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梦凝当晚便去找了安弘熈,她去的时候,安弘熈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烛光下的他看上去似乎成熟稳重了好几岁,眉宇间尽显倦色,看到她来,也没有要停下手中的事情的意思,眼睛注视着桌案上的奏章问:“和陈宣愔谈得怎么样了?”
汪梦凝闻言只是勾唇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安弘熈头也不抬地轻蔑地冷哼一声,“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想要知道你的行踪,简直易如反掌。”
安弘熈都这么说了,汪梦凝也懒得再跟他绕圈子,当即把自己的来意明说出来:“臣妾这次来,是想恳请皇上能允许陈宣愔出宫,从此将其在皇室史册上永远除名。”
相同于历史史记和家谱,皇家也有三位世袭史记官,专门记录君王的及其后宫佳丽,还有各个亲王的史事,就连后宫最不受宠的一个妃子,都有一页纸将其生平记录在案,而从皇室史册上除名,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从安弘熈瞬间黑了的脸色就能看出,汪梦凝这次又触犯了圣怒。
果然,安弘熈将手中的笔朝桌上狠狠一拍,双眼怒瞪着她,语气虽有刻意压制,但还是掩盖不了他那无论怎么压制都难以掩盖的怒意,下一刻,他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移到汪梦凝面前,单手掐着她的脖子道:“朕发现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朕警告你,最好不要因为朕没拿你怎么样,你就开始有恃无恐,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哼,简直可笑,整个天下都是他安弘熈的,难道万里江山,还留不住一个人吗?从小到大,他在太子的位置上一直战战兢兢,谨小慎微,虽然没有几个兄弟与他争这皇位,可野心勃勃的朝臣却一大堆。好不容易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那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只有别人将自己的东西忍痛割爱双手奉上,他的东西,就算他不喜欢,也绝不会给别人,绝对不允许!
汪梦凝细长的脖子哪经得住他这么大的力道,她痛苦地挣扎着,可安弘熈的大手哪肯放任她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汪梦凝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眼中因为呼吸不畅而溢满了泪水,透过朦胧,安弘熈越发猩红的双眼让她心底升起的恐惧,是她此生从未有过的。
但她依旧用尽最后保存的力气说:“我这是为了皇上你好。”
安弘熈的辞色开始稍微有点松动,看到汪梦凝那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的脸时,也找回了三分理智,终是收回手问绕有兴致地说:“你倒说说,怎么个对朕好法?”
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消失,汪梦凝便失去了支撑倒在地上开始大喘粗气,该死的安弘熈,差点要了她的命。
在来找他之前,汪梦凝便想过她此话一出,必然会惹他不悦,却不曾想,安弘熈竟这般恼怒。
她不敢多作缓解,生怕安弘熈会反悔,她强忍着脖颈间的灼热感,拼命咽了几口口水,从地上爬起来,开口时声音都在颤抖,“皇上您自己想想,陈老将军征战沙场多年,老来得女,就陈宣愔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事事都顺着她的。如若不是皇命难为,也许他就会准了陈宣愔和李云公子的婚事。可如今,陈宣愔进了宫,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位李公子,就算皇上日后得到了她的人,却也得不到她的心啊。”
安弘熈不屑地冷笑一声:“那又怎样,至少她比你好多了,我既不稀罕你的心,更不稀罕你的人,她至少还可以成为朕的女人,而你呢?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在这和朕讲这些?”
这些话就是赤裸裸地对汪梦凝的羞辱,她差点脱口而出,问他,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执意要将她纳入皇宫?
可她知道,得到的答案只会是自取其辱,这安弘熈,不就是忌惮她那个当朝宰相舅父,还有舅父与殷将军之间那过命的交情吗?
不,还不止这些,安弘熈忌惮的,除了苏宰相和殷将军之外,还有段宸璟。段宸璟虽为挂名王爷,可他背后所培养起来的势力,安弘熈不会一无所知。更何况,段宸璟除了王爷的身份以外,还是一个太子!
尽管国家亡了,但是还可以复辟不是吗?如果段宸璟不顾旧日恩怨,不管天下人的舆论谴责,将这作为他新的沐国之地,就算最后背负着再多的骂名,成王败寇,天下人最终还不是照样会对他俯首称臣?
所以,她汪梦凝,作为能够制约这三方势力的关键,她不进宫谁进宫?
不顾安弘熈的冷嘲热讽,汪梦凝接着说:“皇上您可曾想过没有,万一陈宣愔在寄给她父亲的家书中,提到她不快乐,在宫中一点都不幸福,那陈将军会答应吗?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却在进宫之后过得如此不尽人意,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到时候,他进宫找皇上理论要个说法事小,万一起兵造反可就事大了。倒不如趁现在,放陈宣愔出宫,那天下人自然会觉得您是一任明君,这可是您广征民心的好机会,陈大将军还有什么理由不誓死效忠皇上您呢?”
听完她这一席话,安弘熈背对着她沉默了,手托下巴开始很认真地在思考其间的孰轻孰重,汪梦凝也不催他,就这么强忍着脖颈间传来的不适,缄默不语地看着他。
良久,他挥挥手妥协,“罢了,你去告诉陈宣愔,朕准她出宫。”
汪梦凝大松了一口气,谢了恩便直奔冷宫。
而此时的段宸璟,自从宫中回来以后,便一个人坐在瀑布之上,看着脚边飞流而下的清泉发呆。
白赋染在泉下的凉亭中无奈地看着他,爱情这种东西,最令人迷乱,也最是伤人,除了自己想通,慢慢让伤口愈合以外,别无它法。
可是,她的伤口呢?应该怎样才能愈合,亦或是说,应该怎样,才能让自己不再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