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照比平时冷清不少, 最近不太平, 住院的住院,公差的公差,只留着祖奶奶和几个保卫家园的还在这里。大伯母对我这次回家很诧异, 但也没说什么,我一直觉得大伯母有种母仪天下的架势, 她和不算亲,但对我一直也平和, 不只是我, 她对高家每个孩子都这样,可惜她生的儿子不争气,连大伯父自己都说自己的儿子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高家这一代, 直系的几个儿子都不出彩, 反而是江家和周家的两个长子深受长辈夸赞,大伯父常说大堂哥要是有周姐夫一半的才学和风度, 他就把头发都剃光在祖宗坟前嗑一辈子头。
我一个人走到后山, 上次来时是被周家的小少爷连累,我还记得他好像是叫周瑞星吧,因为周姐夫全名叫周瑞安,这兄弟俩只有最后一个字不一样,所以很好记。周瑞星和周瑞安两兄弟的长相都偏像周夫人, 但周瑞星太古怪,总像被一团黑雾包围似的,就是长大也不会有周姐夫的风度翩翩吧, 真是可惜了。
我当然不是跑来鸟不拉屎的后山看风景来了,后山是被遗弃的地方,聚集着各种混乱的灵气,我想这样说不能帮我压抑胸口这只古怪的蝴蝶。力量,我梦寐以求,但我绝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高彦君的意思很明显,他给我古怪的力量,而我成为他的走狗,想的倒美,我若是个听话的人,二伯母也不会让堂姐和我保持距离了。
随便用了一张炎符,以前都只是一撮小火花,如今熊熊烈焰将岩石烤黑。但这也并不是我想要的,火球再大也就是个大火球,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火海。胸口的绿蝴蝶图案微微发烫,我想在绿蝴蝶没有反应的情况下使用咒术,却发现无论如何我都处在绿蝴蝶的控制之下,它就像我身体唯一的出口,将我所有力量都染上它的印记。
我有些慌了,它比我想象中更霸道,我记得这样的契约术是有缺陷的,它不是对所有人都能用,要两心相悦才行,是因为我心底对力量贪婪的欲望让它能轻易在我身上根植吗,不能怪我啊,我多想像江风逸和猫哥一样不管遇到怎样的对手都能镇定自若,但我,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而且,我多想能帮上猫哥的忙,哪怕一点点也好,我真不想被那个暴露狂比下去。
用尖锐的石块在胸口的绿蝴蝶上划下去,留下一条长长的口子,里面的血还是红色的,还好,并不是最坏的情况,它没有连同我全身的血液一起占领,我还有周转的余地。
家里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大家都很忙,没人有时间关注我在做什么。从药房取了瓶云南白药处理好伤口,从小爬树翻墙没少流血受伤,这点小伤更不用当回事。止了血,重新穿好衣服,谁能看出我刚自残过,哈哈哈。
随后去了上锁的书房,这书房从外面看只是间破旧的挂着锁的废仓库,要不是从小在高家长大,我也想不到这会是用来藏书的地方。撬开锁,进了书房,书房正中间有一条直通到底的走廊,我本以为至少装饰会装成普通书房的样子,弄个花瓶啊砚台什么当机关,拧了机关才能出现密道,它这么正大光明我反而不自在,高家的防范意思也太差了吧。
刚踏进走廊,耳边传来嗖嗖两声,一对冰锥对着我射过来,还好我反应快,直接向后仰倒跌出走廊。什么玩意!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再靠过去,发现走廊两边的墙壁上各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蓝线,怪不得不加防范,原来陷阱都在里面等着呢!
我对机关、阵术这些东西完全不在行,盯着蓝线看半天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唯一知道的是我要是想顺着走廊走,两面隐藏的冰锥一定会把我扎成刺猬。在走廊的入口站了一会儿,连手都不敢伸进去,又怕有人进来看见我,不敢久留,只好不甘心地离开。
刚走书房出来,没走几步就看见二伯母了,心虚地低下头想装作没看见快步溜走,被二伯母指名喊住。
“高幸啊,怎么跑这里来了,我找你呢。”二伯母招呼我过去。
真稀奇,二伯母一向除了畏惧大伯母眼里就没有别人了,除了向我炫耀她女儿出身好长得好嫁得好以外从不跟我说话,怎么突然找起我来了。
“二伯母。”我乖巧地叫了一声,长辈到底是长辈,口头上的尊敬还是要的。
“你现在不是没事儿嘛,帮伯母半点事儿。”二伯母摆出一副慈母的表情对我说。
“什么事儿?”我真想不出我能帮上她什么忙。
“你堂姐这几天身子不好,我炖了点汤,想给她拿去,碰巧老太太现在身子也不好,我走不开,家里就你一个闲人,你帮我送过去。”
找我帮忙就找我帮忙嘛,干嘛还说我是闲人,我撇撇嘴,虽然心里不乐意,还是得帮忙,谁让她是我二伯母呢:“哦,好。”
二伯母又慈母一般地拍拍我的头:“真乖,周家离得不远,有直通的客车,我把地址给你你肯定能找到。”
望天,我千里迢迢坐车穿过几个市就为送一碗汤,我可真勤快,许久不回老家,就当为老家做点贡献吧。
照着二伯母给的地址找到周家的房子,我刹那间就震惊了!虽然我一直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奇门异术中最吸金的就是算命和看风水,但我没想到贫富差距会这么严重!高家不是四大家族之首吗,怎么生活水平也差太多了吧!
周家的房子只能用金碧辉煌金光灿烂金黄金黄来形容了,那门把手不会是金的,好想冲上去咬一口濉n抑讣獠兜叵朊平鹱龅拿虐咽郑疵桓一幔抛远耍桓鋈嗨甑呐苏驹诿趴冢Ω檬侵芗业呐栋伞
“是高幸小姐吧,请进,少奶奶吩咐过你要来了。”女佣恭敬地说。
泪流满面,看风水的就是有钱啊,我在高家长这么大都没被女佣服侍过。高家的地位比周家和江家要高,但家产方面就差了些,每个人都不相信有鬼,当然不会找人捉鬼,但那些不信鬼的富商又极信命极信祖宗风水,自欺欺人的能力让人叹为观止。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高家,周家,江家,既然号称四大家族,怎么算这才三个而已,第四个呢?似乎听过那个家族早就不在了,至于原因就不知道了,不会是生太多女儿没生出儿子被历史的洪涛淹没了吧。
女佣领着我到一楼的大客厅,她上楼去通知堂姐。我坐在客厅那张不知是什么皮的大沙发上,感觉p股都金贵了不少,早知道我也要学风水啊!
“贤侄女。”有人从楼梯下来叫道。
我朝楼梯看去,发现是周家老爷周清明,别看他名字起的干净,做事儿可不干净,倒不是道德沦丧什么的大毛病,就是贪财,不过不贪财能住这么大的房子吗,不贪财也娶不到周夫人那种艳名远播的美女,生不出周姐夫这样的帅儿子啊。
“周伯父。”我站起来,略微鞠了一躬。
“难为你这么想着夕雅,大老远送汤过来,夕雅吃了药在床上还没睡醒,你要是没有急事就等等。”周老爷满脸横肉的脸堆出笑容。
我呵呵地傻笑着,心里直翻白眼,二伯母使唤人的功力不是盖的,我大老远坐了几个市的车就是为了一碗汤,说出去谁信呐。
“姐夫没在家?”我看看楼梯上再没人下来,没话找话地说。
“他啊,忙得很,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可怜夕雅了,这还新婚呢。”提起周姐夫,周老爷有点生气。
“姐夫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有心拼事业您该高兴才是,我家长辈还总说要我们向姐夫学习呢。”我这话也不全是客套,八分真心,以姐夫的人品看应该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周老爷脸上又露出得意的神色,周瑞安确实是个拿的出手的好儿子,也难怪他要沾沾自喜了。
“小少爷!别跑那么快,等等!别摔着!”客厅里又响女人的声音。
回头看见一个年老的女佣正追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跑,小男孩跑得太快,她根本追不上,眼见着小孩朝沙发这边跑过来,一头钻进周老爷怀里。
这不是周小少爷嘛,肤色虽然还是苍白,比那时候的青色好了不少,果然还是得在周老爷身边那些佣人才不敢欺负他。
周老爷抱住周小少爷,心疼地揉揉孩子柔软的头发,像他这岁数的男人对老来子总是有特别的感情。
“姐姐。”周小少爷漆黑的眼睛看见我,叫了一声。
“小瑞星。”我试着叫了一声,神呐,是叫周瑞星吧,我应该没记错名字吧。
周瑞星点头笑了一下,他的表情是根本没变的,但我总觉得他笑了一下。
周老爷很惊奇:“难得瑞星会叫除我以外的人。”
“在高家看见他,就陪了他玩了一会儿。”我当然不能告诉周老爷他儿子有多吓人,让我的心灵受了多少创伤。
“姐姐,黑猫呢。”周瑞星眨着漆黑的大眼睛又问。
变成人了。我好想这样告诉他,但是我不能,我要忍住,抽搐着眼睛摸摸他的头说:“在家了没带来。”
“姐姐,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周瑞星又说。
这孩子今天怎么话多了,是要夸我变漂亮了么,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周瑞星挪到我身边,两只小手支在我腿上,鼻子贴着我的衣服靠近左胸的地方嗅了嗅:“姐姐有臭味。”
周老爷赶紧把周瑞星拉回去,尴尬地说:“瞎说什么,小孩子没礼貌。”
周老爷一定没弄清周瑞星话中的意思,他说的并不是寻常的臭味,我也发现了,胸口那只墨绿色的蝴蝶上有轻微的尸臭。猫哥说过,周瑞星这孩子就是活着的灵感雷达,他还这么小,还不知道自己感觉到的东西意味着什么,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堂姐醒了,在女佣的搀扶下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穿着乳白色吊带长裙,美丽依旧,但遮掩不掉脸上憔悴的神色。我的堂姐,高夕雅,说起来她算是我的红娘,如果不是参加她的婚礼,我不会遇见猫哥,如果不是拿着她的大红花得瑟,我不会和猫哥冥婚,出嫁那天的她多么明艳动人,这才多长时间就成这样了。
周老爷虽然贪财,为人还算厚道,不可能亏待儿媳妇,周姐夫和堂姐感情甚笃,三家集会时大家有目共睹,医生也说堂姐身体一切正常,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堂姐。”我先跟她打招呼。
高夕雅点点头,坐到我旁边那个单独的小沙发上。我把二伯母嘱咐的关于调养的话都跟她复述一遍,她都点头表示记住了。还要跟堂客套几句让她保重身体的话,兜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猫哥,走出好远才敢接他的电话。
“回娘家探亲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刚接通电话,猫哥就劈头盖脸地问。
“堂姐病了,我在看她呢。”我解释说,跟他说话我有点紧张,主要是心虚,绿蝴蝶被他发现的话一定会生气吧。
“快回来夫人夫人夫人夫人夫人夫人夫人夫人夫人……”出现了,猫哥经典的回音攻击法,我只觉得耳膜都在颤抖。
“亲爱的猫哥,我不会改嫁也不会跟人私奔,半夜十二点之前到家,您看如何?”这只猫不去当交警可惜了,我的交通图他都要掌握。
我就像在外喝酒应酬的老公一样,跟老婆一再保证后才能再回到酒席。
周老爷揪着自己的小八字胡笑道:“男朋友打来的吧?一转眼你都到这年纪了。”
我挠挠头讪笑着坐下,何止是男盆友啊,莫名其妙就结婚了。又唠了一会儿没营养的家常,高夕雅一直是没精神的样子,我想我该告辞了,让她能安心的休息。我们聊天的时候,周瑞星被抱进了房间,那孩子听觉也极敏锐,听说我要走了,在房间里哭了起来。
保姆怎么哄也不行,他就是哭个不停,周老爷也没辙了,不好意思地对我说:“贤侄女,要不,你再呆一会儿哄哄他?”
我当然答应了,到周瑞星的房间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地板上靠着墙角哭,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嚎嚎大哭,他一点声音也没有,脸上也没有表情,就一直往下淌眼泪。
我和他总共也才见了两次面而已,这么舍不得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就拿着纸巾给他擦眼泪,他一直淌我就一直擦,擦得他眼角都破皮了。
“瑞星啊,姐姐先回家,以后再来看你好不好?”我用商量的语气跟他说。
周瑞星摇摇头:“姐姐,你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我也很为难,这里又不是我家,不是我想留我想留就能留,况且家里还有只血盆大口的猫等我回去跪搓衣板。
“瑞星乖,听话,堂姐现在身体不好,等她病好了就能陪你玩了,姐夫一会儿该回来了吧,你去他房间等他,他一定会陪你玩的。”我摸着他的头哄他。
周瑞星还是摇头:“不要,他们的房间好臭,我不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