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倩柔用卖身的五两银子葬了母亲之后,来到张牙婆家里,听得讲述才知道这倩柔曲折的经历。
自前年倩柔的父亲病逝之后,倩柔的母亲因为受了打击而一病不起,本来还算宽裕的家庭便为了治母亲的病而一日比一日拮据,最后只剩得了那屋子没卖了,可母亲的病依旧一日重过一日,等母亲一病逝,无良的叔叔就霸占了倩柔唯一仅剩的房子,连母亲的丧葬费都不肯出,放出话来说屋子是他哥哥的,既然哥哥没有儿子,就应该由弟弟继承,而哥哥死了,嫂子也就不是自家的人了,自己没有必要出丧葬费,若不是怜惜孤儿寡母,早就在哥哥刚死的时候就收回房子了。若不是倩柔反应快,恐怕也被无良的叔叔婶婶拉去卖了。
倩柔说得是声泪俱下,而听的张牙婆和莫望以及菊娘都是感叹不已,莫望再一次强烈的觉得幸福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像泡沫,下一秒就可能破掉,只有自己挣来的幸福,才会持久吧。
经过观察,发现倩柔虽然早前过得很舒坦,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是因为这一年多的变故和人情冷暖的体验,使得倩柔不仅有以前良好的家教,还有处事的圆滑和为人的机警,但是因为还是有些稚嫩,所以遇上胖女人那样的无赖,倩柔也只有哭的份了。
每两日,新上任的同知便来了,据说姓严,是从隔壁行省提上来的经历,据说政绩颇为斐然,这次遇上职位空缺,便提升了他,更有说法说这严同知祖籍是延城的,后来举家迁走了。
各种说法,众说纷纭,就如同当时对那米同知的各种丑事津津乐道一般。
而张牙婆则忙着调好人选,然后请自上阵敲打一番。
这次张牙婆只带了几个人去严府,都是选的几个比较老实的丫头婆子和小厮,而倩柔则是重头戏了。
这一日开始飘着雪花了,虽然没有吹寒风,可是雪花落在脸上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冷。
按照惯例。张牙婆给每个要被卖掉的人做了身新衣服,打扮妥当了,才带着几个人出了门。
这次莫望没跟着去,毕竟是去卖人,张牙婆只要把银子数清楚就好了,还有一点就是张牙婆怕严府的人误会莫望也是要被卖的,虽然莫望会被卖掉,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张牙婆还要留着她有些用处。
顶着不大的风雪,张牙婆便揣着几个人的卖身契,带着几个人出了门。
去卖人出门不能太早,太早那些太太和管事们要么在忙别的,要么在休息,自己就得等着,又冷又渴都不会有人瞧上一眼,更别说送杯热茶的,去晚了就会被别人抢了先,自己要么会卖不掉,要么卖得少,怎么瞧都不划算。
不一会儿就来到城北的一座宅子前,这里一片地方都是住的官家,街上行人少,不时经过一两顶或是青色或是黑色的盖皂帷的轿子,里面一般是坐着哪位官家老爷或者太太之类的人物。
这条街不似张牙婆以前去的任何一条街,静得很,显得很肃穆,使人不敢大声说话,走路都不敢东张西望,只能低着头向前走。
张牙婆因为米同知的缘故没有来过这边做买卖,对这片区域也是存在一些敬畏的心理,心中不由得有些打颤,不知道官家的太太夫人们会不会比商户的夫人太太们更难打交道。
再加上抬眼便能看到以前米同知家住的宅子,张牙婆更加不敢抬头,只低着头匆匆赶路。后面的人见张牙婆都显出这样的形状来,也恭恭敬敬地向前走着,不敢有任何不规矩的行为,哪怕是以前在这边做过活儿的,也觉得今日这街显出不一样的威严来。
张牙婆带着众人转过街道,依样来到侧门边,这官家的侧门都与商户的侧门不一样,修的严严整整的,暗红的门开了两扇,上面挂着两个小小的铜环。
张牙婆上前敲了敲门,一个小厮开了门,见是一个陌生的婆子,也不恼,只问道:“可有什么事?”
张牙婆堆起笑,拿出了在商家时更加谦恭的态度来:“这位小哥儿,老婆子是个牙婆,听说贵府最近需要买人,所以领了些人来给看看。”
那小厮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我们府上确实是在买人,你等着!”
说罢便把门关了,张牙婆被那“嘭”的关门声吓一跳,以前在商户的时候那些人都不会关门的,这不会是官家拒绝人的方法吧?
张牙婆带着人守在门前,心里是忐忑不安的,另外几个人见张牙婆守在门前,也瑟瑟缩缩地站到了墙角,躲避着风雪。
张牙婆面上看上去平静,心里却是不安的,只唯恐今儿白走了一遭。
不知过了多久,暗红的门再次打开了:“几位请进来吧,刚刚是为了安全才没让几位进来的,几位受冻了,还请担待。”
虽然对方说的客气,可是语气平平,并没有抱歉的意思,张牙婆也知道官家的规矩比商户的要大得多,再说宰相门房七品官,这同知家的门房怎么也比自己这一普通老百姓强吧,也不在意,只是笑道:“劳烦小哥了!”
进了门,就见着一个打扮利落的中年妇人站在廊檐下,见着张牙婆了,抄着带些南方口音的话道:“是这位带人来了么?”
小厮将张牙婆领上前道:“就是她了!”
那妇人挥了挥手道:“你去忙吧。”
张牙婆仔细的瞧了瞧那妇人,虽然不比那商户家的管家娘子打扮得华贵,却也是全身都不菲的,头上那根簪子虽然是银制的,可是镶了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珍珠,就显出不一样来。而且这妇人浑身上下并不像商户的管家娘子一般浑身一股风流在,却是有着威严的。
张牙婆上前行了礼道:“老婆子见过夫人!”
那妇人急忙抬住了张牙婆的手道:“哎哟哟,老婶子可是折煞我了,一来我可不能受您的大礼,二来,您可不能叫我夫人,我是这里的管家娘子,专管这府里的人的,老婶子叫我翠娘便是。”这人一说话,就显出一种不同的感觉来,说话清楚,语速又快,听着就知道是个嘴巧的。
张牙婆急忙道:“不敢不敢。”
那翠娘笑了笑,道:“也罢也罢,我夫家姓吴,老婶子叫我吴家娘子吧,老婶子贵姓?”
张牙婆道:“老婆子姓张。”
“张婶子,随我来吧,我家太太近来正忙着买人填在府里,您来得可真是时候。”
说罢便领着张牙婆向府内走去。
张牙婆跟在后面,七弯八绕,倒是转了个头晕眼花,翠娘也不再多说话,只是领着她们向府内走去。
走在回廊上的时候,不时遇着小丫头,那些小丫头便屈膝向翠娘行礼,翠娘点点头,也就算了。
张牙婆看得到是惊奇,这些小丫头看上去年纪虽小,可都是一脸肃穆,没有一丝玩闹的样子,一丝不苟地做着手上的事情。
翠娘道:“太太说了,我们府刚来,虽说是老爷的祖籍之地,却是不怎么熟,所以要挑些好的,不要丢了府里的脸。”这话也算是提醒了。
张牙婆诺诺地应道:“给贵府送来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翠娘点点头,继续朝前走,等到绕过花园快要拐进太太的院子的时候,一个穿着粉袄白色褙子的俏丫鬟出来了,见了翠娘便过来行了礼道:“吴家婶子!”
翠娘笑道:“宛珠姑娘!你的礼我可受不得。怎么?太太可有什么吩咐?”
宛珠清丽的脸带着一丝笑容道:“太太算了一早上的帐,这会儿刚歇下,我给你通报了,太太说府里的人手也差不多了,让您看着,觉得好的就留下。”
翠娘点点头道:“我省得了,宛珠姑娘去忙吧!”
宛珠便笑笑,也不看翠娘身后的几个人,径自转身回了院子。
翠娘道:“那是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宛珠姑娘。”
张牙婆点点头,心里却是觉得开了眼界了,那宛珠姑娘竟然比有些人家的小姐还要有气度,那身上的穿衣打扮,也比一般人家的女孩还要好上几倍,难怪有人说宁娶官家婢,不娶穷人女,这陪嫁都不知道有多少呢。
翠娘转过身来仔细瞧了瞧那几个人,张牙婆紧张地看着翠娘,太太说了让她做主,那么这笔买卖就是她说了算了。
翠娘仔细的瞧了会儿,最后拍板道:“张婶子今儿跑这一趟,怪辛苦的,就把这几个人都留下吧!”
张牙婆听了脸上一喜,道:“吴家娘子可真是个爽快的人!”
翠娘笑了笑,没说话。
不一会儿,两人便交了人和银钱,张牙婆又将卖身契给翠娘仔细看了之后,翠娘将卖身契收了,道:“卖身契没问题。这会子时间也不早了,我送张婶子出去?”
张牙婆确实没记准来的路,也想着有个人带着自己出去少些麻烦,但还是谦虚道:“您还有事忙就先去忙吧,找个小丫头带我去就好。”张牙婆自然知道自己还没金贵到让一个内府管事送进送出。
翠娘也明白其中的关节,爽快道:“也是,我这事儿还得去向太太禀报一番。”说着招手叫了一个小丫头前来。
出了严府,张牙婆一个人走在无人的街上,脚步却是轻快了许多,今这笔一下子就拿了七八十两,在趁着快过年之际将屋里剩的几个人都卖了,能过个好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