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百余里的疾驰颠簸,胡庆爷的涌堵缓和不少,面色也渐渐恢复。公输孟启急忙上前询问:“老爷子,您……”
胡庆爷抓住他的手,自怀中掏出三寸玉竹筚篥塞到他手中。“老朽自知大限已至,有事拜托公输少帅,望少帅先收下此筚篥。容老朽细言。”
公输孟启不知此筚篥有何深意,看似竹节却为玉质,通体洁白冰润,孔洞间仿佛有空气流动,隐隐作呜咽之声。
朱有珠瞧见玉竹筚篥顿时面色凝重,对公输孟启道:“此玉竹筚篥是绿林信物。当今天下诸侯割据,四方绿林豪杰并起,胡老爷子乃绿林道上总瓢把子,实力更在元夏朝廷之上。吹响此玉竹筚篥可号令数十万绿林……”
“朱老板言重了。老朽归隐多年绿林各自相生记得此物的人怕是不多矣,不过但凡知道此物的多少还是会给点面子,日后或与少帅能有所相助老朽也是少亏欠一些。胡来,过来给少帅跪下。”一名端着汤药的少年,放下药碗扑通跪在了公输孟启面前。
公输孟启大惊,连忙道:“老爷子你这是何意!胡来兄弟请起,看容貌你比我还大上一两岁,怎可……”
“望公输少帅勿要拒绝。”胡庆爷起身也要跪倒。公输孟启抬手相托竟然感觉托不住,急忙拧动权杖转化出一个门架撑住胡庆爷,巫念忙拽过张椅子塞在其身后,把胡庆爷安顿在座椅上。权杖化作的门架早被胡庆爷压得入土半尺,不动声色间就发出浑厚的内力。
公输孟启不敢再拒绝,与胡庆爷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老爷子有何吩咐敬请明言,公输孟启绝不推辞。”
胡庆爷也松了口气,端起汤药抿了一口。“这汤药再好也无济于事,还是碧螺春顺口。老朽扯远啦。公输少帅,老朽混迹绿林数十年,算是小有名气,可也落得不少仇家。五子现仅存其二,然也都老矣,生死且看其造化。而今还有六位孙儿却正值青春年少,实在不忍他们再入绿林之道,故望少帅收留于公输军团之中,效力少帅鞍前马后。不知可否?”
“原来是这事。公输军团本就招揽天下人才,瞧这位胡来兄弟也是一表人才,能入公输军团乃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老爷子您这般重托真是折煞晚生也。”
“不然。少帅请听老朽把话说完。老朽共有六个孙子,依次是:胡从、胡往、胡入、胡出、胡来、胡去。此六人中除长孙胡从之外都还令老朽安生,唯那胡从确实混账!打小被他爹娘娇惯宠溺,养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畜生。二十那年杀父弑母被我废了功夫关押在凉国西域的乌素大漠之中。谁知他竟巧言诓骗守卫得以逃出,反而修得‘离魑邪术’,老朽曾数度追捕也未能逮住。也是当初念及他父母仅此独子,才没一掌击毙,留下无端祸患。若是少帅今后能擒获此畜生,请带老朽处之。老朽于九泉之下亦感激不尽。”
这样啊……公输孟启陷入沉思。杀父弑母的确人尽可诛,然胡庆爷话虽决绝,可内心显然还想着浪子回头。“离魑邪术”是什么?为何巫念听到神情大变,恐怕有些厉害。但那又如何,看老爷子的状态简直如同临终所托,公输怎好拒绝。当即承诺:“老爷子,您放心。公输孟启若有机会遭遇令孙胡从定给他三次机会,劝其浪子回头,向父母坟头认罪。”
“哈哈哈!老朽心愿已了,老朽去矣!”大笑声中,胡庆爷溘然辞世。
胡来跪在地上就没起来,此时转向老爷子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又向公输孟启叩头道。“感谢公输元帅收留。胡来这就去通知其他几位兄弟前来拜见元帅,同时把老爷子的后事办妥。放心吧,老爷子开开心心走的。是喜事。”
公输孟启见他竟如此平静,忍不住问道:“胡来兄弟今年贵庚?”
“回禀元帅,胡来今年十七。老大胡从是大伯之子今年三十九岁。二哥胡往是二伯之子今年二十三岁。三哥胡入四哥胡出是三伯的孪生子今年刚好二十。胡去是五叔之子今年十六。平日兄弟们轮流侍奉老爷子,今日恰好轮到胡来。元帅可还有什么吩咐?胡来一定竭力而为。”
公输孟启听他回答如此详尽,便不再多问。“你先去通知吧,把老爷子的事尽量办得风光些。”
胡来回道。“此事老爷子身前已有交待,一把火焚了干净省得某些人惦记。”说完拱手施礼而去。
朱有珠慨然叹道。“兄弟你这承诺可是不轻啊,老狐狸临走下了一招好棋。你可知那胡从现在是何人物。”
“朱老板神通广大说来听听。”
“那胡从自逃脱后就改名‘古不从’现在……”
巫念猛然记起,惊呼道。“凉国国师二驸马古不从!”
朱有珠颔首,刚要继续却又忍住。
公输孟启豪言道:“即便是大驸马又如何,公输孟启也是驸马难道还怕他不成。”
“大驸马也是古不从。此人十年前杀了凉国国君之妹长公主,而后再娶的国君之女自命二驸马。”巫念接着解释。“他的‘离魑邪术’施展开来可将自身化为虚无,杀人于百步之外。”
公输孟启手抚权杖不再说话。看来这胡从还是个人物啊。
朱有珠躬身向胡庆爷深施一礼。沉声道:“老狐狸啊老狐狸!你在绿林劫道,我于商铺发财,这相斗几十年。相知莫逆,相互交易,从冤家斗成知己。临了还是让你占了便宜,高高兴兴而去。留下老朱我煞费心机。唉……”
“朱老板悼念亡友倒是特别啊。他哪里占你便宜了,你又费的啥心机呢?”巫念见场面压抑,调侃起朱有珠来。
“!上将军这样说话可是有些欺负老朱啊。公输军团在前方作战,老朱我总是在后方殚精竭虑积极支持。你说这是不是很费心机。若有朝一日公输军团真要去那遥远的凉国大漠,老朱岂不同样辛苦。何况老朱也有事想托付公输元帅,怎奈也被老狐狸抢了先。我,我……”朱有珠抓耳挠腮表演相当到位。
公输孟启沉思半晌,忽然瞥见他身后的朱灼,立马猜到他的问题所在。“朱老板可是为令郎的事担忧。”
“哎呀!兄弟你就是我肚子里的……”朱有珠欣喜之下险些失言,忙改口道。“你我兄弟心意相通,心意相通。犬子身残志坚不愿就此荒废,更想为打败纪国倾尽全力。”这最后一句绝对是朱灼的肺腑之言。
朱灼已走到公输孟启身前,公输孟启拉住他不让跪下。“不必多礼,我知你心意。这样吧,你去‘岱严关’参与‘影子’工作。望勿偏激,定能为公输军团贡献卓越之功。”伸手递给他一枚玄铁“双头马”徽章。
朱灼双手接过徽章,连连鞠躬感激不尽。朱有珠深知公输孟启对“影子”的看重,连公输夫人也参与其中。
和朱有珠耽搁这段时间,胡来已召集来其他四位兄弟。先拜见了公输元帅,然后开始料理老爷子的后事。后事办得确实简单,焚化了遗体,将骨灰洒至临湖下游的临水河随波而逝。公输孟启率军团诸位将领与朱有珠父子等人送别老爷子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程。
公输孟启让巫念先领众人回去客栈,顺便了解下胡来五兄弟的特长做到知人善任。他自己则在河边望着流水远逝,脑子里满是对公输图老爷子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