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十一跟前不给输了姐姐的威严,于是故作高深的点点头,说:“我早就发现这姑娘有古怪,今日才查明她的来历。”
十一惊讶地说:“难道她不是原来的那个江小姐?我瞧着模样无甚区别啊。”
十一说的不错,就算是我们这些认识江|青荷的人,也从模样上辨不出什么区别。
我说:“她不是真正的江小姐,她是书房墙上的那幅画。”
十一这才恍然大悟,说,“原来是个画精啊!”又羡慕道,“我们草木之身修炼已属不易,她不过借一幅画就能炼成这个样子,本领一定十分高强。”
我不以为然地说:“一幅画哪里就能随随便便修炼成精,她有此造化,说不好就是什么精怪附在了画上,借了江|青荷的样貌在府里出妖蛾子。”
其实我早该想到这江小姐有古怪,真正的江小姐虽然柔情似水,却其实是个有见地的,薛冠在牢里劝她投靠方焕都令她觉得受辱,哪里就能这样甘心被方焕金屋藏娇,我真是错怪她了。
我想着等明日天亮,我定要到书房里把这个画精揪出来,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次日方焕一离府,我就去了书房。还是那幅栩栩如生的画像,还是那个衣袂飘飘、粉面桃腮的江小姐,我这样生气地看着她,她却依然不羞不恼,始终笑语盈盈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简直把我当成了方焕一般。
我一看她这副模样就有些恼火,想必她就是这样勾,引方焕的。我毫不客气地说:“出来吧,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我心想着,待她出来后,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她顶着江|青荷的样貌来迷惑方焕,害得方焕憔悴成这个样子,我决不能轻易饶过她。
可是,半晌也没有动静。
她理都不理我,更没有要从画上走下来的意思。
我总不能上去一把将画撕碎,教她无处藏身。这件事情,我暂时还不能让方焕知道,说不定他根本不知道,夜夜添香的女子原来只是个画中人,他怀里抱着的,不过是江|青荷的一个影子。
可是她不理我,我也无可奈何。
我悻悻地离开了书房。回到自己房里便放了只纸鹤跟赞良通了消息,估计赞良很快就能来到。
又等到傍晚,我避开方焕,早早地潜到了书房,桌子旁的画幅仍旧像平日一般挂着,我隐身坐在了侧首的椅子上,心想,我倒要看看这个画精是怎么贸然现身的。
过了半个时辰,我听到方焕进了院子,又听见他将诗情和画意二人遣去,然后慢慢地进了书房。
方焕进了房间,那画精并没有立即现身,我见方焕走到画像跟前,轻轻地摸了摸画中人的脸,轻轻地说:“他们都走了,青荷,你出来吧!”
我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柔媚娇艳的江小姐就活生生地站到了房间里,我举目向她身后瞧去,只见偌大的画幅上,空白一片。
我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方焕根本就知道她是个画精。居然还跟她夜夜拥眠。
我以为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谁想到,被蒙在鼓里的那个是我。
那画精现了身子,冲方焕娇柔地笑笑,乖巧地站在桌边,帮方焕掸了灰尘,磨起墨来。我瞧她那副熟练样子,想必是做惯了的。心想,还真是个能放下身段的妖精。
对,我打心底里就认定这女子是个妖精,不是妖,怎么能如此迷惑住方焕。
方焕见她开始忙碌,也接着处理起公务来。我瞧着他们二人眉来眼去的模样,心里格外不耐烦。再说这个画精吧,不就是性格温柔一点儿,模样乖巧一点儿,身段柔软一点,声音娇媚了一点儿,勾人的本领多了那么一点儿,除了这些,哪一点比得上真正的江|青荷,哪一点又及得上冰雪聪明的我?
方焕处理完公务,又铺开画纸画了寥寥几笔,我举目一瞧,几支风荷娉娉婷婷地开在画纸上,心想,这方焕画荷的本领是越来越高超了。
他放下画笔,又换了小楷,写了几句诗文。放下笔,又吟哦道:记得绿罗裙,时时怜芳草。
我听他这么说,又想起那江小姐当初似乎十分喜爱穿绿罗裙似的。
他嘴里怀念一个江小姐,身边又站着一个江小姐,更滑稽的是,身边的这个江小姐也鹦鹉学舌似的跟他说:记得绿罗裙,时时怜芳草。
我暗暗发笑,生一副好模样,脑袋却装了个木瓜,不过是个纸糊的人,偏学江|青荷吟诗弄月。就算是借了江小姐的模样,江小姐的才情,恐怕你是学不像的。
我看着这画精娇滴滴的身段,粉嫩的芙蓉脸,尤其那双眼睛乌溜溜莹光灿灿,怎么看都是个玲珑剔透的妖精模样,偏偏在方焕跟前俯首低眉,拣半句牙慧。
方焕说:“青荷,去沏杯茶来。”她便去沏杯茶来。
方焕说:“青荷,将画纸收了。”她便去收了画纸。
方焕说:“青荷,去铺床吧。”她便去铺了床。
方焕说:“青荷,宽衣歇息吧。”她便上来帮方焕宽了衣,轮到她自己时,衫子一解,柔软的衣物瞬间滑落在地上,只余一具光滑细腻的女体在空气里裸着,烛光映照着妖娆妩媚动人魂魄。别说方焕,就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画精!
方焕眼睛瞬间就染了醉意,一把握住画精的小蛮腰,居然把她横抱了起来,这画精也不说话,伸手搂住方焕的脖子,这二人就同赴了鸳鸯锦帐。
我目瞪口呆之余,隐隐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儿,可是帐子里传来的嘤嘤哼哼扰着我的原神,让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是哪里不对劲儿。
我居然连身形都忘了隐,就这么呆呆地出了门,走到院中,才发现窗下还站了一个正在扒墙脚的人。
我吃惊地看过去,那个扒墙脚的也一脸吃惊地看向我,我俩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屋子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吟哦,我与他才瞬间回神,各自闹了个大红脸转过头去。
唉,昔日都是我一个人偷听壁脚,任屋子里二人如何恣意我也能面不改色。可如今这听壁脚的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虽说我是个畜生身份,但与男人一起同赏春宫的事,还真是做不来。
何况今日这一同赏春宫的男子居然是赞良,我这张老脸就更是挂不住了。
我也不言语,提了口气息就飞离了这个院子。
赞良也随后就跟了来。却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半天也没有说话。
我心里发笑,刚才你听得比谁都认真,这会子小心了,难道怕我笑话你不成。我根本就没提刚才的事,装作刚刚遇到他的样子,问:“你收到纸鹤了?”
其实我问的简直是废话,如果不是收到纸鹤,赞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方府,而且还刚好出现在方焕的书房外。
可这句废话此时仿佛成了赞良的救命稻草,他赶快点头,说:“对,我收到纸鹤就来了。阿锁,是不是查到异常了?”
我见赞良眸光如炬、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暗暗赞叹他转换角色的能力如此之快。果然是后生可畏。
于是接了话道:“方府里其他方面没有什么问题。唯一可疑的就是方焕房中的女子。”
我泰然自若的说着那房中女子,仿佛浑然不知该女子正与方焕在床上大战。
赞良点点头,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若照你说的,她是个画精,白天藏在画中,夜晚出来活动。可是,我用堪妖术看了,她却没什么妖气流露。”
我心想,你该不是被这画精的妖娆媚态给吸引住了吧。
不过想归想,我却不能打击这上进青年,于是启发道:“那有没有发现别的异常?”
赞良想了想,又摇摇头道:“如果不是什么妖物附着,又不是江小姐起死回生,难道只是这幅画自己养出了她不成?”
我笑着接道:“不过是空白无物的纸张,又不是什么玄术,难不成这女子能纸上复生不成?”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脑子里灵光一现,脱口道:“难道是点睛墨?”
我打个机伶伶的寒战,想起了方焕那日在书房里画了江小姐画像,跟我谈论起点睛墨的事。我记得他说:“听说有一种墨,名叫点睛。若用这点睛墨画目点睛,能使纸上万物复生。”
他还说:“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找到这点睛墨。”
难道,这些话真的不是凭空而来。
点睛墨,画目点睛,能使纸上万物复生。
也许,这画中女子能够复活,是因为方焕找到了点睛墨。
可是,我听祖母说过,真正的点睛墨在九天之上天帝的藏书阁里,方焕怎么可能得到呢?
若真是如此,我倒想明白了刚才在方焕书房里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因点睛墨而生的画中女子,非精非怪,仅靠了点睛墨的一点灵气才得以维系影子。那江小姐纵然也是个活色生香的江小姐,却也不过是木偶傀儡。怪不得她那样温顺乖巧,任人说什么都不羞不恼,方焕吟什么诗她就吟什么诗,方焕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真人,哪能做得了如花解语的江,青荷,只不过空负了人形罢了。
而方焕,对拥有这样一个纸上人居然也心满意足。
这样想,真觉得方焕可怜。
可是,可怜之人,都有可恨之处。
赞良奇怪地问:“点睛墨是什么?”
我这才详细地给他说了。赞良一边赞叹此墨的神奇一边问:“若真像你说的那样,点睛墨只有天帝那里才有,方焕自然是不可能得到。但是这点睛墨,天帝难道就不曾打赏过别人?许是流到外人手里,才被方焕找到吧。”
我皱眉,说:“就算是打赏过别人,能是一般二般的凡人吗?能让天帝打赏的,自然排不开仙众诸神。方焕纵然官至巡抚,但也没有本事能跟神仙们借到东西啊!”
能跟方焕打交道的,最多不过是朝廷大员们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