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交替,暮色沉寂。
“已过去六个时辰了……”
李中焕倒背着双手,在营帐中打着转说道:“没想到集我半营将士之力竟然攻不下刘启几百人的后阵……”
王守仁仰着脑袋,眼珠子跟着李中焕在屋子里遛了两圈,然后端起杯子说道:“李大人你喝水不,我看你转的都燥得慌……”
“伯安!”
李中焕一甩袖子说道:“难不成你已然有锦绣在胸,大军破阵许久没有消息,你怎么还如此淡定?”
老王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胸,你说有硅胶我都信了,哪有什么锦绣。
“伯安……”
李中焕走到老王近前,低头看着王守仁那张万籁俱寂的大脸说道:“你若有良策便说与我听,难道你连我都不信了么?”
“不是不信你……”
王守仁一抖袍袖站起身来说道:“只是此时有人比你我更着急而已?”
“更着急?”
李中焕一皱眉问道:“你是说……”
“中焕兄,你可知当日在斜谷我为何放走陈少宗?”
王守仁压低声音眯缝盯着眼睛看着李中焕。
“恩?”
李中焕抿了抿嘴说道:“你不是说困兽……”
“那不过是众人面前的官话之词……”
王守仁环视左右,站起身走到李中焕近前说道:“陈少宗亦或他的明州小筑根本不足为惧,你我都清楚此人身后乃是宁王朱宸濠。”
“对……”
李中焕点了点头问道:“那……那又如何?”
王守仁吸了口气说道:“宁王久据南昌,招兵买马积草屯粮多年,以你我手中这些兵力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其一举歼灭,若他一朝起事,我们应当如何应对。”
“这……”
李中焕打了个磕,接着说道:“当启奏天子,调动三省兵马抵抗。”
王守仁深吸一口气说道:“朱宸濠贵为宁王,乃是天子属亲,亲信爪牙遍布朝野,你我不过地方官臣,单凭你我之言又无确凿的证据,怎能让朝中相信宁王有谋反之意?”
“他……”
李中焕一时语塞,张着双瞳站在原地。
王守仁用手指点着桌面低声说道:“此时南昌府兵力空虚,朱宸濠必然加速筹备谋反之事,我已经修书南昌府尹孙隧,让他暗中收集宁王谋反的罪证,你我只要在此拖住陈少宗,待证据收集齐全,便调统三军将宁王一伙一举歼灭!”
“原来如此……”
李中焕将手心的冷汗在袍子上蹭了蹭,接着问道:“那你刚才说有人比你我更急是什么意思?”
王守仁一皱眉,给了李中焕一个“孩子你可长点心吧”的眼神,说道:“宁王起事,必然督促陈少宗急兵,那此时的陈少宗必然不能与我军对耗,一定会有所举动。”
李中焕一挑眉毛说道:“那我……”
话未说完,有报事的军兵突然在账外喝到:“报两位大人,军情有变!”
王守仁看了一眼李中焕喝到:“进账禀报!”
报事人得令,挑帐帘进账说道:“两位大人,探子来报,陈少宗分出一队兵马,有一千多人,从林谷坡左侧的绝壁入山,不知有何企图。”
“左侧绝壁?”
李中焕从抽屉中拿出山图摊在桌子上,手指着林谷坡的位置一皱眉说道:“他这是何意?”
“何意?”
王守仁用手指在林谷坡和长斧山之间画了一条直线说道:“他是要断你的口粮啊。”
“啊?”
李中焕一瞪眼说道:“我军还没有攻破后阵,没想到他居然敢先发制人?”
“传令!”
王守仁没有回李中焕的话,而是扬起脑袋说道:“让前督军率一百人赶奔长斧山,护送压粮军兵撤退,让他切记要折旗,丢甲,弃粮!”
“啊?”
报事人还以为自己耳鸣了,瞪着两个呆萌的眼珠子看着李中焕。
李中焕瞅了一眼王守仁,一甩袍袖说道:“按王大人所说去办。”
“是……是!”
报事人点头刚想出营,王守仁一抬手说道:“还有,叫中卫营参军和于文亮来见我。”
“是!”
报事人领命推出了营帐。
李中焕扭头看着王守仁一撇嘴说道:“我知道你要如何。”
“哦?”
王守仁一扬眉毛,一副望子成龙的表情看着李中焕。
老李头一抹胡子说道:“又是佯败诱敌之计吧?”
王守仁点点头说道:“对,你接着说?”
“哼……”
李中焕一背手说道:“此计太险了,若诱敌不成又被断了粮草,咱们就只剩下五天的口粮了。更何况陈少宗绝非等闲之辈,你同一计策怎能骗他两回!”
王守仁抬头看了看账外的月色,捏着拳头低声说道:“人言兵无常策,亦有兵不厌诈。”
话音刚落,帐帘被人挑开,于文亮跨不走了进来,神色诡异的瞧着王守仁。
对于这个妹夫,于文亮真的是又爱又恨,要说当初在玉青山真的把这小子炖了,可能以后也就没这么多麻烦的事了……
“兄长……”
王守仁规规矩矩的朝着于文亮鞠了一躬,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中卫营参军一笑说道:“两位请坐。”
于文亮没跟王守仁客气,拉了把椅子坐下说道:“这几日忙着照顾伯父,一直未来得及与你道谢,感谢你又救我全家一命。”
“诶……”
王守仁一摆手说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行了……”
于文亮一摆手,扫了一眼李中焕,起身拱手说道:“不知两位大人有何吩咐?”
王守仁上前拉住于文亮的手,又是熟悉的情感套路道:“此战胜败,皆看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