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士(二十一)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登时将师徒二人雷得一声不吭。四只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往哪看。良久,王印竺终于小声道:“这大概不可能吧,你家祖先还是鸭子的师父?”
“你不相信?”插话的竟然是大掌门姜庆源。一见王印竺不信儿子的话,气得满脸通红,大声道:“这是我家世交、前朝巩翰林巩老先生,告老还乡之后闭门十年潜心研究出来的,有凭有据,有史可查!想那巩翰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岂是信口雌黄之辈!”说完便将衣袖往桌面狠狠一拂,十分不屑的样子。
“哈哈哈……”常一凡的神经此刻终于崩不住了,如同断线之缆,刚才崩得越紧此时反弹越强烈,忍不住趴在桌上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翻江倒海,险些连五脏六腑都从嘴里喷出来。
直到姜氏父子气哼哼地离去,常一凡还趴在桌上笑得打抽。王印竺叹了口气,劝道:“别笑了,你肚子不饿么!”
常一凡早已忘了饿,忍住笑擦擦眼泪抬头看着师父:“这姜家人说话的口气,我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某夜郎自大的化外番邦口吐狂言!您给他家办事,没问题吧?”
“不要乱说,姜家在此多年,也算是身世清白,他家老太爷和我师父也有交情,是个忠厚长者。只不知到了这辈怎的就突然转了性。我只是看在老太爷面子上罢了。”
这一日常一凡的心情真可谓如海潮般跌宕起伏。原本为了亭亭的事弄得心里沉甸甸的,不想到晚上姜氏父子的登门问罪,倒成了一剂绝佳的解忧良药,白天的千般疑虑万种不快都一扫而空。这天晚上一凡直到睡着了还在笑。
第二天早上,伺候师父用了早餐,眼见王印竺又要钻进屋后的山洞里去,他破天荒拦下了师父:“你不问问我棋盘寨大小姐的事么?”
王印竺好像被突然点醒了一样,扬起了眉毛,问:“那你说说看,你跟她是怎么回事?”
“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土匪窝的小姐!”
王印竺点点头,慢吞吞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啊,那我再怎么问也没有什么用了。”
平生第一回,常一凡为师父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而深感折服。可是他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现在棋盘寨已经找上门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还要助着北隆水斋跟人家作对么?”
王印竺脸上立马现出一副“你又来了”的表情:“这道理我同你说过多次了。我只是帮人研修功法,如同行医,医者救人乃天职,对普天之下所有苦于疾患之人都一视同仁,不能因病人的好坏来决定到底治与不治。至于这些人医好之后是不是去杀人放火,那不是医者所能考虑的问题。”
常一凡对这套老生常谈早烦不胜烦,直截了当道:“现在不是是不是的问题,他们找你的目的就是对付棋盘寨!如果明知病人一好了马上便出去杀人,你还能给他医么?”
王印竺皱起了眉。他很想告诉徒弟这个比方不恰当,江湖争端不能以简单的杀人放火来形容,而他们自己也不应过多地陷入江湖。可是这些说再多也没用,还得靠他自己慢慢去领悟。
此后一连数日师徒俩栖身的小屋都无人造访。亭亭、阿诚还有姜家父子全都没来。好一个门可罗雀。王印竺只顾着闭关对此浑然不觉,常一凡则整日倚着门柱发愁。姜家父子显然居心不良,可是师父却还在助着姜家同棋盘寨作对。一想起棋盘寨,他便无可避免地想起亭亭来。
如果说姜家父子是豆腐渣脑袋,那么师父王印竺则是榆木脑袋。这两下搅在一起,亭亭可要倒霉了。这事说来也郁闷,自己对这小丫头昼也思夜也想,难不成是相思病了?人家有个心心念念的大师兄,常一凡可没打算去插上一脚。想来想去,似乎亭亭那日的眼泪将他的心给浇软了一样。明知道她的嘴会骗人,可还是要被她的眼泪打动。男人真是愚蠢得可悲。
苦苦思念了几日,常一凡决定去找亭亭。亭亭是棋盘寨移山寨主之女,就凭这事她就欠自己一句对不起!他还想从亭亭那里好好打听一下北隆水斋。如果真的证明那姜氏父子有问题,他便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师父。
有了充分的理由,常一凡便快速行动起来。虽然不知道亭亭现在何处,但也没什么难的,到街上去打听一下不就有了?
信步走进一间茶馆,找了个单座要了壶绿茶,趁着伙计送水的工夫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哥,你可知棋盘寨怎么走?”
不想他这句问话那伙计根本没听见,隔壁桌上几个穿红戴绿的年经姑娘突然爆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将他那句畏畏缩缩的问话掩盖得无影无踪。常一凡忍了,想等她们笑完了再问,可她们却一直嘻嘻哈哈叽叽喳喳,怎么也消停不下来。终于忍无可忍,常一凡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向那桌女孩子走过去。
还没走到跟前,却听有人大叫一声:“常一凡!好哇老子正满世界找你呢,你倒送上门来了!”说着一个饿虎掏心,一只大手猛地揪住了他的衣襟。
赫然是阿诚。
一派胡言!阿诚又不是不知道他常一凡的住处,要找还能等到现在?再说看他这副偎红倚翠的样子,哪里像是在满世界找人?一凡暗怒,这小子没救了。他若是自己的弟弟,此刻非打断他的腿!
一凡瞪了一眼阿诚,道:“真看不出来,毛还没长齐就想**,让你姐知道了还不给活活气死!”
阿诚登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啊,你还敢跟我提亭亭!我可不就是为了亭亭的事来找你的!”
常一凡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呢!自那天回去后,亭亭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整天恍恍惚惚,没人的时候还躲起来哭。到了这几日突然又转了性,吩咐厨房给她做吃的,一顿吃三大碗,比我吃得都多,什么鸡鸭鱼肉、飞禽走兽,逮着什么都往嘴里塞,吃得直吐,吐了又吃,吃了又吐!”
一凡的眉头登时拧成一团。这丫头又搞什么名堂?
“其实今天我是特地出来给她买化食的药!”
常一凡看了看阿诚的左右:“你买的药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