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
来人悄无声息, 就连阮轻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随着叫花子这一喝,阮轻屏住呼吸,悄悄地挪到墙后, 转过脸去, 看到了一个让她无比惊讶的人——
年轻时候的陆嘉尘, 白衣翩跹, 面容俊朗, 步履从容,带着温润的笑容,朝他们走过来,注视着叫花子和小阮轻。
阮轻心脏砰砰地跳。
陆嘉尘?!
他为什嫽岢鱿衷谡饫铮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她那么小的时候, 就跟陆嘉尘t过照面吗?!
他那个时候到底知不知道,面前这个粉嘟嘟的小团子, 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阮轻脸色大变, 扭头看向那叫花子, 却见他不慌不乱,从容地推开小阮轻,温声说道:“轻儿乖了, 早点回家吃饭吧。”
小团子愣愣地点了下头, 一双好奇的眼睛t量着远道而来的陆嘉尘,迈开小短腿,朝家门口慢慢吞吞地走过去。
叫花子又朝她摆了下手, 小团子便听话地进了屋。
院子里面,传出养母的呵斥声,接着“砰”地一声,院门被关上了。
叫花子坐在地上,满身肮脏不堪, 他o{那块没吃完的小鱼干藏在桶底,以手撑地,艰难地转了个身,抬起脸,这才终于认真地看着陆嘉尘,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发出嘶哑的声音:“你来了。”
陆嘉尘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眼里流露出厌恶和嫌弃,冷笑道:“想不到,你还能活着。”
叫花子看着小团子的时候,笑容灿烂,目光柔和,得到了看着陆嘉尘的时候,神情变得极为冷漠,一脸麻木不仁。
他嘴角抽了下,散乱的、油腻肮脏的头发垂着,挡住了半张脸,一只手在身侧微微一动,紧接着,一道灵光不知从何处出现,流星一般朝着陆嘉尘那边刺了过去!
“叮”地一声,陆嘉尘手持九星卷轴,轻轻松松地接住了这一招,他抬手一扫,空中现出无数金色字符,星辰一般绕着他有序地转动起来。
阮轻:“!”
对付一个叫花子而已?!需要用得到九星卷轴吗?!
阮轻惊得无以复加,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过去、发生在她家门口的事情?!
这本来,只是一个平静的傍晚。
双双用力撞了她一下,警告她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阮轻暗暗地抽气,默默地在旁边观察着这一切。
陆嘉尘启动九星卷轴,却不发起进攻,只令那些威力无穷的字符环绕着他转动,令那叫花子无力攻击他。
“雕虫小技,”陆嘉尘手里捏着叫花子掷出来的那道符,冷笑,“就这点本事,还想来对付我?”
叫花子双手撑着身体,微微后退。
只听得“咚”地一声,陆嘉尘一脚抬起,当胸狠狠踹了一下,{那残废整个儿踹了出去,脸朝着地面,砸在了泥坑里!
他满身泥浆,双手用力,{头从地上撑起来,艰难地踹了口气。
紧接着,一个金色字符朝他飞了过去,便见什嫸西飞了出去,往阮轻这边甩来,“啪嗒”一下砸在她面前的泥墙下面——
是男人的手臂。
是曾经,给她扎过辫子,给她缝补破洞的衣服,给她做出了无数玩具的手。
阮轻:“……”
“陆嘉尘为什嬕这样做……”阮轻浑身发抖,小声地说,“他为什嫛…不远千里而来,来这个小地方,来对付一个叫花子……”
双双垂着脸,她猜到了真相,却紧紧咬着牙,不敢开口说话。
她怕阮轻动摇,怕她冲动,怕她做出无以挽回的事情!
“你为什嫛11鼓芑钭牛浚甭郊纬咀呱锨埃一脚踩在叫花子胸口,用力狠狠地踹,“为什嫛10什嫞浚∥什嫴蝗ニ溃浚
阮轻手里的匕首转了个方向,看着这一幕,不住地喘气。
“小主!”双双爬到她肩上,在她耳边说,“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你改变不了过去,千万不要插手!”
阮轻眼眶发红,瞪着陆嘉尘,“我不能……看着他杀人。”
双双说:“他已经杀过一次了!人也已经死过一次了!你改变不了事实!”
两人小声地交谈着,仿佛有无形的风,在现场诉说着什嫛
陆嘉尘踹了?下,察觉到了什嫞突然停下动作,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阮轻这边。
阮轻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那一瞬,陆嘉尘分明就是在瞪着她?!
双双趴在她肩上,保持一动不动。
阮轻屏气凝神,心里狠狠地将陆嘉尘这个杀
千刀骂了一万遍。
数息之后,陆嘉尘终于扭过头去,又狠狠地踹了那叫花子一脚!
“九星卷轴我已经学会了,”陆嘉尘咬牙切齿地说,“宋如意也是我的人了,你什嫸疾皇牵我永远地烂在这里,在这里痛苦地死去!”
“你去死!去死!”陆嘉尘愤怒地说,“死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星照门掌门,陆氏血脉,通通给我去死!”
“赵赫,”叫花子口吐鲜血,朝他呸了一句,哑声说:“假的呢,永远是假的,你永远……不可能成为,真的我。”
阮轻:“!!!”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曾经的她也对陆萱萱说过!
这……这意味着什嫞浚。。
阮轻如遭雷劈,整个人怔在原地,握着匕首的手不住地发抖,眼泪蜿蜒而下。
陆嘉尘在做什嫞
她难道还猜不到吗?
他为什嫽岢鱿衷谡飧龅胤剑
为什嬕杀这个邋遢不堪、被废了修为的男人?
或许……这个男人,才是她真正的爹。
阮轻无法催动灵力,但她可以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捅陆嘉尘一刀。
“小主!”双双急红了眼,“小主!你冷静下来!”
“小主!别过去!”
“你不能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四周安静了一瞬。
陆嘉尘扭过头,瞥了小团子一眼。
小团子端着饭,看到了她面前这一幕,接着“哐当”一声,她手里的饭碗摔在地上,碎成两半,米饭洒了一地。
“啊啊啊!”小团子粉嘟嘟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紧接着她握紧拳头,迈开小短腿朝他们冲了过来!
阮轻:“!!!”
“轻儿!!!”男人满脸惊恐,声嘶力竭朝她喊道,“别过来!!!给我回去!!!”
小团子哪里管这嫸啵她看到陌生男人欺负老叫花子,当即怒不可遏,冲上来一拳头软绵绵地打在陆嘉尘大腿上!
“不准欺负他!!!”小团子又捶又抓,上嘴去咬陆嘉尘的腿!
“滚!毛都没长齐的东西!”
陆嘉尘一抬脚,{小阮轻直直地踹飞数丈,“咚”地一下砸在了树干上,额头在树上撞了一道伤口,顿时不省人事!
阮轻:“!”
“小主!趁现在!”双双说,“趁现在,去取血!!!”
阮轻却迈不开步子。
她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陆嘉尘在这里杀了她爹。
就连四岁的小阮轻,面对这个陌生的男子,都会不顾一切挺身而出,为了保护那个一直照顾她的老叫花子。
她怎么可能熟视无睹?
阮轻双目发红,提着匕首,缓缓走到陆嘉尘身后,恶鬼一样的眼神瞪着他,抬起手刀尖对准了陆嘉尘的脖子。
“小主!”双双急哭了,“你在这里杀了陆嘉尘,就永远回不去了!”
蚌族王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参与到过去的时间线中,影响到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
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会在过去遇到陆嘉尘。
遇到那个曾经被陆嘉尘杀害的、她真正意义上的父亲。
小阮轻昏迷过去了,额上还流了血。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走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一滴血,然后离开这里。
她像鬼魂一样站在陆嘉尘身后,犹豫良久,终于放下手中的匕首,眼泪淌了出来,如雨滴落在泥地里。
地上那个男人满身是血,正仰着脸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看到了天上落下的雨,唇角微微勾起,神情十分祥和。
隔着漫长的时空,仿佛在看着阮轻。
阮轻也终于想起来了。
小时候待她很好的那个老叫花子,就是在她家门口孤独地死去,尸体被扔进了大海,无人安葬。
好像说他是摔倒在泥浆里,被泥浆里的泥呛死的。
也有说他是得罪了人,被打死的。
对于四岁的小阮轻来说,那究竟意味着什嫞
——什嫸疾皇恰
那次她被人发现在树下摔破了头,从此记忆开始变得混乱,好长一段时间都想不起老叫花子的事了。
那个被遗忘的、死在她家门口的老叫花子。
如果不是她机缘巧合?下,来到过去,目睹了陆嘉尘的所作所为。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有这嫳傲硬豢暗囊欢喂去,埋葬在过去的深渊里,永远不被发觉。
“永别了,陆掌门。”
陆嘉尘凝视着地上的男人,幽幽地说着,抬手最后使出一招,金色的字符收拢,朝着地上的男人发起最
后的攻击!
那一瞬间,阮轻仿佛身体本能反应一般,捏着一道灵力,忍着锥心的剧痛,食中二指引来雷电,朝着陆嘉尘脖子后面的命门劈了过去!
双双:“!!!”
地上的男人别过脸,最后眷恋地看了树下的小阮轻一眼。
接着“咚”地一声,陆嘉尘倒在地上。
男人双目睁大,无比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空气。
看着他面前的阮轻和双双。
“……”
“完了,”双双说,“这下彻底完了。”
阮轻:“……”
阮轻也有点绝望,按照蚌王的交代,若是过去被影响了,他们将迷失在另一个混乱的时空里,彻底回不来了。
阮轻怔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这时候,地上的男人突然出声,眸光平静地注视着她,问道:
“轻儿……是你吗?”
阮轻:“!!!”
“是,是我。”阮轻颤抖着回答,收起珍珠,在男人面前露出身形,眼泪不住地往下淌。
男人睁着肿胀的眼,疲惫地注视她,咧开嘴,露出笑容,“果然……你的身体不是你的,但灵根却是你的,你是轻儿……对吗?”
阮轻跪了下来,抱着男人,不住地哭,“爹……”
“是我……”男人仅剩的一条手臂摸了摸阮轻的头,哑声说,“好孩子,你很聪明,可是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受了很多苦吧?”
“爹,真的是你,”阮轻气的浑身发抖,“陆嘉尘……陆嘉尘是假冒的,他顶替了你的身份……他杀了你……”
“没事……”男人眼泪流了出来,温柔地说,“总有一天,他会为他所做的恶付出代价,好孩子,我的轻儿,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来到这里,这里不属于你……”
“爹……”阮轻从纳戒中取出药丸,颤抖着递过去,“你快服下……”
“轻儿……你冷静一点听我说,”男人急忙说,“你们想办法回去,不要耽误时间,回到你原本的?界,一切都还来得及……”
阮轻语无伦次,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可是……爹,爹……我不能看着你这样……”
“好孩子,”男人勉力揉出一个笑容,“爹能在走?前看到你,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阮轻抹了
卵劾幔咬牙说:“我已经出手干涉了过去,犯了禁忌,索性留下来陪你,爹,你乱┓下,我想办法救你……”
“你听爹的话,孩子,”男人别开脸,鲜血不断地从嘴里涌出来,他气息越来越弱,断断续续地说,“爹有办法送你回去……回到你原本的地方,时间不会相差太多,最多七八年,别让那里的人等你……”
阮轻怔怔地看着他,愣了好半响。
最多七八年……
她还有办法回去。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一时间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和他说,有太多的疑问等他帮忙解答,可她来到这里与他相认也纯属偶然,见他匆匆一面,又能问他什嫞
“好孩子,你相信爹……爹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能送你回去,”男人握着阮轻的手,在她掌心画了一个符文,笑着说,“你是我陆家的血脉,一定不会让爹失望的。”
阮轻认真地看着那道符,合上手掌,点了下头,冷静极了。
双双说:“小主,我们走吧。”
“爹,”阮轻仍跪在地上,轻声问他,“你知道斩仙剑法吗?”
男人微微点了下头。
阮轻急忙说:“若有人习了斩仙剑法,生出魔纹,命不久矣,该怎么办?有没有可以救他的办法?”
她爹说:“若如此,你去紫恒山找灼焰真人,他有办法救你这位朋友。”
阮轻点头,朝他郑重拜了三拜,眼泪不止。
她先去小阮轻那里取了血,再隐去身形,{陆嘉尘弄醒,这才点亮她爹最后交给她的符文,离开了那里。
时光流转,斗转星移。
阮轻回到客栈,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昨天夜里,他们还在这里饮酒。
此时同一间屋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推开门,四处去找靳十四,找精灵王他们。
陈远在楼下大堂里敲着算盘,听到脚步声,寻声往楼梯这边看过来,顿时目瞪口呆,手里的算盘砸在地上。
“阮轻姑娘!”陈远傻了眼,冲上来打量她半响,声音带着哭腔,“你……你,你可算回来了!!!”
阮轻走过去,轻轻地抱了下那位中年掌柜,拍了下他肩膀,忐忑道:“已经过去多久了?”
“两年……”
陆宴之的声音,平静地回答她。
满堂花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