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殿后院的书轩外站着一个自庆丰殿来的宫娥,正等着龚淼下了学便将他带去殿外的花园同裕子兰见上一面。
这一面是裕子兰求了好几日才求来的,倒底是自己的母亲,龚淼开了口,龚枫见怜孩子也就同意了。但他十分排斥裕妃的为人,所以只同意二人在他殿外不远的园子里见面。
等龚淼出了门日头已偏得有些多了。自得他父君重视以来,他便将功课看得更重,心思除了他的九曜姐姐同父君便全用在了这上头。
看到门外一直候着他的宫娥,学着辛籽翎那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跟着那宫娥去园中见他的母亲了。
小龚淼已有好几个月未曾见过他的母妃了,此时坐在园中凉亭中的艳丽妇人看起来有些微胖。他仿若见了不认识的谁,晃了会子神。
回神过来时已不知何时站在了裕子兰面前正听到他母妃正说起香囊。他看向石桌上一个盘子中绣着金线的藕粉色香囊,很是大气漂亮。便伸手去拿却被裕子兰挡下。
她略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是送给大公主的,弄脏了却不太好。她为你考虑了这么多,现在你父君也看重你,做为你的母亲我应该谢谢她。这里头都是极贵重的材料,香味正是大公主喜欢的浓香,是补送给她的贺礼。”
龚淼点点头没有去碰那份贺礼,看着他母亲不知该说些什么。
裕子兰喝了一口水,拿了一块糕放在他手中:“你父君平日里太忙,可能忆不起母亲,你要多在他面前提提我。”
见龚淼不答话,又说道:“你近来功课做得可好?那些竹笛竹箫的没有再碰了吧?其实我也不放心,若是你还在紫鸾殿,我也好叫人看着你不要碰这些下作人的玩意儿。”
龚淼微微皱了下眉,又听他母妃说道:“不过你在你父君眼皮子底下也好,若你父君提起了我记得要差个人回庆丰殿说一声。你要用功些,莫丢了我的脸。”
龚淼的眉头蹙得有些紧,裕子兰继续说着:“成日里有空了也要来给母亲请个安,可以来看一下你的小妹妹。你小姨的女儿时不时都会被带来庆丰殿小住,本来是可以让你二个作个伴一同长大,可现在硬生生被拆开了。”
她刚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就见着龚淼将手中的糕放入盘中对着她拜了一拜:“母亲,儿子还有功课没有完成。若是您训戒完了,儿子想回去学习了。”
见龚淼转身要走,裕子兰眼睛一红:“你才走了多久,这就见不得母亲了!你同你那个父亲一样没良心!”
小龚淼一双小手握紧又松开,转身回来看着他母亲:“儿子是真有事,母亲还有其它话要说儿子不走就是了。”
裕子兰破涕为笑,转身向一个宫娥说道:“将香囊装在锦盒里交给大皇子。”又转头看着龚淼叮嘱道:“切记,不要去碰,弄脏了可不好。”
龚淼疑惑道:“母亲何不亲自送过去,这样才显得出您的诚意。”
“不是听闻你同大公主的感情不错吗?我以往同大公主有些误会,怕自己去送她不收。这本是我的一个心意,心意到了就好,你也勿需说是我送的,只说是你送的就行了。”
裕子兰将装好的香囊盒子交给龚淼:“记得不要说是我送的,怕公主不收。”
龚淼极庄重地行了一个礼,接过盒子:“母亲若没有其它事,儿子便走了?”
“去吧。”裕子兰笑着点点头:“记住我说的话。”
龚淼离开后,裕子兰的贴身宫人靠近裕妃小声说道:“娘娘,大皇子去送会有些险。”
裕子兰白了此人一眼:“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我料不到她命那么大,被那畜牲伤了居然能活命!”
“娘娘,可是大皇子……”
“这样才没有人会怀疑,没人会想到母亲会送儿子入虎口。龚枫本当重视的就是他这个儿子!可一个龚九曜横在中间碍了我的眼!这件事若出了批漏便是有人走了风声,我迦楼罗族只是一个小族,
全靠我一人撑着,你们都是我从族中带来的人,可会背叛我们部族?”裕子兰看着远处的龚淼最后那一脚迈进了擎天殿,眼睛眯了眯。
几个宫娥纷纷跪下:“小的们不敢!小的们都以娘娘马首是瞻!”
裕子兰将手中绢扇捏得极紧,脸色阴郁。她当初一心嫁给龚枫,除了对他倾心更重要的是她想要权势。迦楼罗族是个小族,常年被其它大族欺负,虽说她是族中的大小姐日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当初她也曾动了心思,可是同小族联姻她又心不甘愿,便与一个大族的族长有了私情,可是对方已有正妻。若一定要做个妾,她便要做个最大的妾。有了这个想法,她便同那男子撇清关系,将她思慕龚枫的事弄到族人皆知,她老子也就半是疑虑半是担忧的给她自荐去了。
她就不信,以她的姿色会得不到龚枫哪怕一丁点心。
结果她还真就是得不到,龚枫一句话就把台下站着说了半天的迦楼罗族长的话给带偏了。
事情本以为无望了,她正咬牙切齿地受着族中人的嘲笑,结果也不知君后抽了什么风,最后这事又死而复苏,她竟莫名其妙如愿以偿了。
可是龚枫只在她那处住了几日,仍她千般心思万般手段都没能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心中怨怼不已。可偏偏这个时候她有了身孕,她觉得机会在她这边,那样没有温度,冷漠的几次竟让她生了个儿子。
但最后她发现这个儿子也没能留住龚枫,便有些心灰意冷地将龚淼扔在龚枫封给他的紫鸾殿,差了几个心腹看着。自己另找了个上眼的人服侍她,这个上眼的人最后给了她另一个孩子。
她害怕东窗事发,便叫了她妹妹一起商量。为了全族的荣誉和生死,她妹妹同妹夫抵了她,成了这个女婴的父母。
现在,机会又来了,龚九曜居然将龚淼引荐给了龚枫。她觉得自己上一次设计让龚九曜入石林这个事情也没有白做,必竟自那次后龚九曜便像变了个人似的,竟做下如此蠢事,倒是合了她的意。
但眼下多了夜叉族的支持,如果不尽早除了龚九曜她怕有朝一日便再难撼动其地位。
今日走的这一步,想来若成功了,她便坐稳了龚枫后宫的第一把位子。
龚淼回到殿中,看着桌上的锦盒想了良久,想着自己也未曾送给龚九曜什么贺礼心下有些迟来的愧疚。
当时那般做全因他真心不想贺她什么,只想着他的姐姐是他一个人的。现在看那修离也不碍眼,他便想着龚九曜对他的好,反应过来要寻个好物什送给她。
这些日子在擎天殿龚枫对他很好,送了他好些礼物,都是以往他想都不敢想的。
他在中间挑挑捡捡了好一会,相中自己也极喜欢的一对白玉兔子。此物细若凝脂不说,因做工奇巧兔子的头和四肢均可扭动。
选好后他将这一对玉兔子谨慎地装进一个小锦袋里,用过晚膳揣上裕子兰要他代交的那个盒子急不可奈地奔去辛籽翎那处了。
辛梓翎的青莲殿中只有几个理事的宫娥在,辛籽翎去了木鼎桦那处。
小龚淼闷闷不乐地晃着腿坐在厅中等得着,直等得睡着了。辛籽翎回来时他已睡得鼾声起调正高的时候。
落落问:“要送大皇子回去吗?”
“不用,放到我房中去吧,像以往一样帮我在旁边再搭个铺。”辛籽翎摸了摸他微微出汗的额头。
落落同另一个宫娥尽心地跑去搭铺,香茹抱起小龚淼往辛籽翎的寝殿走去。
一个锦盒顺着龚淼的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辛籽翎走过去将盒子捡了起来打开来看了看,中间放着一个很漂亮的藕粉色锦袋。她笑着看了看龚淼柔声对香茹说道:“快抱他进去吧。”
她心中满是欣慰,现在这个龚淼若是一直如此懂事感恩,那日后也是鬼域之福。
再看这锦袋,绣工精细,香味很独特,但却过于浓郁不是辛籽翎喜欢的味道。她抚了抚那袋子,将它放到敞风的地方。为了不辜负龚淼的心意,她便叫了二个宫娥看好这样式尽快重新缝制一个交给她。
正在欣赏袋子上的花纹就听到落落回话说铺搭好了。辛梓翎伸了个懒腰,看着盯着她愣神的落落反应过来她现在是龚九曜,心中感叹着做公主的累正打算找个什么话题把她做这个不雅动作的事情遮盖过去,就见着落落一脸的了然。
小宫娥面色微红,有些羞怯地低头道:“公主从昨夜过来一定是周身不适,我却这般后知后觉的不上心。待会就送药汤过去给公主泡药浴,定就不会那么痛了。”
落落心中有些感动,觉着她的公主只是做个动作提点一下她而未有责难,现在的公主真是越来越温柔且体恤她们了。
辛梓翎一片茫然,分不清她这话倒底是何含义,但睡前泡澡这等美事自然不可错过。
所有事情做完,辛梓翎倒头便美美睡去。第二日一早,龚淼醒了过来,跳到床边搭的一个小铺上将辛籽翎给晃醒:“姐姐快起来,看我给你带的什么。”
说着便又跳到地上去取他的外衫,看到那个锦袋被放在一边,便拿到手中兴致勃勃地将里面的玉兔小心翼翼地倒在辛籽翎的床铺上:“你看。”他将那兔子摇了摇:“它会动。”
说完抬起头,刚睡醒的脸蛋红扑扑的:“送给你。是……贺你订亲的。”
辛籽翎将玉兔宝贝似地拿在手中:“好有趣,谢谢你。
原来这个也是他要送她的,真是个有心的孩子:“昨日那锦袋很好看,也谢谢你。”
“哦……”小龚淼正要张嘴,突然想起裕子兰的嘱咐又闭上了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