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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点精 玉狐冰 3913 2024-11-19 06:48

  方焕见我跟他对峙,也没有怕他和赞良的意思。面色沉了沉,说:“阿锁,你既然不会法师,想来有些本事。不过,我既然怀疑你,自然有依据。”说着抬头看了看庭外,慢慢道:“若是我将庭前的腊梅连根掘了,你是不是从此就无处容身?”

  我一听他要掘十一的树身,急道:“你要把腊梅掘了?”

  他见我一脸焦急的样子,仿佛正中下怀,冷冷地笑着说:“还说自己不是妖精。”

  我猜方焕以为我是梅精,大概是我爱穿黄色衣裳的缘故。我此刻若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他大概真会立即让人掘了腊梅树,从此十一就完了。

  十一好生生在府里长了多年,没想到最后却因为我,无缘无故地要赔上一条性命。

  枉他叫我一声姐姐。

  念及此,我横下心来,对方焕道:“你根本不必这样猜疑我。也不要胡乱猜测我是什么梅花精,我是忘忧山上的狐狸,贪玩下山,念你当日留宿,便一心跟着你。昔日你贫困,我为你不惜偷汤盗药,悉心照顾,只盼着你快点好起来。后来又随你一路入京,看着你中了状元。若不是稚吉死了,我早就回了忘忧山。如今你做了巡抚大人,我也跟在你府里享受了不少人间富贵,从你屡次试探我,就知道终有走的一日。可是念及那画上的女子,我才继续留在府里,生怕你受不明来历的异类盅惑。方焕,你今日把我推出来,就是想让捉妖师收了我,好留着你房里的假江小姐吧?”

  那方焕早已脸色煞白,指着我说:“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一只狐狸精。没想到,跟了我这么久。”

  又痛斥道:“不过是一只妖精,又凭什么管我的事?你是因为贪恋人间好处,才没舍得加害于我,你在府里享用的,哪一点不是我首肯于你。若不是看你肯听命于我,我能允你这些?哼,没想到你得了便宜还以为是自己成了府里的主子,居然管起了我的事?我房中的女子,哼哼,就算她只是幅画,也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读书人翻起脸来更是无情。理由千万,占尽机锋。

  我真没想到方焕有朝一日口齿竟伶俐成这样。

  他对我好,肯让我留在府里,只是因为我肯听他的话。我若有一丝忤逆之心,他就当我是梅精要连根掘了。他真是对我好的可以,坏的绝情。

  我觉得受了屈辱,也开始口不择言,说:“方焕,揭阳县外的树林里,薛冠派的两个杀手来杀你时,我真不该救你。”

  方焕也想起此事,冷笑道:“我是状元之身,要受金殿加封,怎么就是随便两个小毛贼能害得了命的。那是老天在保佑我逃过该劫。想谋害我的薛冠,佛祖早就让他上西天了。”

  我倒吸一口气,说:“好,好,方焕,你是状元身,你有老天保佑,我倒看看老天什么时候睁睁眼,也好叫他看见你跟贼人互通款曲,如何不动一刀一枪,就把劫了的生辰纲取了回来。”

  方焕不料我竟知道这件事,上前一步,指了我的鼻子,说:“畜生,大胆。”

  我气急又气,不由得浑身一阵颤抖,若我是一棵树,此刻大概花叶俱下,只空余光秃秃的枝条。可我不是树,也无法瞬间凋零,作为一只有修为的畜生,只觉得那颗凝着元神的内丹灼灼地烧到心口,疼得五内俱摧。

  我一拂袖子,旋了阵风吹开他指着我的手,身子也被风势推到了一边。他这是第二次见我在他跟前使术法,吓得脸上又一阵白,冲赞良喊道:“法师救我。”

  赞良已经在旁边听了半日,看我一脸伤痛的样子,他却没有什么愤怒神色,淡淡地说:“阿锁,你都听明白了。”

  我悲哀地说:“都听明白了。”

  方焕的字字句句,我都听得明明白白。

  人世间的感情真是毫发分明,凉薄至此。我不过是一只畜生,怎么斗起胆子跟人论起了感情?

  我反反复复念着方焕对我的好,我留恋方府只认为这是我在人间的家,如今回头看来,他待我的这些好,何尝不是一种施舍,又或者是一份委曲求全,他委的是状元的金贵身子,求的是我不要暗地里谋害他,养我在府里,大概就当是养了一只听话的宠物吧。

  他愿意留着我这只宠物,也不过是想借了我的手去杀了薛冠。

  我是这人间过客,只要他肯待我好,我便会铁了心的一直跟着他。既然跟着他,自然也会听命于他。怪不得他当日杀了小灰狐,又对我说:不要背叛他。那明明是警告,我却把它听成了央求。

  方焕真是将各种好处得失都计算得清清楚楚。

  真不愧了当朝状元的才名。

  我怎么胆敢去爱上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状元郎呢?

  我真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一只畜生。

  赞良早早就对我说过,他说,阿锁,不要老跟着方焕,人和狐,始终不是同类,你跟方焕在一起,会伤害他的。

  可是,赞良,我哀哀地看着赞良,他总是怕我伤害方焕,可为什么,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千疮百孔,那方焕怎么反将我这有六百年道行的狐狸伤得这么深!

  我这么执著地留恋人间,就是为了落这一身伤痕么?

  我这样爱方焕,而方焕,却不过是陪我玩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如果应了佛谒中的尘劫二字,那我也只能,遇劫成灰。

  赞良又说:“都听明白了,那就走吧!”

  方焕急急道:“法师,法师……”

  赞良没有理他,捉了我的手,眼前一道剑光闪过,我便跟他离了方焕的府第。

  我跟赞良不落在了哪里的一块高崖上,四面高山密林,远处是滚滚长江。昔日江,青荷就是跳的这条江,

  我当然要比江,青荷坚强,遇上问题也比她更有办法,可现今,我的一切术法都不好用,方焕的一句话,就逼得我几乎现出原形。

  大概看我一直不说话,赞良握了握我的手,说:“阿锁,今天的事,全是意外。”

  我淡淡地一笑。“原本是咱们合计好了要算计别人的,没想到却被人家瓮中捉鳖。按理说这一天早晚会来,我只是不甘心,没捉到别人,却让自己陷到了自己下的套儿里。”

  我这话说的何等讽刺,赞良哪里听不出来我强忍的悲哀。

  他口气稍软一些说:“阿锁,我知道怎么劝你都没用。听说精灵们下了山,总是愿意跟着第一个对它好的人,你对方焕,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我只是纳闷,这些精灵们,难道就从来没想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么?那个人即便一时对你好,又会一辈子对你好么?就算他肯一直对你好,但若知道了你的身份,又会不会弃你而去呢?就算你不害他,他也总会防范着你,先起身伤害你。”

  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说:“阿锁,我过去总是对你说,让你离开方焕。人狐不同类,怕你伤害方焕。而今才知道,是我错了,阿锁,人不如妖。这方焕,不值得你这样伤心。”

  人不如妖。

  赞良的话仿佛漫天乌云里撕开一角,露出一点微亮光线,我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再也忍不住心中强撑的悲痛,伏在赞良的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边哭边说:“赞良,我就这样比不上人么?”

  赞良抚着我的肩膀,低低地说:“阿锁,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姑娘。”

  我说:“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别人又不这样以为。”

  赞良叹一声:“阿锁,忘掉方焕吧。这世上的男子又不只有方焕一个。”

  我恼怒地说:“我就喜欢这一个。”是啊,世上的男子这么多,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自己的一个。

  越想越悲哀,眼泪止也止不住。

  赞良不作声,只紧紧地抱着我。

  半晌说道:“阿锁,那日师父战死,你又受了重伤。我把你背回金足山,搁在玄冰床上。整整一个月,你哪一日的梦话里不叫着方焕的名字。我怕你挺不过那一关,便想偿了你的心愿。于是我施了法术去找方焕,希望他能来见你最后一面。我也确实找到了他,那会儿,他正在离金足山不远的揭阳县,他重修了山神庙,许下的第一个愿就是要娶到江家小姐。阿锁,我听了他的话,便回来了。从那一日起,我就知道方焕心里没有你。你你跟他,也不过是一餐一饭的缘份。可是你伤好后第一件事就是下山找他,我根本就没劝你,我知道你不走到最后一步是不会死心的。我知道你早知方焕是之江巡抚,也早就在方府里住了些日子,你眼巴巴地从金足山下来,如何有不与他见面的道理。阿锁,我以前也想过,只要你觉得开心,无论怎么做都好,我决不拦你。可是看了今日方焕这样对你,我反而觉得这样甚好,与其让你一直自欺欺人、被方焕蒙在鼓里,倒不如这样被他骂醒,彻底死了心。

  怪不得我那次重伤醒来问他有没有找过方焕,他躲躲闪闪地不正面回答我,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出。

  方焕啊方焕,我对你如此掏心掏肺,没想到你却从来不曾放我在心上。还不及这个几乎一剑杀了我的赞良。

  我狠狠地掐赞良一把,说:“真是个坏心眼的捉妖师。你还不如将我捉了去。谁叫你说这些招我更伤心。”

  赞良却说:“阿锁,如果今天不是我们无意碰上,恐怕他也有一日会请别人来收伏你。”

  我低低地说:“赞良,别说了。”

  天边万里重云,红色的日头慢慢跌进了云层里,四面茫茫一片,远处的江水就像一条蜿蜒的带子,不知伸向何方。崖顶的风紧,我的长发盘旋着,拂落在赞良的肩上。我听着赞良的心跳,问:“赞良,这个人间,到底有没有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赞良说:“阿锁,只要你在人间一天,我就会护你一天的周全。”

  多么珍贵的承诺。

  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人,也都是不一样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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