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执在宿舍内做俯卧撑。
瓷砖地面是X轴,床脚床梯是Y轴。他把双脚勾在床梯由下往上数的第三格,双手撑在距下巴正前方五厘米的空地,整个身体展成一条直线,斜率刚好是-1.
呼哧——
手肘弯曲,肱二头肌鼓起。
呼哧——
腰腹平整,硬如板石。
呼哧——
下巴贴地,床架嘎吱。
呼哧——呼哧——呼哧——
干脆背起一只手,单手支撑身体起伏。
他的目光定格在一个虚化的原点,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却能够容纳他加速膨胀的思绪。
为什么加速膨胀?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见到了一个女人。
银白套裙,高盘发髻,五官惊美绝色,体态优雅蹁跹。
他坐在审讯室北面,双手带着铁铐,目光如水。
她坐在审讯室南面,双手交叠压膝,目光如火。
这个女人他见过,那是在十几年前的战争期间,他远远地注视过她。
但她当时肯定不会注意到他,毕竟他只是一个兵,普通的士兵。
“我看过你的资料。”
语气清淡,但却带着直透人心的威严。
之后的问题,他都用不知道、不清楚、跟自己无关等等一系列不识抬举的词汇应付,然后沉默。
作为一名老兵,这种问询手段和强度,是不可能对他起任何作用的。
因为他知道,她拿不出证据。
……
黄执在宿舍门后倒立。
双手撑在地面,双脚靠在门沿。膝盖微微弯曲,脚后跟轻贴门板。六块腹肌撑起白色运动背心,像潜藏已久的种子,要一举突破束缚它的泥地。
呼哧——
手肘弯曲,肱二头肌爆起。
呼哧——
腰腹实硬,坚如磐石。
呼哧——
头顶贴地,门板嘎吱。
呼哧——呼哧——呼哧——
干脆背起一只手,单手支撑身体。
他的目光倒贴在一个虚化的原点,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却能够容纳他急速膨胀的思绪。而他的思绪,此刻依然停留在几个小时之前,同他见面的女人身上。
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的姓名,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他当然知道他和这个女人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当这个女人问他下面这个问题时,他震惊。
“你觉得,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他低下头,理所当然地沉默,因为他不懂这个女人此问何意。
这个女人站起来,绕着审讯桌慢踱,用自问自答的形式说了下面这些话,他不懂。
(PS:以下几段话,为个人思考所得,表面看起来有毁三观的嫌疑,但实际上肯定没有。请头脑清醒的同学代入语境和作者一起深度思考。请头脑不那么清醒的同学直接跳过。有两件事是毋庸置疑的:作者三观很正。作者的作品三观很正。)
“生和活,其实都是很无聊的事情,甚至,连无聊都谈不上。它们干如清水,淡如空气,没有黑白青黄,不分深浅厚薄,就只是生,和活。人的想象很伟大,而虚构,比想象更伟大。班级、公司、国家甚至是社会,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都是不真实存在的事物,都是人用想象虚构的场景,而我们,偏偏相信它。”
“世界真的存在吗?不确定。但我们相信它存在。我们相信它存在的基础,是我们无法证明它不存在。如果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上帝存在,那么上帝就是存在的,无论他是谁。如果我们所有人都相信有天堂地狱,那么天堂地狱就是存在的,无论在哪里。”
“从文明出现之初,我们就活在虚构的世界里。宗教或神话,帝国或民主,都是我们的脑中之物。要让虚构之物获得更广泛的接受和认同,我们就需要把它们盘活,因为活物活着,是最真实的存在体现。于是,意义就出现了。”
“意义是活着的灵魂。生活本不含有意义,但我们需要活着的生活,于是我们强行赋予生活以意义。人生本不含有意义,但我们需要活着的人生,于是我们强行赋予人生以意义。爱情本不含有意义,但我们需要活着的爱情,于是我们强行赋予爱情以意义。意义是真实存在的吗?不,它不存在。因此,意义本质上,是一场盛大的骗局。但活着的人需要这一骗局,因为活着的人需要生活。然而——”
“有些生活,是可以不需要意义的。比如野兽,比如机器人,比如像野兽或者像机器的人。为什么大多数人害怕野兽或者机器人?因为他们不需要存在的意义就可以真实地活着,因为他们生生戳破了意义的骗局,因为他们动摇了人的生活的根基。我们不能承认意义是虚构的,是不存在的,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我们要让野兽、机器人以及像野兽或机器的人臣服,或者,强行赋予它们以意义。”
……
黄执在卫生间洗澡。
温热密集的水珠,看到虬结紧实的胸大肌后,当场吓得屁滚尿流。
他双手扶墙,低头闭眼,思绪溶入额前的水珠,顺着脸颊、胡须、胸膛、腰腹、(|)、大腿、小腿、脚踝、地漏,一直流入深不见底的下水道。
这个女人来找他是什么意思?这个女人对他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这个女人说那番话的目的又是什么?
试探?诱导?威胁?警告?
又或者只是交流经验,聊天谈心?
不可能。
有猫腻。
想不通。
还有更想不通的,是最后那一问。
“黄执先生,你有信仰吗?”
“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答得如此干脆,或许他确实就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但这个回答显然给他带来了好处——他被释放了。
三天的幽禁审讯,他应付得游刃有余,但这个女人最后那半个小时说的话,仿佛一架重达万斤的攻城锤,一击破开了他的心门。
这个女人很厉害。比他想象中更厉害。
他其实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有点迷。
拧阀关灯,裹上浴巾,坐到桌边,正思考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哎哟!”
一进门,游默就被面前这个壮硕的大胡子给吓到了,这黄幺蛾总是一声不吭地来,一声不吭地走,弄得他都有些轻飘飘的。
“游小子,你觉得,生活有意义吗?”
PS:
黄执在宿舍内做俯卧撑。
瓷砖地面是X轴,床脚床梯是Y轴。他把双脚勾在床梯由下往上数的第三格,双手撑在距下巴正前方五厘米的空地,整个身体展成一条直线,斜率刚好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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