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含笑点点头,居然挽了方焕的手,两个人一同远去了。
我看了好不伤心,原来他最想念的还是江小姐。那在他的心里,我是什么呢?
想了想,我在他的梦里催动术法,又结了一层梦出来。
细雨的河畔,方焕一个人呆呆站着,自言自语地说:“江小姐刚刚还和我在一起,这会儿怎么不见了?难道是我做了一个梦不成?”
我现出身子,喊道:“方焕,下雨啦,我们快回吧!”
方焕看到我,惊讶地说:“阿锁,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不是去你外祖家了吗?”
我说:“你忘了,我已经去过回来了。”
方焕又道:“阿锁,你本来不是说等我开榜之后才去你外祖家吗?怎么第二天接着就走了呢?你是不是看我没有本事打点官员,就不理睬我了啊?”
我这才知道他心里的症结,原来从这时候就生了我的气。
我说:“实在是外祖要过寿才回去的。这不一过完寿就来看你了。我们在秋水村那么多苦日子都经历过了,怎么遇上这么一点困难就怀疑我呢!”
方焕说:“谁叫你老是撒谎呢,你在秋水村的时候就偷李大婶的鸡,我是知道的。”
我生气地说:“可是那鸡也是你吃了。”
他说:“反正偷东西是不对的。”
我不理他,扭头就要走。
他上来拽住我:“阿锁,你不要走,你帮我找找江小姐哪里去了?”
我有些恼,说:“你还想江小姐?她是别人的妻子。”
他激动地说:“我不管,我现在是状元了,我就要江小姐。”
我叹口气说:“方焕,你难道感觉不到吗?我比江小姐待你更好。”
方焕奇怪地打量我:“阿锁,我可是爱江小姐的啊!要是我早几年中了状元,江小姐早就是我的夫人了。”
我说:“可是她已经嫁给了薛冠,薛冠还把你打了。”
方焕责怪我道:“阿锁,还不是你把江小姐的画给拿到大街上卖引起的吗?要不是你这么傻,薛冠怎么会知道。”
原来最后都怪我啊。
我觉得人心真是最难猜测,我在梦里能制造巧遇,能制造天气,可是却唯独制造不出来方焕的心意。
我气愤地大声说:“方焕,我那几日根本不是去外祖家,而是去帮你打点关系,不然你以为欧阳大人凭什么拿着名贴去请你?还有你被薛冠打伤的时候,都是谁来照顾你的?我是偷了李大婶的鸡,可也是为了给你补身体,还有你吃的那些山珍海味,你以为都是怎么来的?对,都是我偷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把那罐汤放在你家门口就再也没出现,那是因为我去薛府偷东西回来的时候,被人捉住差点杀了。我这么多日子一路保护你上京城,好不容易等你中了状元,你却来嫌弃我,嫌弃我撒谎,嫌弃我偷东西,还嫌弃我穿破衣裳。好好好,你就做你的状元吧,我回自己的山里。”
我一口气说完,旋个身子就出了这一重梦境。到外面的梦里一看,方焕还携着江小姐的手站在河边说情话呢,我气匆匆地从他们身后掠过,经过他们的时候,一下子将这二人撞到河里。
抽身回到室内的时候,看到方焕正一个激凌,许是刚体会到河水的寒意吧。
我懒得再看他一眼,生气地把头上的海棠花一把揪下来扔在地上,飞身就出了状元府。
我生气地想,我再也不对人好了。
这些人类,还不如只畜生有情义。
我好多年没这么生过气了,只觉得四肢百骸里血液奔流,直往脑门子顶,整颗心摇摇坠坠,像山上的秋草棵子,风一吹,枝枝叶叶呼拉拉剥落。我也不怕露了痕迹,当街里就现出原形,发了野性,手扑脚挠,把周围的房屋扫了个瓦片横飞,花草树木打了个七零八落。
正发着怒气,突然一声喝斥,“畜生,竟敢在这里撒野?”
我看都不看,用了十成内力,直接一掌朝发声处打过去。只听得砰地一声响,来人躲过我的掌风,他身后的大石头却被我硬生生击成碎末。
我一招没有得手,再次旋身而上,直直朝来人扑去。
刚要近得了对方身子,忽然眼前金光一闪,一柄雪亮的宝剑雷霆万钧地压下来,再往前一寸,就会被剑剁了爪子,我生生住了手,退了回来。知道今天遇上劲敌了。
这才稳下身子,撩起狐狸眼,却见暗暗月色下,对方也沉下了身子,宝剑横在胸前,正要祭出符咒。
斜月西沉,树影参差,我耸了耸脖子调一下内息,也不知道这厉害人物是谁?正静静对峙着,一个声音高叫道:“师父,剑下留人。”
我一听这声音就明白了,敢情遇上他们师徒俩了。
果然,赞良先走到师父跟前,问:“师父,您怎么样?”
只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师父老骨头硬着呢。”
赞良又回头看我,“阿锁,快来拜见我师父。”说着冲我一摆头,我知道他这是在帮我说情。
看看前几天刚揶喻了赞良说他师父没教他什么本事,现下里人家就来给我示威了吧。我慢吞吞地往前挪,心想,赞良都臭屁成那副样子,他的师父还不知道是个怎样不可一世的倔老头儿!万一他翻脸不认人再拿剑来劈我,我可要先做好逃跑的准备。
赞良一眼看出了我想干什么,挑明道:“阿锁,别打鬼主意,我师父不会随便杀人的。”
老头儿却说:“赞良,头回听你给畜生们求情啊!”
赞良恭敬地说:“师父,阿锁是我的朋友。在揭阳县外,就是她救了我的命。”
哼,他倒是毕恭毕敬,这会儿口口声声说我救起他命来了,还真不像他平日抖威风的样子。
“哦?”老头儿有些惊奇地说,“小狐狸,过来吧!我玉成子说话算话,决不伤你。”
我听了他们师徒二人的对话,知道暂时相安无事了。这才转身变回了小姑娘样子,整理一下衣裙,小碎步走到他们跟前,这回离得近了,也看清了老头儿的模样。
“啊!”我惊讶地叫了一声!“是你呀!”
老头儿听了我这摸不着头脑的一句,纳闷儿地问:“你认识我呀?我可没见过你啊!”
“哎呀,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您指定认不出我来了!”我欢快地提醒他说:“忘忧山外,你鞭子上的红缨被谁摘啦?”
“哈哈……是你呀!小狐狸,当日就是你偷我鞭子上的红缨啊!整整偷了我六束红缨哪!”老头儿高兴地笑了,也想起了被我捉弄的事啦!
“咳咳,老头儿,是摘不是偷,注意点措辞好不好?”
“什么老头儿,这是我师父玉成子。怎么也得叫一声老前辈!”赞良大概听明白了我跟他师傅的认识经过,既高兴又装作瞧不起地说:“原来自打那时候就是个偷儿。”
我懒得理他,转个身给玉成子看,嘴里改了称呼,“老前辈,要不是你那一句话,我哪能这么早修成人,你看我这模样漂不漂亮?”
玉成子捋捋胡子,说,“漂亮漂亮,那日我见你天真活泼,虽然捉弄我,却没有半点害人之心。不过是只没出过山的小狐狸,所以也就任你来去。你戴上用红缨编成的帽子,滑稽可笑,却还不忘向我讨句口彩,我于是随口应了,真没想到日后还会再见到你。不过老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都是有道理的。”
说最后两句话的时候看向赞良,显见的是说给赞良听的了。
我赶快点头,说:“赞良,多学学。”
赞良却斜了我一眼,说:“学某人作弊哪!真新鲜,我还以为你认认真真五百年不曾偷懒呢,原来是作了弊的,怪不得那么不经打。”
“你!”我赌气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好了好了,别争了,那是阿锁的机缘。谁也拦不去。别忘了阿锁可救过你的命。”
我倒觉得眼前的玉成子老头儿三分可爱七分睿智,不知道这赞良怎么跟师父学的,功夫功夫不到家,气量气量缺水准。整日里一副救世主模样,自以为比畜生高出一等。
老头儿问:“小狐狸,刚才在这里撒什么泼皮呢?你看看你弄得这一地……”他指指地上,“明天这些百姓们起床,还以为山里的狼出来要叼孩子哪!”
我知道自己刚才这里耍泼,弄得一地残乱,听见老头儿教训特别不好意思,可听到后面又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个老头儿说话,真是太风趣了!
我想起来问道:“老前辈,夜已经这么深了,你们二人出来做什么啊?”
老头儿反问:“阿锁,你这么晚了出来干什么来了?”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去看方焕了。于是说:“今天是月圆之夜,所以我起来练功啦!”这的确是我今晚的前半部分内容。
老头儿翻个白眼给我,说:“我刚才看到的样子,就是你在练功?哄哪个糟老头子哪!”
嘿嘿,这老头儿看着糊涂,其实机警着哪!
我赶快说:“一开始是练功不假,不过来这里撒泼,却是生了点气。”至于生什么气嘛,我肯定不告诉他。
赞良问:“怎么就你自己?兔子呢?”
我说:“在睡觉呢。”
赞良说,“他现在哪里?我们快去瞧瞧他吧。”
我奇怪地问:“他睡觉的时候,打雷都惊不醒,你去瞧他干什么?”
赞良这才告知我,玉成子几个月前来到京城,发现了很多不太平之事,尤其是十五月圆之夜里。
京城建在神州龙脉之地,钟灵毓秀,吸引了很多精灵前来修炼,一到十五月圆之夜,更深人静之时,就经常能看到京城上方升起祥瑞紫气,这最近两次,这些紫气几乎全然不见了,却经常能看到京城上空隐隐有一团黑气。玉成子感觉京城里生了变故,几次找寻黑气都遍寻无着,试着召唤了几次常年在此间修行的灵类,结果只来了一两个,他们说京城里似乎来了一大股邪气,却不知道这邪气根源在哪里。只知道周围修道的精灵陆续都不见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不师父把赞良召来,两个人便在这月圆之夜,明察暗访,试着寻找黑气。没想到碰上了我。他们怀疑那些修行的精灵都是被这股黑气主人掳走,所以担心稚吉会发生什么不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