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狱,暗无天日。
赵奇窝在监狱一角,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日出日落。
从他追随宁王叛乱的那一日起……亦或说在他拜在陈少宗麾下为徒之时,他便料到自己可能沦落到如此下场……
不过无所谓了……
大丈夫成王败寇皆以性情始终罢了,现如今苟延残喘的度日,无非是等着临了的那一刀。
吱啦……
狱门被人打开,一个高赫的身影站在他面前。
“赵将军,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来人说着,躬身奉上一方托盘,托盘上摆着一只烧鸡和两壶清酒,还有几盘精致的小菜。
“怎么,爷爷到日子了么?”
赵奇仰着脖子看了看托盘中的菜色,没动地方,而是撇嘴一笑说道:“有酒就好,娘的老子惦记这顿断头酒有些日子了。”
“断头酒?赵将军说的哪里话……”
来人躬身将托盘向前推了推,眯缝着一对狐眼说道:“是我家主子想着你在王守仁手下吃尽了苦头,交代下官照顾照顾。”
“你家主子?”
赵奇一晃脑袋,哼哼了两声问道:“你家主子是哪个?”
“东厂厂公,锦衣卫南苑掌印使江大人。”
来人拿起酒瓶,给赵奇斟满一杯说道:“在下,锦衣卫南苑领事,程砚。”
“东厂……锦衣卫?”
赵奇“吧嗒吧嗒”滋味,突然咧嘴一笑说道:“你们与王守仁是两路?”
“赵将军果然慧将!”
程砚给自己也满了一杯酒说道:“与聪明人说话,便省了诸多口舌。”
赵奇将身子向后一靠说道“锦衣卫既然能在此,说明王守仁此时已经不在江西了吧?”
“正是!”
程砚举起酒杯:“赵将军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若是王守仁还在江西,将军与你周遭部下定难逃一死,但此时我等来了,便能渡将军活命!”
赵奇没有举杯,而是冷眼看着程砚问道:“如何渡我?”
程砚独自抿了一口酒,低声说道:“只要将军说出与王守仁私通结党的证据,在下担保将军性命无忧!”
“呵呵呵……哈哈哈哈!”
赵奇仰天大笑,将手铐脚镣晃得哗哗直响。
程砚面色一变,冷声问道:“将军笑什么!”
赵奇一晃脑袋说道:“我笑我军无能,都已经与敌方主将有所私通,居然还能沦落到如此下场,你说是不是让人可发一笑!哈哈哈哈哈!”
“将军!”
程砚低喝了一声,说道:“难不成将军不是对王守仁恨之入骨!”
“当然恨!”
赵奇缓缓收住笑容,咬牙说道:“我恨不得剥其皮,食其肉,挫其骨!”
“好,哈哈哈,好!”
程砚捏着拳头,压抑住自己兴奋的心情,低声说道:“此计若成,定让那王守仁万劫不复,而将军又可保住万全之身,岂不是两全其美!”
赵奇正过身子,盯着程砚的双眸说道:“江掌印使好计谋!”
程砚双手捧杯说道:“砚以此薄酒,为将军贺!”
赵奇向前倾了倾身子,刚想喝酒,手铐脚镣又是一阵乱响。
赵奇苦苦一笑说道:“只能以这狼狈的身子,与特使饮了。”
“这……”
程砚看了看,一咬牙说道:“来人!为将军打开镣铐!”
门口狱卒探头进来,面现难色说道:“将军,此人是重犯,这……这恐有不妥啊……”
“哪来的重犯!”
此时的程砚已然有些得意忘形了,将手一挥说道:“赵大人以后就是我程砚的朋友,程某到……”
程砚发觉自己失言之时已经晚了,狱卒、牢头,包括赵奇在内的多双眼睛都死死的盯着他……
就算你和妓院的窑姐,街上的流氓交朋友那都是小事,唯独这宁王叛党……
你这一句话,便把自己拉入了漆黑的漩涡之中。
程砚当然知道此事之中,无奈话以出口覆水难收,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来人,给赵将军把镣铐打开。”
牢头没办法,掏出钥匙给赵奇打开手铐脚镣。
程砚此时也豁出去了,双手碰杯道:“砚在此,为将军贺!”
“贺?”
赵奇忽然面色一变,一手抄起放在狱床上的铁链,顺势缠在了程砚的脖子上,冷声说道:“程大人既然要帮我脱身,不如就在此地吧!”
“赵将……将军这是为何?”
程砚一咬嘴唇,压低声音说道:“难道你不想……不想将王守仁……”
“程大人……”
赵奇双目如钩,死死的刺入程砚的瞳仁之中,嘶哑着嗓音说道:“赵某自诩不是个坦荡之人,但在下的勾引斗角阴谋诡计皆在刀刃之间。两军相交,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此时让我在人后干这种勾当,在下还真没有那个胆子受世人的唾骂。”
“你真是不识好歹!”
程砚咬牙,一手扣着脖颈下的铁链,让自己有喘息之力,另一只手探双指直接点向赵奇的腰眼。
赵奇这些日子住在监狱之中,吃的尽是些清汤寡水,身子虚着许多,被程砚双指一点,顿时卸了劲力。
程砚顺势夺下铁链,然后转身一脚蹬在赵奇的胸口上。
赵奇顿时站立不稳,瘫坐在牢房角落。
程砚抢步向前,伸手掐住了赵奇的脖子说道:“姓赵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刚才说了,你若配合咱们便是两全其美,你若执意不干,你就要尝尝我西苑锦衣卫的刑法!”
“呵……呵呵……我真是恨!”
赵奇一歪脑袋说道:“若王爷出兵遇到的不是王守仁而是你们这些只懂得吠哮的鹰犬,怕是现在半个华夏大地已皆在宁王手中了吧!”
“娘的,你找死!”
程砚怒骂一声,掐着赵奇脖子的左手忽然发力,便听得“咔啪”一声轻响,赵奇凝怒的双眸顿时涣散,嘴角黑红的血丝渗出……
程砚慌忙收手,再看赵奇已然瘫软在地,喉管断裂而亡。
“这……这……”
牢头一抖手,这朝廷的要犯平白无故的死在牢里,自己难逃罪责啊。
程砚慌神片刻,冷静下来,弓下身子在将自己手上的血渍在赵奇的囚服上蹭了蹭,咬牙说道:“不识好歹!”
说罢,站起身双目扫过老头和狱卒,咬牙道:“你们几个将尸体处理掉,旁人若问就说染疾暴毙,想着这路货色也没人追究!”
几个牢卒赶紧悻悻的点头。
程砚转身看了一眼堆在牢中的尸体,冷眼到:“下一个该是那朱宸濠的军师刘养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