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复白的脸色铁青得难看,他不想用任何有色眼镜去看简清。可当初的事情是插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无法忽视那根刺带给自己隐痛。
若非孩子是林幕玄的,他想不出她隐瞒的理由。被隐瞒的是他,而她却理直气壮的看着他,仿佛他不该知道真相。他明明是决定要与她过一生的男人,事情已经戳破了,她却还是想继续逃避。
羞恼的怒火燃烧到了话语中,他口不择言道:“你和他都有那种照片了,你还要我怎么看你?我只要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他怀疑的眼神,带给她极大的耻辱感。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她就已经听不下去了,“那种照片?我和你解释过多少次了,我和幕玄从来没有发生过那种事情。孩子是你的,也是你亲手杀死的!你现在知道真相了,你满意了吧!苏复白!”
她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用力,就连标点符号都带了炸|弹一般威猛的力量。然而一通话喊完,她却已经脆弱得满脸是泪。
“我的孩子?我杀死的?不可能。”他焦躁的看着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曾经有过他的孩子。更难以接受的是,孩子是他亲手杀死的。
如果她说的一切是真的,那她不肯告诉他事实的真相,仅仅是因为她不想让他承受与她相当的痛苦。她为了他好,他却紧揪着真相不放,让她再次回忆痛苦的事情。
“刚才我说的,就是你要的真相。”她的眼圈泛着一抹脆弱的娇红,泛着水光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剑,直插入他的心脏。
面对悲愤交加的她,他无力的垂下了一双手臂,“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在气我误会你了,所以才骗我的,是不是?”
“你要是觉得那孩子是我和幕玄的,反而更容易接受,你就那样以为吧。”简清抹了一把泪,毅然转身离开。
“清清……”苏复白看着门咣当一声关上,想要追过去,脚步却一阵不稳。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乔御琛站在自己的对面。
那个长相和他一样,但是温柔中带着狡猾的男人,正站在他的对面微笑着朝他招手。
“没想到我会杀死你的孩子。”乔御琛凉凉的说。
苏复白闻言,睚眦欲裂,“你说什么?”
“不过谁做的都差不多了,反正这是我们共同的身体。就算是我用你的做的,你难道还要砍掉我们共同的手吗?”乔御琛摊了摊手,并不打算细说当初的细节。
他当初也不知道简清有了孩子,如果知道,他不会那样对她。只是,现在他想用语言激怒苏复白,让苏复白的情绪更加不稳定,因而让苏复白误以为他是故意的。
“乔御琛!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不管是谁做的,孩子都已经死了,简清也觉得你是杀人凶手,这就足够了。”乔御琛莞尔,胜券在握的看着苏复白。
只要关乎简清的事情,苏复白都会变得不理智,情绪波动十分大。更何况,这一次,还多加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孩子。
乔御琛轻易的将苏复白混乱的灵魂压制了下去,夺得了身体的主控权。
“乔御琛,让我出来!让我和她解释清楚!”苏复白声音微弱的喊着,这一次他的大脑太乱了,以至于早有预谋的乔御琛,成功压制了他。
那扇隔绝现实的门,被乔御琛缓缓关上了,“苏复白,就让我和她解释清楚吧,你好好的蜷缩在黑暗的角落哭泣吧。”
乔御琛稳定的操控了身体,苏复白的声音没有再出现。他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好久没有出来了。”
他揉了揉脸,眸光扫过一旁的玻璃镜,慢慢的改变了自己的表情。他的表情越来越冷硬,那是苏复白经常露出的表情,尊贵冷厉得叫人不敢逼视。
“好了,我现在可以去找简清了。”他笑着说。
过去脆薄得像妥帖安放在书页中的叶脉书签,轻轻一折,再难复原。其实简清知道,假装不在意过去,根本无法真正的重新开始,伤痕已经存在,一旦触及就会疼痛。
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孩子从她肚子里离开时的感觉。那种感觉,仿佛丢了心。
她和他在一起后,一直逃避着孩子的问题。她怕自己心里埋藏的恨意会冒出来,她也怕自己恨他。
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过多的提起过去。她便隐忍着自己三年里受到的委屈,她想他必是不知道自己曾经有孕的,为了免使他悔恨自责,她不愿意将孩子的事情说出来。可他又旧事重提了,又说起了照片的事情,她努力压抑住的恨与疼痛被他的话,轻而易举的牵引出来。
简清记得太清楚了,在三年前,她最难熬的时候,他亲手推开了她,杀死了他们的孩子。三年的时间里,他对她不闻不问。她觉得自己就算恨他,也是有充分的理由的。
那一年,对于简清来说,是灾难的一年。
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柔和的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她一大早醒来就看到了他俊美的脸。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显得他愈发俊雅绝伦。
她静静的看着他敛下了所有冰冷的睡颜,心情大好。只要看着他,她的心田就有满涨的幸福感。
昨晚,他们结合了。
昨晚,也是她的第一次。她本想将这珍贵的一刻留到婚后,但是昨夜的他心情不怎么好,她忍不下心去拒绝他的亲吻,他的拥抱。
被他拥抱的时候,她知道他需要自己,所以她将自己交给他了。
她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确认他是睡着的,便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问:“你说我怎么会那么喜欢你呢?喜欢到委屈自己也无所谓。”
这是简清第一次心动,第一次恋爱,也是她第一次想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因而,她带着摸石头过河的小心翼翼与苏复白相处,生怕自己的娇纵与任性吓跑他。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为了一份感情,去迁就一个男人。以前的简清是不忍疼的,而昨夜撕裂般的疼痛,她竟是硬生生的忍下来了。
忽而,她听到了手机铃声。她惊慌失措的看了一眼他,生怕手机铃声吵醒他。偏生那手机铃声和催魂铃声一样,响个不停。
她快速下了床,强忍着某个尴尬位置的不适,在地板上翻找衣服。终于找到手机的那一刻,她没有接,而是捂住了手机,免得吵醒床上的他。
见他不耐的翻了个身,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捂着手机出去了。
将门关上后,她正想接,铃声已经停了。想来是因为太久没有人接听,系统自动挂断的缘故。她扫了眼来电人,是林幕玄。看到来电人是身在Z国的林幕玄,她心里觉得很奇怪。
虽然说她这边是早上,但Z国和M国是有时差的,那边天还没有亮呢,林幕玄的作息习惯十分健康,怎么可能在这时给她打电话?
她的手指一划,正准备打回去,却发现林幕玄又打过来了。
她笑着接了电话,“幕玄。”
林幕玄话语直接的说道:“清清,我已经给你订好机票了,你马上回国。”
“怎么了?我爸的画展不是还没……”
“简叔住院了,你先回国。”
她大惊,“什么?我爸爸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他怎么……”
“你收拾一下,再过十五分钟,会有人来接你,她会和你说清楚事情的经过。”林幕玄那边似乎乱糟糟的,一片嘈杂的声音,“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这样吧。”
简清洗了个澡,换好干净的衣服后,见苏复白还在睡觉,就在桌面上留了一张话语简便的字条,以免他醒来后以为自己失踪了。
来接简清的人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女人,带有成熟的女性魅力,名叫游思丽。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她就好似和简清认识了十几年似的。
“游姐,幕玄说过你会和我说发生了什么事情。”简清不想再听游思丽说其他无关的事情了,她现在迫切的想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的母亲……去世了。”
简清的脑袋就像是被游思丽放了一团烟雾弹似的,思考的能力在迷雾里丧失了,“游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
“你的母亲在大火中,丧生了,地点就是你父亲举办画展的会场。”游思丽怜悯的瞅了眼简清,这孩子才多大,就要饱受丧母之痛了。
泪水夺眶而出,简清也没有去擦,她呆呆的看着前方,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
游思丽将行尸走肉似的简清,带上了飞机,带回了Z国。
简清是带着满脸泪痕回国的,把她的魂魄叫回来的,是一则与她母亲相关的新闻。当她看到新闻主持人说,有无良媒体去偷偷|拍摄她母亲的遗体时,她紧扣着的牙关,脸部肌肉僵硬得可怕。
游思丽听到她牙齿咯吱咯吱的响动,几乎以为她要吃人了。
但是,简清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只是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又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颊。然后,大步的走出了机场。
机场外面,林幕玄派来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简清顺利的避开了所有媒体,上了车。然而,车子没有将她送到简宅,而是将她送到了林幕玄家。
简清生母顾艾悠的死因太过离奇,再加上她死在简凡即将办理画展的会场,这件事引起了媒体的极大关注。因而,简家已经被媒体围绕得水泄不通了。林幕玄特意吩咐,先让人把简清带到林家,希望她能够做好心理准备。
“清清你先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带你去见简叔。”林幕玄声音温润,如三月里的春光,抚慰着她心中的寒霜。
“我要见我母亲。”
林幕玄脸上的浅淡笑意,僵了僵。顾艾悠是死在大火里的,可想而知她的尸体是多么狰狞,然而这种狰狞对于外人来说是恐怖,对于亲人来说是悲痛。
“我要见我母亲。”她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决。
“好,我先带你去见顾姨。”林幕玄不得不答应,简清的脾气他清楚,她说出来的话,十头蛮牛都拉不回来。
简清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的在自己牛仔裤上摩挲着。从林幕玄打电话的只言片语中,她猜出他在吩咐人将简家门口的媒体驱散。
她觉得人类的探知欲真的很可怕,她几乎可以想象到父亲在面对媒体的追问时,有多么难受。他失去了最爱的妻子,失去了经过多年才画出来的作品,却还有人不断的问他看法,问他感受。
而现在,她去见自己的母亲,不但要清场,还要避人耳目。这个世界,就不能给她的家庭一丝清静吗?
简清浑浑噩噩的跟着林幕玄回到了简家,看到了躺在棺材里的顾艾悠。
其实简清已经无法从面部辨认出那是她的母亲了,如果不是看到熟悉的身材,她很想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躺在棺材里的人不是她的母亲。
走到棺材旁的时候,简清一个趔趄,大半个身体趴在了棺材边缘。
趴在棺材旁的简清没有动,林幕玄担忧的喊了一声,“清清……”
“没事,我想和我妈妈聊一聊,你先出去。”
林幕玄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出去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简清从里面出来了,“走吧,我们去医院。”
她很镇定,如果不是脸色青白得难看,谁也发现不了她遇到了这么大的变故。林幕玄叹了一口气,“清清,休息一会儿。”
“头疼,休息不了。”她的身体累成了烂泥,神经却一直紧绷着,让她无法休息。
“你的脸色很难看,简叔要是看到你这样,会更难受。”
她清清淡淡的说:“没关系,化个妆就好。”
她随手从家里拿走了妈妈的化妆品,在坐车去医院的时候,给自己化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