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蔚娆缩在被窝里不出来了。
单清风憋笑,努力一本正经地看着床上被子鼓起的那一团,清了清嗓,低低沉沉地说:“爱妃不必害羞,择日,朕就封你为后。”
蔚娆抬手,从被子里伸出,摸到一个枕头攥住丢了出去。
单清风看着枕头落到他的脚边,他却顾不得了,立刻动作,一把捉住了她往回缩的手。
蔚娆红着脸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你放开。”
扭捏极了。
他会放开才怪,“好了。”他安慰好宠,“我都忘了。”
蔚娆瞪着他:“你不许忘!”
单清风哭笑不得:“好,我又都记起来了。”
蔚娆低垂下了眸子,她为了他放下了矜持,她多不好意思,就多不愿他忘掉。
单清风揉了揉她的乱发,温声:“再不起来,太阳公公要生气了。”
蔚娆扬唇:“早安。”
单清风挑了挑眉,抬手把腕表给她看。
十二点多一点,可绝非早上了。
蔚娆瞬间又想缩回被窝里了,但到底还是克制住女儿家的羞涩,叫理性回来,赶快起床了。
镜子里照出她元气满满的脸蛋。
单清风慢慢从她身后抱住她。
蔚娆深深地看着镜子里的男人。
四目相对,好似也心意相通:他们都很喜欢和对方在一起,一样不想分开。
“我好久没见到伯父伯母,不知道我能不能去拜访一下?”
闻言,蔚娆想起重逢的那一天。
那一天,最愉快,也最痛。
蔚娆这一次,没有拒绝。
她笑了:“好啊,很有必要。”
单清风握了握她的手,低低道:“谢谢。”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谢谢,你还愿意爱我。
他不知道,蔚娆也好感谢他,感谢他叫她知道,自己被他所爱,感谢他叫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
车子刚停在家门口,蔚娆刚下车,辣条站在院子里,汪了一声,就狗眼贼亮地跑了过来。
蔚娆含笑蹲下,张开双臂抱住了它。
“慢点啊……”
单清风站在她的身后看着这一幕,眼底晕染了开花的笑意。
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蔚娆的手刚好放在辣条的头上。
她抬起眼睛:“你把我当小狗了吗?”
单清风勾唇,忍笑:“嗯,你是我的辣条。”
蔚娆无语地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却笑了。
蔚图站在落地窗前,看到院子里那似曾见过的一幕,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杯子。
“真的回来了啊!”身边的何咖叹了口气。
“看他多有本事……”蔚图低头喝了口茶,笑,“能让我女儿再带他走进这里。”
“怎么感觉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了!”何咖瞪了蔚图一眼,走去开门。
蔚图跟上去,说:“不该回到原点吗,我跟他可还有约定的,他答应了他们生的第一个孩子跟我姓的。”
“老封建!”何咖扭头骂了一句,手已经打开了门。
蔚娆和单清风听到后对视了一眼,都笔直站在门口,准备面对这对一如往常的老夫老妻。
何咖单刀直入:“你们……商量一下吧,谁进来。”
“什么?”蔚娆茫然。
何咖冷笑了一下:“只能有一个人进来。”
蔚娆张了张口,愣愣地看着自己刁难起人来的妈妈,好想说,别这样啊!
蔚图安静观望。
单清风看着这一幕,手放在蔚娆后背上,很小心地用了一下力,蔚娆就朝前面走了一步,她回头看着单清风。
只见单清风对何咖淡淡一笑,温润识礼:“伯母说笑了,当然是蔚娆进去。”
蔚娆难过地看着他。
何咖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再见!”
她看到蔚娆不动,直接伸手,把蔚娆拉了进来,然后用力甩上了门。
单清风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
他垂下的眼睑,有种难言的落寞。
“妈妈……”蔚娆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昨晚一夜没回来!”何咖怒斥。
蔚娆低下了头。
蔚图坐在沙发上,他摇头看着这一幕。
“蔚娆,你不是说你要重新开始吗?”何咖失望道,“你骗我们啊?”
“我没有!”蔚娆否认,她深深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还有自己的父亲,她说,“我只是……只是高估了我自己。”
何咖扶额不说话了。
蔚图看着蔚娆,他问得就实在多了:“你能忍受他再一次跟你提分手吗?”
蔚娆静默了。
蔚图特别好奇一点:“你都已经答应相亲了,他到底是怎么说服你回到他的身边的?”
他了解蔚娆不是轻诺的人。
所以更奇怪,能那么快推翻蔚娆的决定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他知道,答案绝不是因为蔚娆爱那个臭小子。
女人们总是擅长爱着一个人,一边和另一个男人结婚。
蔚娆看着像一个医生一样寻根究底的父亲,她沉了口气,说出了显得可笑的一个感受:“他爱我,因为我感觉到了,他是爱我的。”
蔚图恍然大悟。
他想起往事,忍不住感叹:“你和你妈一样傻……”
何咖头真的痛极了。
她转身离开。
生女儿唯一的不好就是:在女儿长大后,作为父母,总担心她被男孩子骗走,总不乐意看到她为了外面的男孩子回家和他们闹,总想要给她样样把关。
可到底是追不回女儿已经远走的心了。
蔚娆不畏选择,说明长大了。
何咖和蔚图却反而失落了。
最后蔚图拉着蔚娆的手拍了拍,笑了笑说:“没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蔚图的女儿,可以不用怕。”
蔚娆抱住了父亲。
何咖在二楼停下,居高临下看到那温情一幕,她惆怅地嗤了一下,转身回了房间。
她关上门,抱着胳膊走,思索着,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她真的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女儿而已,怎么就错了呢?
不知不觉走到窗边,就看到家门口的男人竟然没有走。
她歪着头,眼中身影玉树临风,气宇轩昂,这样的男人,是有潇潇洒洒离开的资本的。
可是他没有离开。
他爱蔚娆吗?何咖想,然后觉得,他必须爱蔚娆。
她反对他们,或者是赞同他们,那都是她的事,只与他们能不能在一起有关,而无关于他们的爱情。
那些因为父母不同意而分开的情侣,说到底,只是不够爱罢了。
要知道,父母妥协于子女,可是天性。
蔚娆也回到了房间,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单清风,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单清风也静静地站着。
世界万物在这一刻,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不再喧闹,不再嘈杂。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黑得寒冷刺骨。
直到天色又明亮,太阳公公高悬于头顶,暖了整个冬。
何咖在下午夕阳出现的时候打开了门,她看着院子里站了算起来整一天一夜的男人,叹息。
单清风黑眸明亮地看着她。
何咖不负所望地说:“进来吧。”
单清风沉重地抬起已站麻了的双腿,走向眼前这个小家,他的第二个家。
“谢谢您。”何咖听到男人沙哑的声音。
她莫名心酸,望着他成熟的背影,想起来,这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啊,何苦为难。
蔚图靠在沙发上,和单清风对视了一眼,移开时说了一句:“蔚娆在她房间里。”
单清风笑了笑,再次真心诚意地说:“谢谢。”
蔚娆看到她的房门被从外面打开,她靠在窗户上,一瞬不瞬望着走进来的男人。
单清风携着一身寒凉走向她,她却不介意去拥抱他,只是,她麻了的双腿一软就要摔倒,最后还要靠他扶。
所以,她没动,只是笑:“抱歉,腿麻了。”
单清风也笑了:“抱歉,我腿也麻了,不过,我的手还算有点力气。”
他拉她入怀。
蔚娆双手抚上了他的背,紧紧抱住了他,低声沙哑:“谢谢。”
谢谢你的不放弃。
单清风喟叹了一声:“我该谢谢你,陪我站了那么久。”
蔚娆说:“有事,一起面对。”
单清风一僵,沉默。
你知道吗,我多想跟你一起面对,你生命里的欢喜或苦难,我都想要参与。
“对不起。”
他不后悔当年跟她分手,那时候,只有跟他划清界限,她才能继续生活平静。
所有的风险,他哪怕一点也不想让她沾身。
但是,他始终欠她一句对不起。
“我接受。”蔚娆复说,“我接受。”
“我这个人,其实比较自私。”单清风轻声阐述,“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苦难,我的苦难本来并不多,在父母遇事之前,这做起来就很容易,但在父母遇事之后,整个商圈都知道了,知道了单家长子,也就是我的苦难。”
非到那个时候才明白,骄傲不堪一击。
“我看既然这样,我想,那就这样吧。”
“可我不能让你来陪我,陪我一起被嘲笑,被打击,那对我来说,是一种痛苦。”
“我不愿痛苦,所以我让你痛苦。”
一句分手,有爱也有私。
从来爱人又爱己,爱情才如此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