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
相月山中皎月依旧高挂在天际,不似相负山清静,这相月山带着一种死寂一般的清冷。
明明门下弟子众多,却依旧还是这般的冷清。
或许,这就是相月门绝情之道的独到之处。
这世间万物总是有着这样的定律,你越是渴望越是想要得到一件事物,那么在你得到了之后,必定就会失去相应的。
或许得了钱财,便会失去初心。
得了权利,便是失去信任,你会越来越多疑,渐渐的,周围你原先拥有的许多,都会随之慢慢的失去。
不论是于人还是于魔于冥,在六界一南山皆是如此。
虽然除了人界之外,其他几界之人都拥有着不尽的生命,但是承受的必定就更加的多。
有时候简简单单的活过这短短的一生,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
反之,可若是凡人妄图修仙,便是逆了老天的意,付出的代价也是更为严重。
而相月门亦是如此,虽然得了这无上的功法,得到了这强横的修为又能如何?
你既是灭了七情六欲,便等同失了心。
失了心,得了这力量,又如何?
老天必不会叫人一味的一帆风顺,这就是世上的因果报应了。
相月门中,无欲殿前。
借着月光,只看见有两道身影正在殿前的庭院之中,端坐着在棋盘上对弈。
彼时,明明不是花期,那一树梨花却还是竞相开放着。
风吹拂。
梨花满地,零落成雪。
那两人身上皆是带着一丝说不明的缥缈仙气,其中一人一袭月白古袍格外的凛然华贵,那落在背后的银发更是衬着他的面容淡漠疏离。
而另一人一身绯红似火,远远的望去,就像是那九天之上的仙堕入了这漫漫十丈红尘。
“平兄,这都入夜了,你怎想起来我相月门中?”
平不思并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微微的蹙着眉角,将两指夹着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之上后,才略微的沉吟了一会:“我先前记得,你们相月门有一种解百毒的药,是不是?”
“你是说珀灵散?”
做在对面的枫华诧异的瞧了平不思一眼,随即也是落了一个棋子下去,才说:“怎么,你中毒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身上的这种炎毒,我这珀灵散解不了。”
平不思闻言,索性将手中握着的棋子全部放进了棋盒之中,淡淡的道:“不是,是菲儿先前中的嗜血虫之毒,突然的就发作了。”
“嗜血虫?”
枫华皱起眉角,问道:“先前她刚刚被咬的时候,不是见她没事么?”
“先前确实没事,但是近日毒素突然的就大作了。”说到这里,平不思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挂着浅浅的担忧:“今日午后的时候,我发现菲儿晕倒在庭院中,等再醒来的时候,她突然和我说她梦到了许多事物。”
话毕,平不思眸子突转幽深,沉声道:“你我相识万年之久,你该是知道她梦到的是什么了。”
“相传嗜血虫带着微弱的毒素,这种毒素有着叫人大梦三生的妙处。”枫华顿了一会儿,诧异道:“但是只是稍稍有些灵力的人,理应当都不会中毒才是,这上万年以来,也不曾听说过有人被嗜血虫咬伤之后中毒的情况,这...”
“你说的我也知道,即便是我,也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事情。”平不思看了一眼枫华,才接着道:“先前我也是觉得有些奇异,在南山炎帝巢穴的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封印了菲儿的那段记忆,照理说封印不会这么快的消散。可是我却看见了菲儿手指先前被咬的地方生出了一颗血痣,就像是和古籍上记载中毒的迹象一模一样。”
话毕,平不思又将洛清菲先前梦到的东西,复而又和枫华叙述了一边。
良久。
“可是你当日封印的仅仅只是她当日的记忆,可听你刚刚那么一说,菲儿却是梦到了上古时期仙界时候的事情,这....”
“对,我也是这么觉着的,所以我的封印一定没有出问题。”顿了顿,平不思又说:“而这种种迹象都是表明了,菲儿应该是中了嗜血虫的毒才是。”
“所以你今夜前来,便是想要从我这讨珀灵散,以来解菲儿身上的嗜血虫之毒?”
平不思颔了颔首,容色带着极淡极淡的肃意,应声道:“嗯,我不知道菲儿接下来还会梦到什么,你也知道当年...”
话未说完,平不思叹了口气,静默不语。
“这珀灵散我可以给你,只是...”
枫华皱了皱眉角,望了一眼身边的那一株花期繁盛的梨树,一时间面容糅杂了浅浅的怅然:“可万一天意如此,你这般可不就也是逆天而行?”
“你该是要知道逆天而行后果的厉害。”
说的这里的时候,枫华的神情有些落寞,他叹了一口气,在清冷的无欲殿前,呵气成霜:“这其中,我也算是清清楚楚的顿悟了一次。也明白了,个人命数,皆由天定”
“那么如今,你真的还能走出来么?”
平不思没有多少说什么,凤眸幽深的似是一潭不见底的泉水:“能么?”
“我...”
“罢了罢了,我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你。”枫华摇了摇头,只见自他的指尖又一抹银光凝聚出现,顷刻之间在那抹银光之中,又有一枚玉瓶幻化出来。
“喏,这就是珀灵散。”顿了一会儿,枫华又补了一句:“只是这中嗜血虫之毒的人少之又少,我也不大能确定能不能解了菲儿身上的毒。”
平不思接过玉瓶,应了一声:“多谢。”
话毕,就有化作一道绯红流光,顷刻之间消失于这片天地之中。
什么是命?什么又是天意?
即便逆天而行的后果是要叫他舍弃了这条命,又如何?
这漫长数不清的岁月中,他已是知足了。
待回到相负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起来。
平不思似乎也是料定了洛清菲今日不会去做饭,正巧反正时间也还早,径直就朝着厨房走了去。
洛清菲是在一阵又一阵饭香之中幽幽的转醒了过来,等到她换好衣裳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就见到平不思搬了张冰桌子在她的门前,桌子上还摆着好几道饭菜。
彼时,正巧平不思也端着最后一大碗白粥走了过来。
见洛清菲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动,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道:“既然睡醒了还不赶紧去洗漱洗漱?”顿了顿,他又将这一大碗粥放在了冰桌子上之后,才坐了下来,闲闲的说:“哎呀,忙了一早上,终于能动嘴吃了,某人要是再不快点,一会我就要全部吃完喽。”
洛清菲闻言,迅速的在这道声音中清醒了过来,只是一个移形换影就冲了出去洗漱,不等平不思刚刚喝了一口粥,正准备夹第一个包子的时候,她又是一个移形换影,顷刻间就在平不思的对面坐了下来。
许是饿坏了,洛清菲动作十分利落的找来一个小碗,也是盛了满满一碗粥,道:“今天的太阳难道是打西边出来了么,大叔你先前不是很虚弱的么,怎么的起这么早给我做饭?”
“怎么,你不乐意?”
平不思斜斜的睨了洛清菲一眼,接着慢条斯理的将先前的那个包子夹了回来。
洛清菲连连点头:“乐意乐意。”她巴不得每天都可以这么的乐意。
等将第一碗粥喝完了之后,洛清菲才又去看了眼平不思,却见对方的面色比前几日又要苍白了几分,连通着他喝的粥也是用术法浸凉之后,才敢去喝。
望了望这一桌子冒着热气的饭菜,洛清菲一时间觉得心里五味杂陈,不思大叔明明可以在做饭菜之前就直接用术法透凉,此时事后才多此一举浸凉,分明是为了她着想。
想到这里,洛清菲将手中的碗筷放了下来,有些担忧的道:“不思大叔,你这身子还没好,怎么就出来做饭了呢?”
顿了顿,她又看了眼渐渐升了起来的日头,又看了眼平不思愈发苍白的面色,道:“大叔,你...”
平不思闻言,自然也能猜出来洛清菲接下来想要说什么,当下连忙摆了摆手,笑眯眯的道:“得了得了,你快打住,我一点事都没有,只是觉得今日的气息有些不顺,一会休息休息就好了。”
洛清菲还是有些不放心:“是吗?”
“真的没事。”
看着洛清菲这么关切的眼神,平不思只感觉心尖漾起了一丝暖意,很是感动。
但是这丝感动并没有持续多久。
“那这样的话,待会还是大叔你来洗碗?”
洛清菲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平不思,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虐:“如果大叔要休息片刻的话也行,正好可以在做午饭的时候,顺便再去洗碗,对不对?”
“我...”
平不思抿了抿嘴唇,伸手抓过两个包子,直接起身往后院走去了,还一边不忘故作虚弱的叹了口气:“我觉着我的脑子越来越晕了,还是先回去好好歇息歇息,菲儿你慢慢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