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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34章

长情不相伴 雁字行书 3703 2024-11-19 06:45

  最近颜伊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自己了。曾经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现在却感觉稀松平常了;曾经一直想要了解的,连做梦都在揪心的事,现在却落得风轻云淡了;曾经以为再也放不下的人,现在却可以变成一句解释里的第三人称。

  所以当孟想突然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听到他的消息就心慌意乱。她静静地听到他说,高二那年他父亲突然病重,当时几乎倾家荡产,上大学是没希望了,但他不甘心放弃前程,于是决定考公费留学生……决定跟她分手,也是身不由己;她还听见他说他一直没有忘记她,问她是否还记得他们曾经对着彩虹许下的十年之约。

  她确实还记得他们十五岁那年的约定,也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青涩回忆。那些感动还可以堆起千层浪花似霜雪,那些感情也还尘封在两情若是久长时的期待里,只是被时光抹淡了的心情,怎么能拾得起缺席太久的眷恋呢?

  扪心自问,她不忍毁约,毕竟要撕碎的是自己曾经的信誓旦旦啊!但她也不能应约,于是推说工作忙一时走不开,等有时间再联系他。她真的不想再次让祝羽深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于是立即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她以为他会果断要求她拒绝,或者是对此一笑了之,可是祝羽深却给了她第三个答案。

  “我觉得,你应该兑现这个彩虹之约!”

  “啊?你是不是气糊涂了?”颜伊看了看坐在身旁的祝羽深,她从他侧脸上大写的严肃判断他应该受了刺激。

  “没有,我是认真的。只不过……你约会的对象要换成我,你不介意吧?”

  颜伊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发觉这话里的荒谬。

  “可是,可是那是我跟别人的约定,应该我问你介不介意啊!”

  “我当然不介意!”祝羽深突然笑了,眼里的愉快不像是装的,这让她更好奇了。

  “为什么?”

  祝羽深沉默了一会儿,伸手环住她的腰。

  “你知道吗,其实那天我也看到了彩虹,而且也在彩虹下许了心愿:将来我一定要带着心爱的姑娘故地重游,告诉她我曾在这里邂逅浪漫的彩虹,还许下了一个与她有关的愿望!”

  祝羽深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颜伊明白,他这个愿望多半只是祝式情话的临时牺牲品。

  但不管事实如何,祝羽深的确实现了这个愿望,暑假里他和颜伊回了Y市,回到了那所十年前他们念过书的乡镇中学。

  母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校园占地面积扩大了很多,新增了两栋教学楼和一座图书馆,还修建了景观池塘,植物和绿化带也添置了许多。除了规模,硬件设施的质量也今非昔比。每栋教学楼的外观都修葺一新,而且教室里都装了多媒体教学设备;操场上铺了绿茵茵的草皮,以前粗糙的跑道也升级成了塑胶的。

  他们手拉手走遍了校园里的每一条小道,还特意去了当年他们一起看过雪的那栋教学楼后面。让人欣喜的是,那里除了地面变得平整了一些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窄窄的水泥台阶依然躲在玻璃窗下,还有那排树干又高又直的桉树,仍然那样茂盛,枝叶间不时传出清脆的鸟鸣。颜伊当年在这里第一次听祝羽深谈起《泰坦尼克号》的电影,第一次对他产生刮目相看的感觉,第一次和祝羽深一起看雪花飘落……如今回首,那些过往点滴似乎就在她眼前。祝羽深笑着说他也清楚地记得那个下雪的清晨,他还作了速写……他还说其实那天他们欢呼着一起伸手接雪花的时候,他真的特别想吻她。颜伊瞪了他一眼,笑骂他色胆包天!

  一场大雨给燥热的夏日午后送来难得的清凉。颜伊和祝羽深走在雨后的操场上,太阳还没出来,两个人聊起了有关脚下这条跑道的回忆。

  “这跑道让我想起那时候最怕跑步,尤其是短跑,简直就是我的噩梦啊!”

  “诶,我跟你恰恰相反,这跑道上有我那时候的美好回忆呢!”

  “是吗?说来听听!”

  祝羽深抿着嘴角垂眼看了看地面,又神秘地笑了笑。

  “嗯,比如我坐在这条跑道边上第一次画了你,比如我在这跑道上看过你在台上唱《一千零一个愿望》,比如我在这里背过崴了脚的你去诊所……”

  “哦,对对对,我记得那时候这条跑道凹凸不平,上面铺的全是煤灰渣一样的碎石粉,要不然也不至于害我崴脚了!”

  “虽然是寒碜了一些,不过幸好有它,否则我恐怕又要错失一个让你认识我的机会了!”

  “啊,你的美好居然是建立在我的伤痛之上……真是,太过分了!”

  “可是用一时之痛换来一世我心永恒,你赚大了!”

  颜伊也被他半真不假的玩笑给逗乐了,她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享受他给她带来这样不期而至的甜蜜与快乐。

  看着他的笑容灿烂如星月,她以为这就是往后余生,透明澄澈,仿佛只要她不挪开视线,最后就能看到他布满皱纹却仍然带笑的脸。

  但谁也没想到,他这样的笑容会被禁锢在一方寂静的黑色边框里,再也无法让她心花怒放,甚至再也无法老去……

  那天颜伊和祝羽深返回C市时乘坐的动车突发意外,脱轨侧翻。整个列车上的人就像簸箕里的豆子,突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抛向空中,命悬一线。

  那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脑回路好像停止了运行,一直想不起来当天火车出事的前一刻她在干什么,是什么表情;祝羽深的座位就紧挨着她,但她也想不起来他当时的样子,他有没有说什么,是坐着还是站着……突然间,一切都好像掉进了无声无息的黑洞,瞬间分崩离析,只感觉似乎有一双手狠狠地推开了她。后来她在病床上苏醒,医生一脸欣喜地说她真幸运,只是轻微脑震荡和擦伤,而且腹中的胎儿也平安无事。

  可是当她知道祝羽深已经……那一刻她突然恨透“幸运”这个词了,相比悲伤地活着,其实和爱人共赴黄泉才是幸运吧!但看到身边的亲朋对她小心翼翼强颜欢笑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不会毁了他们的希望。

  在祝羽深刚出事的那一段时间,颜伊常常在没人的时候失声痛哭,有时候自言自语:为什么火车会意外脱轨?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命运就判了我们永别?永别啊!

  当她出院的时候,祝羽深的遗体已经焚化,她只参加了最后的葬礼。祝爸爸已是满头银白,她难以想象这不计其数的透明发丝里,注入了一个父亲多少次的痛心断肠。祝羽深的照片前面摆放了一排白色雏菊,前来告别的亲朋好友们胸前佩戴了白纸花……这些苍白的物体反射着孤零零的光,颜伊看了感到一阵阵眩晕,她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回的家。

  然而家里也弥散着令人窒息的压抑。祝羽深的东西都还在原处纹丝未动,画架上没画完的星空和田野似乎在轻声叹息,挂在衣橱里的衣服还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他那个旧旧的日记本仍旧安静地躺在书桌一角……有关他的一切细节,就像武侠剧里绣花针之类的微型暗器,扎在她的命门上,明明疼得撕心裂肺,可是她却又舍不得剔除这些伤心的利器。

  痛,也许是最好最深刻的记忆方式,在痛苦中她慢慢明白了:爱人的深情厮守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得到,在爱情里,再虔诚的信徒也无法求得确定的天长地久,大多数人都只有遗憾的擦肩而过。

  后来,孟想又来电话联系过她,委婉地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赴约。她含泪笑了笑,抬手看着中指上的戒指,又轻轻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说她已经回去过了……

  姐姐来看过颜伊几次,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在C市,想接她回去同住,可是颜伊说暂时不想离开,姐姐没有勉强她,只好让妈妈过来照顾她。

  她忽然变得有点迷信了,总觉得祝羽深可能还会回到这个家来看看,毕竟这里留下过他们的同甘共苦啊!她担心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她不在会失望难过……

  一天夜里,颜伊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她正在一片夕阳下的旷野中和一匹狼共舞。这狼很高大,它的全身皮毛呈现出一种质感均匀的金黄色,也许是借了落日余晖的缘故,看起来很有光泽。它用后腿站立着,直起身子把前腿搭在了她肩膀上。它伸出舌头喘着气,她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但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惊喜和兴奋。她感到搭在她肩上的温度太熟悉,太熟悉了,忍不住就想握住它。她抬起手摸向自己肩头,居然摸到了一双手!可眼前还是那头巨狼,她睁大眼睛望着它,发现它的眼睛似乎在笑……他们就这样随着音乐节拍一般的呼呼风声,彼此对望着迈步旋转。

  当她醒来,梦里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她努力回想着那头巨狼的眼睛,怎么会那么熟悉呢……哦,哦,那是一双祝羽深的眼睛啊!那双曾经让她日夜牵挂又让她如获新生的眼睛,绽放着那样独特的光芒,她绝对不会看错!

  之后她经常梦到祝羽深。梦中他们几乎从不说话,但无论他幻化成什么模样,她都知道那就是他。

  某一天,颜伊又一次从梦中醒来,清晨的阳光裹挟着一股青草香撒在窗台,春天又来了。她看着身旁仍然熟睡的小家伙,粉嫩的小脸朝她枕边蹭了蹭,她轻轻拉过一只稚嫩的小手,放在唇边摩挲着。

  她想,这也许就是祝羽深给的长相厮守吧!

  (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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