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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心愿

倾国倾城 难得潇洒 8099 2024-11-19 06:38

  慎言随着指引太监往里来。从里面正退出来一队宫娥,手里捧着各式物品,见到外臣,都侧头向另一边避过。慎言习惯性地侧身避到另一侧。

  那太监挥令宫女们速退,转头冲慎言笑道,“大人快请吧,圣上早就吩咐下的,莫让圣上等。”

  慎言抬头看了看太监略肥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既客气又带着些不可抗拒的威风,心内便猜到这位定是陛下新近重用了的大太监了。想到留在宫中惶惶不可终日的魏阉,慎言抿唇角。

  两队人井然错身而过。眼前便是寝宫的外厅。地方不大,有一副精致的桌案,菱窗下还有一张贵妃榻,布置富丽堂皇。慎言垂目站在厅内。那太监径拐进内室通报去了。

  “陛下,人到了……”有声音隐隐传出来。

  “……”里面的人应了什么,却听不真。

  慎言按捺住向里面张一眼的冲动,撩衣摆在原地跪下。

  片刻,那太监带着剩下的几个侍从,一齐退出来下去了。

  室内瞬间寂静,慎言略沉了沉气息,就很有感应地一俯到地。

  一角衣带飘然,已经行至眼前。

  “慎言……”清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只这一声,便让深叩下的慎言全身绷紧。这声音已经深深烙印在脑子里,京都分别后,无时无刻在心底响起。历经劫难,如今又能听到刘诩唤他,慎言心内抑制不住地翻腾。

  “可算到了。”刘诩的声音在头顶再度响起,夹着些喜悦和叹息。

  慎言再坚持不下,仰起头。那张清丽面庞又映在他眼前。多日不见刘诩比在京城时,气质更加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掩不住的帝王风采。只是神色过于疲惫,本就娇小的身子笼在深色常服里更显削瘦。

  慎言出了神。刘诩见人僵着,索性伸手拉起了他。人起了身,更发觉,玄色武将常服更衬着瘦削。脸色苍白,大病未愈的样子,这风吹吹仿佛就会倒的,就是她的铁卫?刘诩上下打量着,眉皱紧。

  慎言有一刻怔忡。自己一只手腕就在人家手里,柔和温暖的触感,就从脉门直窜到心尖上,心潮翻腾不息。慎言使力抿唇,几用尽力气,才抑住奔流全身的情绪。

  刘诩等了下,没再听到慎言声音,却看慎言额角竟渗出了薄汗。“咱们慎言大人一路行来,话竟这么少。”刘诩忍不住出言揶揄。按理说做下那样的大事,应早报备,这小子不会还要等着皇帝先开口来查问吧。

  慎言立时回神。急急抬头,却也只得张了张口,理不出一句话来。辗转间,觉得胸口有千万句堵在一起。

  不敢再看刘诩似笑非嗔的眼神,慎言条件反射地选择再撩衣摆。刚有动作,就觉刘诩若有若无地挑眉瞟了自己一眼。

  无声的警告。

  慎言立时再跪不下去。

  两人又默了一阵。

  慎言深吸了口气,终往前蹭了半步,“……陛下,属下……”四个字,深吸了两口气。

  刘诩忍笑地盯着不安地凑过来的铁卫,自己也不觉得就自然地侧过了耳朵。

  “属下……”尾音完全听不清。

  “嗯?……”刘诩再探身。

  “属下……再不敢了。”慎言涨红了脸。仿佛用尽全力,可末了这几个字,声调仍低了不知几度,隐隐约约的。

  “咦?”终于听清了的刘诩完全惊诧。

  不及请罪,未曾请罚,进门憋到现在,就直接讨饶了?这在与慎言相处以来,可是从未得见的情形。慎言自投诚以来,每每处事沉稳有余,说话办事,都严守主从之礼,从不夹私。有时她自己也恍惚,当初在四合院时的那个时而凌厉,时而狡黠,还会用艳色|诱主的那个一肚子心眼层出不穷的慎言仿佛已经从他身上离了魂般。刘诩万分新鲜地看着自己的铁卫。人已经蔫蔫地垂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里。

  这样的话一出口,慎言就悔极。这话怎么竟像是尚天雨的语气,难道是在京中与那个家伙相处过久了,一个恍神,就有样学样了?慎言生怕刘诩会错意思,却是话已出口再收不回来。他再不敢看刘诩神情,衣摆也没撩,就咚地直跪了下去。

  “哎……”刘诩伸出手去捞人,到底慢了一步,慎言重重跪下,咚地一声重响,听着就觉得疼。

  看着地上的慎言因为猛然牵动身下的伤,疼得脸色全白,歪歪斜斜几乎扑倒。刘诩登时感觉耐心被磨灭怠尽。方才还说不敢,这会儿就又违了命令。这小子何时养成的这样脾性?火再压不住,啪地一甩袍袖,身边案上一叠公文急被扫到,哗啦啦洒落慎言一身。

  “胡闹,恁大胆?”刘诩沉声低喝。

  候在外间的太监侍卫听到偌大响动,吓得不轻。大太监连升被众人推到前沿,他也不敢进去,只从门缝抖抖往里里张了张。惊见这场面,似乎是陛下亲自动手打了人。跟在新皇身边这些日子,这情形可是从未见出现过。连升忙挥手示意,大家都是老油子了,都会意,蹑手蹑脚地齐齐退后半丈距离。

  慎言倒吸着冷气,身上剧烈地撕扯痛也觉不出来了,只觉万般懊恼,不自觉地使力按着膝下的地毯。

  刘诩倒是发泄了怒气,忽瞧见慎言下意识抓地毯的那手指节都发白了,确是真情外溢,不觉又软了心。

  一只素手又伸到眼前。慎言抬起目光,顺着手指向上看见刘诩写满责备的脸。

  “属下行事决绝,只盯住眼前得失,枉顾陛下长远计议。此错其一。”慎言眼中闪着晶莹,一字一句,“属下不惜自陷险境,皆缘于将胜负倚赖侥幸,不确定的结局确实无法掌握。此错其二。”

  低沉痛心的自省,在寂静的室内缓缓响起。刘诩伸出的手指悬在空气里,有些颤。

  “属下伤病缠身,行动完全暴露,又挂连着曲衡,若让有人心利用,刚建立起来的隐营危矣。此错其三。属下无法顾全手下的人,几乎让户家的线跟断,误了大事。此错其四。……”

  “住了。”刘诩再听不下去。

  慎言深垂的头,被刘诩用指挑起,柔和的面庞,有一条清泪痕迹。刘诩垂目看着他,长久叹息,“慎言你样样都想得明白,朕要的是落力办事的能臣,不是死士。为何事到临头,你却这样决断?”

  “属下……”慎言语塞,唇角一下子咬破。无言应对,唯有缓缓深叩在地。心中有个声音在拼命压抑,深种在心里的仰慕之情,只盼永埋心底,“……属下知错。”慎言声音都哑了。

  刘诩看着慎言微抖的肩,也不忍再责,伸手将人捞起,“得了,有话起来说吧。”

  “再不准这样了。”刘诩按了按慎言发烫的手指,还有些不放心。

  “……是。”慎言迟疑了一下,郑重点头,“属下遵旨。”

  刘诩急忙拉住艰难屈膝要谢恩的人,“行了,知错就得要改,光跪能解决问题了?”

  “……是。”慎言吸着冷气,站直。又哑声。

  “……”。看着这个曾经丰姿绰约,被多少人肖想着日夜辗转反侧却得不到手的人,落得这般憔悴,并不是好的感受。不过就为着保着自己坐稳这个皇座罢了。想着从开始到往后,这样的事,这样的人,不知还要多少,刘诩不觉意味阑珊,“朕不是好好的?想来生受不得这样的膜拜。等朕变成了祖庙里的牌位,你们再赶着来跪吧。”

  “陛下……”惊觉刘诩从未有过的消沉,慎言惊住,惊愕抬头,“您……”

  刘诩苦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一时情绪低沉,无妨。扭头却见自己的铁卫大滴泪竟一下子铺了满脸。

  “怎么了?”刘诩看着有抽泣趋势的铁卫,惊诧。

  慎言微张着唇,泪簌簌地无声滑落,脸上襟前都湿了一大片。

  “怎么了,哭成这样?”刘诩有些无措。

  慎言胡乱摇头,急切间竟反握住刘诩,急切道,“不,陛下不要……”

  人有颓倒的趋势。刘诩忙伸手去捞慎言,入手火一样灼烫。刘诩又探手试了试慎言额角,这才惊觉,果然烫得可以。

  “烧起来了?”伤重如此?刘诩忙蹲身圈住他瘦削的肩,揽在怀里。

  温暖的怀抱中,慎言再难自持,他抖抖地抬起婆娑泪眼,用目光描摩刘诩的一颦一笑,“陛下,求您别说这样的话,……”就是想也不成。想着刘诩描述的祖庙场景,慎言一颗心都碎片。

  刘诩恍然明白,疼惜地把怀里颤抖的人拢了拢,“好,以后都不讲这样的话。”一句话,就把坚强的暗卫吓得哭了,她得如此赤诚的慎言,何之有幸。

  慎言被笼在这一片温柔里,目光亮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刘诩柔和的笑容,缓缓地也扬起唇角。一个念头在这片温暖里,飞快地滋生,慎言抬手也笼住刘诩手臂,柔和的声音里带着急切的渴望,“陛下,若是计议百年身后事,能否准属下一个心愿?”

  刘诩调回目光,看着慎言充满恳求的眸子,“当然,慎言但说。”

  “属下想……呃……”慎言突然有一些紧张,挺了挺身子,又被身下突然的剧痛困扰,无力跌回刘诩怀中。

  刘诩突然目光一紧。她的眼睛被慎言身上玄色长襟掩盖下那条有着斑斑痕迹的裤子吸引,仔细辩认了下,继而震惊。这分明是血渍。

  “来人,快传御医。”刘诩惊喝。外间有御医和一帮太监和侍卫们一齐涌进来。一群人都尽量低头,忽略当今圣上蹲在地上,将自己的属下合身搂在怀里的画面。

  “无妨……”慎言话未尽,顿时急切。可虚弱的制止显然没有效果,大伙已经上前轻手轻脚地把人从刘诩怀里移出来,抬上软榻。

  仰躺已经不能,御医很有经验地指挥众人把慎言翻了个个,俯爬在榻上。

  慎言急切地撑起上半身,刘诩坐过榻前,用手按他背示意爬好,嗔怪,“伤成这样了还有什么磨蹭?……诊治完了再说吧……”

  慎言无奈被按回榻上。大太监连升又凑过来劝谏,“陛下,您万金之躯,别让血污冲撞了……”

  刘诩只没听见,盯着御医撩开慎言下襟长衣摆并开始解慎言裤带,刘诩忙摆手,“人都退出去。连升留侍。”

  “是。”连升怎会不知陛下心思,忙命众人快撤离。这边御医手脚利索,已经褪下慎言的裤子。

  慎言回手挡住御医的手,恳求地看着刘诩。

  “得了,朕哪有那么娇弱。你顾着自己吧。”刘诩不为所动,拔开他的手,示意御医诊治。

  御医手指搭在慎言两片浑圆的双丘,轻轻掰开,露出那处已经渍血累累的地方。

  刘诩眼晴猛地一眯。连升后在刘诩身侧,也小心地往那处张了一下,也暗暗吐了舌头。心道男苑那拔人真真是整治人的高手。瞧着外面已经伤成这样,其实甬道内里的伤,必更惨烈,才会一动就撕裂,反复流血,不好痊愈的。

  慎言早就咬紧了牙关,剧痛之下一声未吭,冷汗铺满全身。

  御医也是内行,先可着能见处处理干净。复从箱中拿出一个玉石的套管,把药膏导了进去。

  “连升,朕记得行宫里备着太后旧日用的东西?”刘诩盯着御医手中那个冰冷之物,突然出声。

  “是。”连升听出刘诩的意思,心里有些惊。他本就是行宫里的人,地头上不陌生。赶紧奔出去,不多时,拿回一个锦盒。

  御医也是常驻行宫的,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接过来,了然打开。

  慎言却也未回头。他默默地抱紧了手下的抱枕,把脸缓缓埋进两臂里,瘦削的肩几不可察地微微缩紧。

  精致的暖玉雕成的玉势,只有一指粗细,中空。若插|进体内,也不会有任何不适反应。它的用途在于里面可放置□□物。

  身下有略略被撑开的感觉,继而有些异物侵入的感觉,不难受,却让慎言的心一直沉进谷底。慎言闭着眼睛,体味着丝丝缕缕地,被药膏填入的全过程,直到那玉势又轻轻抽出去,留下一道清凉在甬道里细密的伤口上。末了,慎言轻轻叹出口气。

  熟悉的玉势,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宫室……唤醒的是过往,是那些颠鸾倒凤的日子,是印在生命里的肮脏和不堪,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的那些事实——自己曾是她母亲的,男|宠!

  上好药,御医退下去煎药,连升也无声退出去,刘诩伸手挑过慎言深埋的脸庞,一头冷汗,面颊泪痕还在,只是方才眼中的光彩已经隐进幽深的眸子里。

  刘诩疼惜,“这么痛也不哭了?方才朕一说那话,就把你吓得哭成那样?”见慎言出神不语,刘诩盯着他略失神的眼睛,笑道,“伤痛得紧?”

  “好些了。”慎言哑着声音。

  刘诩怕他疼得紧,引着他说话,“噢,方才要跟朕说什么来着?”

  慎言回过神,颤了颤睫毛,落寞地埋头回双臂里,“不是要紧的……公事。”

  刘诩怔了怔,“公事,以后日子还长,怕你还说不够?”

  慎言咬紧了唇,不再说话。

  刘诩了然笑笑,慎言一路劳顿,又累又伤,想是没了精神,伸手拍拍他的背,“你也累了。先歇下吧。天亮再说。”

  慎言他撑起上半身,看着刘诩起身走进内室。

  刘诩站下回头,当他还有话,轻声嘱咐道,“就在此歇下吧,有话天明再说。”她又走两步,回头笑道,“过会御医服侍吃药,不可怕苦胡弄着不喝。”

  “是。”

  眼看着刘诩松下肩,拖着疲惫的步子走进内室,慎言久久未动。直到药香飘到唇边,他才恍然回神。苦涩的药,还很烫,一口口咽下,慎言痛到心里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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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刘诩只睡满了三个时辰,心里惦记外间的慎言,自己披衣下了床。

  轻步走出来,却见软榻上已经没人了。刘诩一怔,下意识转头去找,才看见慎言正倚着窗出神。

  晨光从菱窗轻轻泄进来,慎言修长玄色身影就凝在这一片轻灵透亮里,美不胜收又透着落寞孤寂,如此矛盾的美丽,让刘诩收不回目光。

  “陛下。”慎言立时有了感应,转身撩衣跪下,身形利索,不似昨天那么艰难了。

  “御医还是济事的。”刘诩走过来亲自拉他起身,很高兴他伤痛减轻,又不免皱眉嘱咐,“别抻着了,看撕了伤口。”

  “属下知错。”慎言低声。

  “哪是责你。”刘诩好笑慎言的拘谨,“昨夜睡得可好?”

  慎言摇头,“陛下的话,属下思量一夜……”

  “一夜未睡?”

  见刘诩眉毛挑起,慎言苦笑,“属下知错。”

  “你呀……”刘诩彻底没脾气。

  “属下想了一夜……自小离家,在铁卫营七年出营又……,行动处事,从来便是这样……陛下说的决绝,属下之前从未觉得如何。”慎言有些哽住,强自坚持道,“跟随陛下后,情形竟全不似从前,这次入男苑的事,本想着做便做了,有了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可是一旦行动,心内却涌出万般不安……”

  刘诩未料慎言会说这些,停下认真地听着,脸上有些动容。

  慎言闭目,脑子里映出在男苑刑架上辗转忍痛的画面,那种彻骨的痛抵不过在心内极剧膨胀起来的不安。这不安,不仅仅是来自于对计划是否能成功的不确定,更是因为自己已经强烈地意识到,陛下定不准,也不愿看他私自的决绝牺牲。想到刘诩不赞同的眼神,自己底气全无。

  “属下确实还缺乏做您臂膀的觉悟。”当初弃平氏投了刘诩,是自己主动抉择,可是自己远远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来适应来自主上的疼惜和回护。

  刘诩认真地看着慎言神色,长长吁出口气,“这可是真想明白了。朕不要一个死士,朕也不缺死士,你的才干和能力,才是朕在朝内最大的助力,无须妄自菲薄,更不该轻贱自己。明白了这个,才不枉朕对你青眼相待。”

  慎言亦动容,郑重点头,“属下定不负陛下厚望。”

  刘诩拍拍他手臂欣然。带着人回到软榻边,示意躺下。慎言没坚持,仍俯爬下来。两人话说开了,心里都轻松,相视释然而笑。

  “昨天你要谈什么公事?”刘诩趁着人去传御医的当问。

  慎言怔了怔,迟疑道,“也就是……隐营这些日子的安排……”

  “喔,你处理吧,朕不过问。”刘诩听是这事,摆手示意不必报备了,“那朕就先说点公事吧。”

  慎言当面说了谎,有些慌,掩饰着笑笑,“是。”

  刘诩掸了掸袍袖,“说说朝局吧。现如今里的六司,尚书、侍郎都是老师的人,朕是一个也使不动。”

  慎言皱眉点头。

  “如今你荐上来的那些人,朕派蓝卿都悄悄接了来。这些日子忙着择出贤能,最出色的几个,便都赐了候补中郎令,其余的朕斟酌着,给细细地安排了差事。还有几个人的用处,朕还没太想明白,要再琢磨琢磨。”

  能在这么短时间,便可择能而用,安排妥当,慎言颇信服地点头。

  “这次事若成了,六卿就从这里出了。”刘诩笑看自己的凝眉沉思着的铁卫,“将来朝堂里六卿都是你所荐,六司里大小官员,莫不以做你的门生为荣。”

  这话挺重,慎言错愕一瞬,挺起上身,“陛下……”

  刘诩笑着摆手,“朕不行那诛心之罚,你不用怕。”

  慎言脸红。

  刘诩敛了笑,郑重地看着慎言,“慎言,朕初登大宝,又与老师背道而驰,注定人员紧张捉襟见肘。朕是天子,赶着来效忠的倒是不少,可朕缺的是真正的才俊,是与朕一心的能臣。”

  慎言抬目看到刘诩闪着光彩的眸子,心里有预感升腾。不禁收紧手指,几乎听到自己渐紧的心跳声。

  “到时你可愿出仕,帮朕处理朝政?”刘诩殷殷地看着他。

  慎言整个人剧震了下,继而垂头。

  刘诩细致看他神情,“听闻你心心念念的是在朕功成之后,能卸职回乡,再不理这些俗务。不若再帮朕些时日吧。等有了能接过大齐的皇嗣,朕和卿一同放手,各归山林。可好?”

  “梁党一倒,满朝皆是你的门生,权倾朝野倒谈不上,定不会有人再敢翻你的旧帐,朕也不许史官乱写。你有避世情绪,无非虑着那些过往,如今这样,也算是重新来过。可好?”

  声声殷殷,让慎言一颗心抽紧又抽紧。

  “可还有别的顾虑?说与朕听。卿早交付性命与忠诚与朕,朕必不辜负。”刘诩语气分外郑重。

  “不是陛下想的那样。”慎言忙撩起眼帘,急切道。

  刘诩默了。只拿眼睛看向慎言眼底。

  良久,慎言微动。

  “唯虑不能担此重任,不能给主上分忧。”慎言自榻上缓缓跪起来,拜下,一字一句,“臣愿呕心沥血,以报皇恩。”

  刘诩松下口气。郑重起身,一手托起他手腕,欣然从广袖里拿出一枚私印,放进他手心里。

  莹润通透的私印上,刻着“谨事宣德”四个篆字。于朝中处理政务时,便是相当于“如朕亲临”了,可司首辅大臣。

  慎言望着手中印信,久久沉默。末了,缓缓握在掌心里。

  “属下叩谢圣上。”

  “称臣吧。”

  “是。臣,叩谢圣恩。”慎言顺从改口,却听到心片片撕碎的声音。

  两人手臂相挽便都寂静。只有行宫风指竹林声,悉悉索索,萧萧瑟瑟。

  这君臣两人,一个是背离都城四面楚歌,一个是曾以艳色名动京城,这样的搭配看似不羁,细想又是那么切合。身份虽有差别,但过往同样不堪,也只有这样才能心意相通。决绝、狠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的事,从不曾少做,因此互相明白,自然便包容。只是现如今,因为各自心中都有了比命还重的挂牵,因此不许再轻言死生。

  慎言恋恋地看进刘诩幽深的眸子,出了这寝宫,从今而后,自己便不再能如此放肆地盯着她看。是臣,便要本份,从今而后,自己的使命便是要帮她守住朝堂。他将面临的敌人来自他还不太熟悉的四面八方,他必须马上做好心理建设,立刻投入这更残酷的战场。这一役,自己投进去的,是一辈子。战场上,自己一步也不能退缩。因为身后是他心中的挚爱,是他的主上,他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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