林盛事,也好让他们见些世面,学些东西。
除了几千武林人士,还有规模庞大的绿林势力前来观礼。当然,他们只是看看名堂,并不敢在此胡闹。除此之外,还有就是鄄城的主人——草军。草军来的人不多,尚君长与刘汉宏都没有露面,只有明暗十来个探子,以观动静虚实。
乌泱泱近万人的江湖势力聚集在这里,只为这次武林大会的召开。各门派参与的比武人选总共六十四人,单比武擂台就建了八个。比武分作八组,同时进行。两两交手,胜者晋级。而且儒释道三教之人尽量提前避开,抽签进行。
擂台不数日便已搭建完毕,在擂台之外,坐北朝南是一处虎皮座椅,一旁立着一杆大纛,上写着“武林盟主”四个斗大黑字。
擂台按照先天八卦而设,分据八方。每个擂台都是巨木厚砖垒成,坚逾铁石。这擂台足有方圆三丈大小,两两相距三丈之远。每个擂台还各有一位大派掌门负责,以防误伤、暗算诸事。
魏尺木分在了震台,是第四号擂台,擂台之上写有白色“震”字。问君平、黄贞等人便都在这里观战。而楚江开分在了乾台,是第一号擂台,岳悬秋包括单家兄弟都在这里。至于凌霜仗,他自然要参加比武了。
就这样六十四人分作八个擂台,每个擂台经过三轮决出最强一人,再与其他擂台的胜者比试。
魏尺木这个擂台上值得注意的便是一个峨嵋派的女尼,还有一个点苍派的高手。魏尺木虽然武功高强,却对各门派的武功不甚了解,他便打算借此机会了解一二。
峨嵋佛教一派,向来只收女弟子。与少林不同,其武功以轻灵闻名,其中《拈花剑法》便是其绝学。
魏尺木第一轮对上的便是这峨眉佛教的一个年轻女尼。这女尼不过十七八岁,身着普通僧衣,却背了一口长剑。眉目清秀,脸上有一分稚气未脱,还带着一丝羞涩。
“贫尼远聆,请这位师兄指教。”远聆轻声开口,带着几分稚气,还有几分坚定。
魏尺木报了名讳,两人便战做一团。远聆施展《拈花剑法》,先使出一招“一枝赠春”。这一剑在空中三颤,剑刃鸣动,隐有花枝折断之声。随后再平白向前送出,极其温和,不像与人厮杀搏斗,反有些舞剑赠客之意。原来这远聆女尼生性温婉善良,又兼每日研习佛法,所以每每与人较技,总是先以这招迎敌,以示善意。
魏尺木自然轻松让过这一剑,继而以指代剑,使出《中庸剑法》迎上。两人剑来指去,相交数招,远聆应对自如。其剑法虽然未臻化境,却也十分纯熟,可见其武学天赋,非常人可比。
魏尺木见远聆所施展的剑法,每出一剑的结尾处,剑尖便都抖动出一束剑花,宛如一朵花瓣飘零。而下一剑的起手处,剑尖再次翻转,又好似将尚未落地的花瓣拈起一般。如此反复无穷,连绵不绝,煞是好看,剑势更是因此舞得密不透风。魏尺木便暗暗称奇,心道,“这《拈花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虽是如此,魏尺木手中却是不慌不乱。《中庸剑法》最是擅长后发制人,以静制动,其在招式之上,正好有些克制《拈花剑法》。
果然,十数招一过,魏尺木把《拈花剑法》熟悉了个大概。远聆又一剑刺来,只见剑风忽起,长剑回旋往复,虚刺实斫。这一招剑式唤作:“回风之舞”,一剑双行,若是接到下一招,便能一剑四行,最是变幻多端。魏尺木觑个真切,他的食中两指便在远聆两剑交界之处,分开剑花,蓦地夹住了那长剑的剑尖。
远聆来不及接到下一招,剑尖就已被魏尺木夹住,她手中反复用力,想抽回长剑,却动不得分毫。远聆只好脸上一红,羞道:“魏师兄虽是以指代剑,让着贫尼,可到底技不如人,远聆服输。”说罢,她便跳下台去,没入人群之中。
种林、林重二人在擂台底下最是开心,连声叫好。孙佩兰与张风尘却不以为然。
震台到了最后一轮,台上之人是魏尺木与那点苍派的高手。
点苍派的山门坐落于南诏境内的点苍山。点苍山有一十九峰,点苍派占了其中的云弄、沧浪二峰。久而久之,派内又逐渐分为云弄、沧浪两个派系。其中云弄峰上擅长点穴之法,沧浪峰上擅长刺剑之法。
点苍派虽远在南诏,不常在外行走,也与中原武林少有联系。可点苍派一直以来都是道教一脉,也是武林大派之一。所以,这次点苍派掌门飞尘子也接到了道教掌教赐下的“通天令”。
飞尘子不愿违拗掌教之意,却也不敢擅离点苍山。只因一百年前,南诏王异牟寻把都城从点苍山佛顶峰麓的太和城向北迁至了中和峰麓的羊苴咩城,离点苍派近了许多。异牟寻野心勃勃,又改国号为大礼,自那之后,许多王室子弟便开始纷纷涌进了点苍派。南诏王室子弟对于点苍赖以传承的点穴之法嗤之以鼻,专修剑术,这才有了云弄、沧浪之分。飞尘子虽然不敢擅离点苍山,可还是派了师弟到了鄄城。
点苍派的武功以《云弄十九手》、《沧浪剑法》著称于天下、享誉于江湖数百年,门下弟子多是笔剑双修——判官笔点穴,手中剑刺敌。这擂台上的点苍派高手,也就是飞尘子的师弟,名唤曲解关。他的点穴功夫颇为精湛,不但手法奇快,还常于人意料之外得手,因此赚了个“巧夺天工”的名号。
曲解关身材不甚高大,与魏尺木相仿。面黑须乱,双目精细,约莫三十来岁。此番点苍派只他一人前来,他比武自然不是为了盟主之位,而是为了施展绝技,一会中原武林,欲扬点苍之名。他于前两场,不过数招,便把对手制住,颇为自得。
曲解关右手里握着一管判官笔,那笔长约二尺八寸,笔杆粗圆,两头均有笔尖,俱是精铁打造。他挥着判官笔,两头分点魏尺木身上大穴。与此同时,他左手起剑,青芒大绽,剑势如沧浪之水,封住魏尺木的退路。
魏尺木本就不甚懂点穴之术,又见这判官笔十分霸道,若是被它点中,怕是轻则受制,重则残废矣。魏尺木避无可避,便左手屈指如弓,弹开判官笔,只觉手指生疼。右手一掌迫开长剑。
曲解关一招无功,笔剑便愈发急凑起来。魏尺木仔细留意着曲解关那支判官笔的走向与手法,然后只以《无为掌》化解。直到最后,魏尺木怎么也搞不明白这精妙绝伦的点穴之术,索性草草结束。
曲解关向来自负,他笔剑双绝,成名已久,少有对手。如今他绝技用尽,却不能奈何魏尺木分毫,更是被魏尺木想进就进,想退就退,最后反而中掌落败。曲解关心中惭愧不已,心中自嘲道,“所谓‘笔剑双绝,巧夺天工’,不过如此!”竟收起了素来的傲慢自负之心。
后来曲解关回到点苍山后,潜心练武,境界上竟然又上了一层楼。他把那判官笔从二尺八寸之长练成了七寸之短。只因“一寸短一寸险”,这判官笔越短,就说明他武功越高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震台结束时,其他擂台也都已结束。尤其属乾台最快,因为楚江开都是在一招之内取胜!魏尺木自忖以他的本事,远做不到这般随意。
最为悲剧的却是赵武极与凌霜仗二人。这两个少年才俊,一直在争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他们本想一路过关斩将,决战楚江开。没想到两人虽是连胜两场,却都在最后一场失利,遗憾出局。
赵武极最后一场遇到的是密宗的一个高手,法号“听蝉”。那听蝉端的奇妙,只站着不动,看着赵武极。赵武极与其四目相对,越看心中越是恐惧、疲惫,最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双腿发软,不战而败。听蝉迄今未曾出手,却连胜三场!
而凌霜仗更是被杜门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弟子花溅泪打败。这花溅泪男生女相,修眉凤目,玉面朱唇,更兼体格修长,身段风流,比窈窕美人儿还要俊上三分。最为难得的是,他却在眉间藏着一段英气。花溅泪如此相貌,再加上武功高强,登时就吸引了众多女弟子前去观战。花溅泪使得比武众人黯然失色,与之媲美的也就只有一个楚江开了。楚江开模样俊朗,潇洒非常,英气十足,与花溅泪的俊美不同。再加上他名噪江湖,传说极多,拥趸者更是数不胜数。
而魏尺木就惨了,他虽然连胜三场,却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每一场比试都是拖泥带水,好不痛快。就连黄贞、秦姑娘她们四个自己人,到最后干脆也都去看花溅泪比武了。只剩下问君平、种林四个兄弟与他惺惺相惜。
最后,各擂台胜出一个,共有八人——茅山派长老何癫、茅山派客卿魏尺木、天人派客卿楚江开、佛教峨嵋派长老慧心师太、道教峨嵋派长老严路道长、青城派长老东郭先、杜门弟子花溅泪、密宗长老听蝉。
除了长老与客卿,只有花溅泪一人是弟子的身份。这也就是意味着他如今是名副其实的武林弟子辈第一人,超过了赵武极与凌霜仗这对少年双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