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回回看他们很久的吴先生最终唏嘘一声:“你们还真的敢哪——说来我这儿有个野史,你们有没有兴趣听?!”
霍音看了他一眼,“什么啊?”
吴先生笑着说:“你爷爷曾经喜欢他爷爷。”
指了指乔贝。
吴先生继续说:“可他爷爷的挚爱是他奶奶,所以你爷爷被他爷爷拒绝了。”
“……听着还真有点绕。”霍音眨巴着双眸。
“嘿,绕什么绕,自家爷爷你不认识吗?”
吴先生说。
霍音看向了乔贝:“这野史要是真的话,那么……我算不算全了我爷爷的心愿?”
乔贝:“嗯,你进乔家门了。”
霍音瞪他:“是你进霍家门了!”
吴先生的电话这个时候响了,他赶紧拿着手机去阳台接了。
霍音说:“谁的电话啊那么紧张?”
吴先生说:“灰姑娘的。”
霍音:“???”
乔贝失笑:“别那么好奇。”
霍音嘻嘻一笑。
吴先生接了个电话就回来了,脸色有点低沉:“她出事了,我先走了。”
霍音继续好奇:“究竟谁啊?”
吴先生沉默了一下,突然看着乔贝:“如果我说我要娶一个瞎子,大哥你同不同意?”
乔贝怔住,默默地看着他,半晌后,说:“你要先把她带给我瞧瞧再说。”
吴先生点点头,走了。
“他居然会看上一个瞎子??”霍音不可思议。
吴先生可是个上道的玩家,一点也没继承长辈的专一,在吴先生看来,生命短暂,人生就是开心就完事,不必要那么多枷锁加身。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愿意娶一个需要特别照顾和关心的瞎子。
乔贝说:“我几年前在老宅子里就说过了,总有人收拾他,不过就是时候未到罢了。”
霍音吟诵:“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乔贝扶额。
吴先生去了老城区,他到的时候,就看到门外几个大汉在拍门,他在他们背后说:“你们找我?”
那几个大汉转过头,打量着他:“你是谁啊?”
吴先生懒懒地抬眼看他们:“你们拍我家的门,你们问我是谁?!”
“先生,你就别唬我们了,我们往这家要债好几年,我们还不知道这家里就住着一个瞎子?”
吴先生挑眉:“我是她丈夫。”
那几个大汉瞪起了眼睛,嘀嘀咕咕:“那瞎子还真没白长那么好看……”
吴先生蹙眉:“你们再说一句我就动手了。”
“行,没想到她已经结婚了,那她告诉你她欠几百万的事儿了吗?你是她丈夫,你总要帮忙还了吧!”
一直没开的锁从里面开了,门被一个眼眸空洞的女孩儿推开来了,她说:“你们别跟他要钱。”
“喲!您总算肯出来了啊!”
就在他们靠近女孩儿的时候,吴先生挡开了他们,把发抖的女孩儿护在了身后,抽出了一张卡递给他们:“里面有一千万,清账。”
女孩儿揪住了他的袖口,吴先生……”
吴先生拍了拍她的手背,女孩儿微僵,听到低醇好听的声音说:“不是还债那么简单,有关人身安全的事儿,回去我跟你细说。”
女孩儿说不出话。
她想吴先生是她遇到过最好的人了。
吴先生拿钱消灾过后,看着笑容满面的那几个,说:“如果再过来,那我就要收拾你们了。”
看到他这有钱人气质,几个大汉忙点了点头,哈巴狗一样摇了摇尾巴走了。
吴先生立刻关上了门,他看向女孩儿,夸奖:“你闭门不出是对的。”
女孩儿低着头,柔声细语:“那几个拍门踹门,我怕他们冲进来,我就……”
“你就打了电话给我。”吴先生看着她,“为什么不报警?”
女孩儿摇了摇头:“我怕他们来了会把那些人引进门,那些人一定会说我欠他们钱,警察就会调解我们,再帮他们催我,然后走了,那些人留在了屋子里。我怎么敢?”
吴先生说:“你想得很周到。”
女孩儿苦笑一声:“亏了经验多。”
吴先生扶着女孩儿坐了下来,问:“你爸最近回来过吗?”
女孩儿轻轻摇着头。
“他怎么敢回来呢。”女孩儿的神情有点嘲讽。
“瞒着我,欠了高利贷,我以为我还了本金,才知道原来我还的都是利息,利滚利,一辈子都没个完。”
吴先生看着她眉目间的忧愁,顿了顿,说:“你要是够聪明,上次我提出帮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接受,借我的钱包不用利息。”
“靠您,那是小聪明。”女孩儿说,“而且,凭什么要求你来帮助我,我不好意思,但是现在也还是这样了,我太弱了,没有选择的余地。”
吴先生心生怜惜:“你从来都是一个明白人,但是太明白了,会让人心疼的。”
女孩儿垂眸没应。
吴先生说:“那就强大起来吧,超厉害了,你就会有很多选择了。”
女孩儿红了眼眶,却一直低着头没让他看见。
“吴先生……”女孩儿说,“谢谢你。”
“最近有演出吗?”吴先生转化话题有点生硬。
女孩儿笑了笑:“有的,三天后就走。”
吴先生看她笑,也笑了:“挺好,虽然你平时也很好看,但是你专注拉小提琴的样子最好看。”
面对他的夸赞,女孩儿似乎大方道谢,吴先生却看到她脸红了,他目光温柔:“好了,那我就走了。”
他站起身:“演出之前,你得好好休息,放松一点,把你的生活过好,我呢,不缺钱,你不用着急和我清账。”
听着脚步声,女孩儿也慢慢站了起来:“吴先生是一个好人。”
吴先生叹了口气:“这世上也就你一个会说我是好人了,有时候希望你早点看见,有时候又不希望,因为我怕你失望。”
女孩儿僵住了。
“我不是一个好人,时宜。另外,定时去医院检查别忘了。”
吴先生走了,关上门的声音,她听见了。
时宜轻声说:“吴先生,那是你没见过坏人。”
吴先生顺风顺水那么多年,的确没见过坏人。
但是他见过虚伪的人那就多了去了。
坏人的定义是什么?
是像那几个大汉一样明目张胆地欺负人吗?
还是他圈子里的那些圈里人,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呢?
吴先生觉得前者明着逼你走投无路,是挺坏的,让你无法摆脱,让你产生绝望。
但是后者,却会让你绝望都不知道谁让你那么绝望,却会让你知道死都不知道被谁逼死的,会让你糊涂的崩溃,要么战胜他们,要么离开人间。
哪个更坏?
都坏。
吴先生比后者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说自己不是好人,但凡管着家族企业的,涉及了利益,就善良不了,他只能比狐狸还要狐狸,才能管着狐狸,叫狐狸不敢惹他,叫狐狸敬畏他。
时宜觉得吴先生是一个大好人,不管事实怎么样,吴先生听这话是高兴的。
吴先生走出巷子时,听到哪家在放着评弹,那节奏听的人很放松,他笑着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离开了这里。
每次来这里,每次来见这个女孩儿,离开的时候他心情都不错,他觉得这里是天堂,虽然在别人看来就是个破败的老城区,但吴先生就是把这儿看成天堂,他走到了这里就觉得自己立刻返璞归真了,心干净了,记起童年时,他也有一双清澈的眼眸,一颗善心。
离开这里,走进商界,他就得做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吴总,矜贵淡漠制造距离的吴少,划分利益而毫不留情的吴先生。
只有到了这个巷子里,他觉得他就是吴承北,一个愿意付出,不在乎结果的吴承北。
吴承北在三天后开车去了机场。
他下了车,一眼就看到等在机场门口的时宜,她低着头,她总是低着头,因为看不见。
吴承北走向了她,说:“我来了。”
时宜抬起下巴,走出去一步。
吴承北笑,看向守着她的同事点了点头:“谢谢你陪她。”
守着她的同事是一个帅气的男生,皱眉看着他,“你,能问一下,您是?”
他真的很好奇能让时宜默不作声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肯跟他们一起走的人是谁,是时宜什么人。
他因为不放心而留下,却也是因为太好奇了。
或许,还有点嫉妒。
吴承北微微诧异。
时宜轻轻开口:“他是我的朋友啊,我跟你说过了呀。”
“……那你又没告诉我他的名字!”男生挠头。
时宜的肩上挂着小提琴,她的样子有点无奈。
“我叫做吴承北。”
吴承北倒是没什么感受地说。
时宜轻声念:“吴承北,哪个承北?”
“你也不知道啊!”男孩儿惊悚道,“那你等他那么久!”
时宜有点窘迫,简直无言以对。
吴承北说:“承诺的承,东南西北的北。”
时宜点头表示知道了。
男孩儿再次惊悚:“原来你是乔家二少爷!”
吴承北无奈:“是。”
他有点不想在这儿待了。
男孩儿看着吴承北,突然一把拽过时宜,警惕道:“时宜不是那些女孩儿,你不要招惹她!”
时宜愣住了:“你干什么?”推了推男孩儿。
吴承北说:“别动,力是相互的,别摔了。”
时宜就没动了,脸色却有点淡:“你放开我。”
男孩儿急了:“他是个花花公子啊!”
时宜脸色一白。
吴承北叹了口气,为他们同步的恐慌,失笑:“没错。时宜,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要是时宜摇头,他就走了,以后也不会再联系时宜。
被别人轻易左右的人,和他不是一路人。
他就不浪费时间了。
就是那么现实。
时宜说:“你带我走。我早就累了,好想回家睡一觉。”
吴承北定定看着时宜三秒,转头对惊诧的男孩儿说:“绅士一点,放开她。”
男孩儿还想说什么,吴承北已经出手推开他了,把时宜护在了怀里,直接带走。
时宜侧脸靠在了他的心口,正好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
她恍惚了。
吴承北扶着时宜坐进副驾驶,他给她系上安全带,开车离开。
路上没人说话,气氛莫名诡异。
“到了。我扶你上去。”
二十分钟后,车子穿过巷子,停在楼下,吴承北对身边的时宜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
时宜忽然开口:“好女孩子都不喜欢靠近花花公子。”
吴承北看着她,过了会儿,才说:“这是我的前半生。”
时宜面容平静:“您今天来晚了,是因为您的女朋友吗?”
“花花公子怎么会有女朋友呢?花花公子只有女伴。”吴承北纠正,不知为何,又停了会儿,才说,“是临时有个会,别瞎想。”
时宜闻言,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吴承北看着他。
时宜摇头:“我不讨厌你,你很好。”
吴承北说:“你是好孩子,你应该讨厌我。”
时宜还是摇头:“我知道我不讨厌你,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去讨厌你呢?那你就当我是个坏孩子吧。”
吴承北心情复杂:“演出顺利吗?”
时宜扬唇:“很顺利。”
吴承北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时宜说:“我要回家了。”
吴承北说:“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宜低了头。
吴承北知道这个动作背后的含义,是她在拒绝这个世界,也在拒绝她。
他犯错了,他想。
“我回家了。”时宜又说了一遍,然后自己打开车门,摸索着下了车。
吴承北以最快速度,赶到她身边,扶住了她。
“我在的时候,你就别用盲棍了,那是对我的侮辱。”
时宜说:“那侮辱你还挺容易。”
吴承北第一次听到她话里带刺,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他换上家门,淡淡地说:“我不该乱问,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问了。”
时宜坐在沙发上:“您走吧。”
时宜犯脾气了,她自从失明之后,其实脾气是古怪的,但脾气这东西怪得很,要么不出来,一出来就不得了。
时宜自认为控制的很好,多年不东火,她都相信她做回了原来那个温柔的时宜了。
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在她认为是一个好人的人的面前暴露了缺点。
她乱了,就更不愿意他再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