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回到家里倒头就睡,贺小月知道傅老有心事,暗自嘀咕了几句也就算了。
深更半夜,贺小月醒了过来,她想要上厕所,双手触摸着凉席,感觉湿湿黏黏的。
她将手拿到鼻子前嗅了嗅。
“血,是血!”贺小月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她伸手去触碰床头柜上的台灯按钮。慌乱中她竟然将台灯打碎了。这么大的动静,傅老竟然没被吵醒,她的心里开始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晃晃悠悠地走到墙边将吊灯按钮打开,她背对着身后的那张大床却始终不肯回头。她垂头却见自己的白色睡裙上浸染了血渍。她徐徐摊开手掌,血,全是血,贺小月如遭雷击。娇小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她想要喊人,可是话到了喉咙口硬是挤不出半个字来。她没法移动半寸,只是将脑袋生硬地转动了几下,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
傅老血肉模糊地静静地躺在床上,床下有大片血迹,血水滴滴答答地顺着床沿坠落,他身上的人皮被整张拨了去。
贺小月脚底一软,摔倒在地晕死了过去。
七月八日,火一样的早晨却让人觉得阴冷悲戚。萧城几人在得知傅老昨夜被拨皮,惨死家中的消息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周围将头靠在椅背上,黑色的眼睛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这个失踪案太诡异了,从阿水和傅老的对话中,我们可以推断出那失踪的六个旅行者不是失踪而是死了,并且这六个人的死同傅老有关。如今他死了,线索似乎又断了。傅老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无缘无故,这说不通啊!”
萧城的眼皮一直跳,他总觉得哪里不对。那根线时有时无,萧城想抓却抓不住。
火轮发怒了一般,燃烧大地,热浪滚滚,小叶村则像一个大蒸笼将所有人包在里面。
一位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妇人,顶着烈日在院中做运动,身上的衣服几乎湿透。脸上的汗水在烈焰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就如同镀了一层水银。她一会儿跑到东,一会儿跑到西,身体不停地扭动着,从嘴里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怪笑。
“才死了三个,不够数啊,还是不够数。”她咯咯的笑了起来跟老母鸡下蛋似的。
“妈,你别发疯了,小心隔墙有耳,我扶你回去吧。”
“你滚开,我不认识你,你想害我是吧,我告诉你,没门。我的两个儿子死了,我们谁都逃不过命运的纠缠,我们都得死,都得死。”
她坐在滚烫的地面上撒泼打滚,皮肤被烫伤了大半,眼泪哗哗地流。她的女儿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哭喊声更大了。
她的女儿索性撒手不管了。她站在原地骂道:“疯老婆子,如果不是我一日三餐的伺候你,你恐怕早就饿死了。天天大闹还不间断地发疯,我受不了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女孩子说完委屈地哭着跑开了,坐在院子里疯言疯语的妇人却丝毫不以为意。
“死了好,死了我就可以去地下见我的两个儿子。下地狱去吧,下地狱。”她一边嘟囔着一边用头猛砸水泥地,水泥地上慢慢地开出一朵朵的大红花。脑袋开瓢后,额头上的血分成数十股涓涓细流。
一道模模糊糊的鬼影子飘到了她的跟前。这只鬼没有脸皮,身上血肉连着筋凹凸不平。她傻笑着盯着鬼,鲜血涌入眼睛模糊了她的视线,世界是红色的,面前的鬼也是红的。她并不畏惧。鬼不过就是涂上红漆的东西。她连死都不怕,还会怕红色的东西嘛。
鬼伸出一根冒着白气的手指,缓缓抵着她的眉心。
“轰隆”一声,她的脑袋炸开了花,就像被拍烂的大西瓜。
听到大动静,她的女儿被吓得不轻,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她嘴里一直喊着她娘的名字,而眼前的一切却让她惊呆了。
一具无头女尸敞开手脚躺在地上,血液四溅,脑袋崩裂,碎的稀烂。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四个了,第四个了,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她的女儿掩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阿水的住处,刘刚跑了进来。“曹家出事了,青天白日又死了一个。”
萧城几人听闻立刻冲了出去。本就不大的院子现在却是围满了人,她女儿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周围拿出相机装模作样地拍了几张照片。
“活不下去了,我一家本是四口人,前些年死了两个弟弟,现在连娘也死了,这叫我怎么活啊,我还不如撞墙死了,好去下面一家团聚。”
村民见姑娘要轻生便一把拉住,其中一位大妈劝道:“我家还不是一样,我的儿子和老头去年全死了。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闺女听我一句劝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跟我走,去我家住,我会把你当成我的亲闺女一样疼爱。我们好好过日子。”
年轻女孩子一听,心有所触,扑进大妈的怀里嚎啕大哭,哭声凄厉,惨断人肠。折腾了许久,这里才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血气染红了这个偏僻的小村子。残月如血,望见的人心里冰凉。
月光的阴影下,萧城独自一人正想着心事,周围搬了一个凳子坐到萧城旁边。
“你有什么想法吗?”
萧城自嘲一笑道:“毫无头绪,也许我们过不了这关了。”
“没事,至少我们努力过了,努力了就不要有遗憾,就算面对死亡也不能哭哭啼啼的,要像个男子汉死得坚强有尊严。”周围淡淡地说道。
“你倒是想得很开,和你一比,我反倒洒脱不起来。”萧城感慨道,“我有预感,今天晚上还会有人死去。”
迷雾将月光遮住,谢进搂着他八岁的小儿子嘱咐道:“别怕,你藏到地窖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出来,知道吗?”
谢进将床搬开,手下飞快地摸索着,接着他打开一个暗格小心地将儿子放了下去。房间很黑没有光亮,他的眼睛湿润了,也许过了今晚,他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他再次将床移到原位。他被奇怪的声响连续惊扰了几天。譬如,窗子上发出雨水击打玻璃的声音,可是夏季天气干燥晴朗,外面根本就没有下雨。楼上发出踢踏踢踏走路的响声,可是家中只有他和儿子两个人。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
忽然,房间内传来翻报纸的沙沙声,他的喉咙动了几下,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恐慌与不安。他贴着墙壁一步步往门外走去,他企图将这只鬼引到外面。
“打不开,怎么会打不开呢!门锁前两天不是坏了吗?”
他拼命转动门把手,哐当,门把手脱落掉在了地上,门依然锁得死死的。
这时,谢进眼中的光芒渐渐萎靡。他笨拙地转过身朝着木床走了过去,他如同被操控了一般,乖乖地躺下去不动了,眼睛惊恐的直直地凝视着天花板,被操控不代表就没有意识,屋内的灯光一闪一闪,他看见那只鬼狞笑着倒吊在天花板上。这只鬼全身黑如焦炭,见到这一幕谢进的瞳孔猛地一缩。鬼不紧不慢地从墙上爬了下来,来到床边,伸出的手指细细尖尖,像枯树枝,轻轻一划,他薄薄的皮肤就裂开了一条缝,拨皮开始了,短短几秒,整张人皮就剥落了,而鲜活的肉体还在抽搐着,如同砧板上被剁了头的却还在甩尾跳动的鱼。
萧城没有坐以待毙,他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计划。那就是引蛇出洞。李新语和钱亚伦分别使用了一张夜视符,他们正赶往孙国盛的家里。
白天孙国盛不知去向,一到晚上他就出现。身为副村长的他,傅老死了他也没去慰问一下,甚至大白天曹家死了一个人,他也没出现。他的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至少他的身上有疑点。萧城对有疑点的事物向来都是刨根问底,否者不会善罢甘休。
厚厚的水泥墙能困住人却困不住人的心。翔子躺在凉席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从裤袋里掏出了一面小铜镜。
“镜子,镜子,我该怎么办?我看我是回不去了。虽然这里的人很冷血,可是熊老爹对自己是真的好。他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在别人面前,他也总是护着我。我知道熊老爹是怕我出事,可是我的良心却不允许自己袖手旁观。”
翔子穿上鞋子蹑手蹑脚地从房里溜了出来,经过熊老爹的房门口,翔子清楚的听到阿爹如雷的鼾声。
“阿爹,对不起,我必须告诉他们真相。”他弯着腰沿着墙根儿小心地移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