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绕从外面走来,站在门口却突然定住了。
她看着屋子里的画面,连蔚清望过来都浑然不觉。
那个冷得让人不愿相信他有心的男子缩写身体躺在被窝里,不设防地沉睡着,而他的妻子,他亲封的皇后,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写着什么,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不是皇宫,这是隐于世间的一处美好的桃花源吧。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们真的能做到吗?
她不相信,她也不愿意相信。
“尹绕。”蔚清看向她。
尹绕收回目光,垂眸收起了纸伞,福了福身:“皇后娘娘。”
蔚清:“进来吧。”
“一个人在殿里没事,所以来找你。”尹绕扯了扯嘴角,控制着自己不往皇帝在的方向看。
蔚清却早一步解释:“他睡着了。”
尹绕点了点头。
一时无话的时候,她低头看到了桌上的纸张,上头都写着一个名字,她默默地瞧着,神情复杂。
蔚清没来得及掩过去,索性也不费这个劲儿了,大大方方地笑了一笑:“他名字写的挺顺手的,拿来练字挺好。”
尹绕张了张嘴:“皇上,皇后娘娘的感情,甚是令人艳羡。”
蔚清默了下,其实也是有问题的,只不过外人看到的都是好处罢了。
两人坐下,闲聊了一会儿。
时洐躺在床上本来就没睡着,听了尹绕的话,就特别好奇,尹绕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是听到最后也没有听出因由来,慢慢就睁开了眼睛,望见那两个女子倒是投缘,续着茶,聊着天,好不快活。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一副才睡醒的慵懒样子,到把那二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他装做若无其事,举止自然地朝她们走了过去。
却在这时,蔚清起身拿了本书盖在了纸上,回头看着他:“你醒了。”
见她这样,时洐更觉怪哉,问:“你藏什么呢?”
尹绕默默地做一个旁观者。
蔚清说:“看到了一个苍蝇,怕它掉进茶水里,才拿书去拍的。你以为我藏东西?你家拿书拍桌子藏东西吗?!”
时洐看了眼没忍住笑出来的尹绕,沉着脸:“走了。”
他转头就离开了,却在那一刹那给了身边的奴才一个眼神,但蔚清她们那个角度看到的只是他这个头也不回,又飒又冷的背影。
蔚清在他走后,却忍不住松了口气。
尹绕好奇道:“你为什么要藏?”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感情藏起来?
蔚清说:“没藏,我比较内敛。”
尹绕:“……”
骗骗孩子还行。
尹绕来了兴趣:“你内敛地气走了他。”
蔚清清了清嗓子,耳后根微烫。
尹绕说:“有些东西,藏不住的,再内敛的人,都藏不住。”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说的就是感情。”
蔚清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结果只会是越陷越深。”
尹绕看着蔚清:“你又何必,一个人受苦。”
“还不能让他知道的太清楚。”蔚清说。
“为什么?你们都已经成亲了。”
蔚清苦笑:“我的把柄已经被他抓住了,我不能让他再抓住我的弱点了,否则……我就一点谈判的资本都留不住了。”
她进宫,不是为了输给他。
本来,怀孕的事儿,就被他知道了,如果再让他明白她真正的心之所向,那他的尾巴,岂不是要翘上天了,可能要控制她了吧。
一个帝王的爱里,很难看到尊重。
她不愿意被他这么爱着,宁愿,叫他诚惶诚恐着爱她。
“谈判……”尹绕想这对帝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当然是想不出的,最后只能先行告退。
罢了,他们的感情是他们的事情。
她来,只要看着她的目的就好,找一个最好的时机,杀了他。
至于蔚清,算了,若不是陈年旧恨,她们或许会成为一对惺惺相惜的好友,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手上再多一条人命的。
尹绕离开以后,蔚清把那几张写着时洐名字的纸揉成了一团,本想要撕碎,但,最后还是退了一步,团团丢进了篓桶里后,她自嘲地弯了弯唇。
越活越回去了,竟变得如此怯懦。
外头的雨正好停了,她这才想起来,时洐是不是冒雨走了的?
蔚清站在门外,呼吸着雨后的清新空气,慢慢地往前头走去,时洐,时洐,她的心中,这两个字成了一个她想要放下的问号,却想了好多回都想不出究竟该如何放下。
宫里人在蔚清离开以后,蹲下身捡了那些个纸团,看都没看就塞进了袖子里,一路小跑着,往御书房去了。
时洐在御书房里正修着一把他心爱的琴,听到脚步声,看向了来源处,说了句:“放他进来。”
门口的守卫们放下了手。
公公走了进去,跪下来行了礼后,把袖子里的纸团拿出来,铺平给递了过去:“皇上,这是皇后娘娘拿书压在底下的东西。”
时洐放下琴,抬手拿起了纸张,看到上头皱巴巴地,连个角落,都被他的名字给占满了。
他不禁眉头微敛,神色一惊。
随后,眼底却浮现出了柔和的笑意,将纸放在了御案上,“做的好,这可是证据,下去领赏吧。”
公公开心地退下去了。
时洐撑着下颚,连琴还没修好都忘记了,一双黑眸,有三分疑惑,五分喜悦,两分审视地看着这几张纸,写下他的名字的人,这是得有多喜欢他啊,看到他名字上还有他的名字,他就明白了,写他名字的这人,在写他名字的时候,一定在出神,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写下了他的名字的,啊,这是有多喜欢他啊……
他不禁笑了笑。
“好,特别好,特别特别好。”这几张纸在他手里,竟然要比这皇位在他屁股底下,更让他有成就感。
如此,让那个冷酷的女人,怎么否认。
既然心都在他身上了,也为他怀了骨肉,再打赌,岂不是多余,还有什么意义,她就该在他身边,不然平白受离别相思之苦,又是何苦呢!
时洐召来人问:“去把你们的皇后娘娘请过来,朕要和她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