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月色带着寒意,兵帐之外不时晃过两三个巡更的哨兵。
李中焕手捧着烛台,伏在桌面上看着山图,山道错综好似蛛网密布,除了狐狸岗的奇袭之计,他还真想不到什么好的计策可以与陈少宗一战。
“少卿,少卿!”
内帐之内突然有人扯着公鸭嗓喊了两句,紧接着一阵浑响,好像有重物从高出跌落一般。
李中焕赶紧直起身子,挑莲走进内帐,就见王守仁半身躺在地上,一手扶着床沿,眼睛半睁半闭,歪歪着嘴角冒着白沫。
“伯安……”
李中焕赶紧上前将王守仁扶了起来,低声说道:“你不必担心嫂夫人,龙三和李卫已经出去寻找了。”
“我之疏忽……”
王守仁狠狠一拍床帏说道:“那刘启能给我下毒定会害我家人,我竟一直没有想到!”
“你不必心急,只要他们未曾收到你的死讯,就必然不会加害你的妻子。”
李中焕拉了把椅子坐下说道:“如今两军对垒,想必你的家人是他们最后的筹码。”
“唔……”
王守仁沉了一口气,侧脸看了一眼李中焕说道:“昭德,你此次来援我带了多少人马?”
李中焕环顾左右压低声音说道:“马步精兵一万三千人。”
“糊涂!”
王守仁一皱眉说道:“你提走南昌兵马司多半数兵马,有无主事之人在城中看守,若宁……”
老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若有贼匪逞此机会造反,南昌危以!”
“放心吧。”
李中焕一拍王守仁的肩膀说道:“南昌城高,不易攻陷,又有府尹孙隧驻守,贼人不敢造次。”
“不……”
王守仁支起身子说道:“我们在此多拖一分南昌府便有一分的危险,此时需欲战从速,山图给我。”
李中焕眨了眨眼睛,赶紧将桌上的山图拿到床边低声说道:“我已让铁家弟兄率兵入狐狸岗,若战事一起可出奇兵攻其后方。”
“恩……”
王守仁一抿嘴说道:“计是好计,不过不能称奇。狐狸岗太过张扬,此地必有守卫。”
李中焕一捻胡须,没有说话。
“昭德……”
王守仁抬眼看着李中焕说道“龙凤林寨众安置在何处?”
李中焕沉吟了一下说道:“在后营。”
“恩……”
王守仁点了点头说道:“你将龙凤林寨主刘大刀和王艮先生找来,再托人给李卫等人带个口信,咱们几个集众人之力,一起会一会那个陈少宗!”
赣州府·龙凤林
“昨夜一夜沉寂,倒不像是那王守仁的风格。”
陈少宗手扶着一把长剑低声说道:“此人又在打什么算盘。”
“逃回来的太平寨兵说,那王守仁剧毒入骨已然神志不清了……”
刘启躬身站在一旁低声说道:“怕是已经无力再带兵一战,将军又何必忌惮与他。”
“我忌惮他!?”
陈少宗剑眉一立,手中长剑剑刃纷繁。
刘启吓得的赶紧向后缩了数步,低声说道:“小的胡说八道,将军与王守仁战,三战三捷,把他逼得毫无招架之力,将军便是那王守仁的克星。”
“哼!”
陈少宗把长剑往桌子上一扔低声说道:“这王守仁用兵,想来喜欢夜战奇袭,埋伏陷阱,此时却毫无动静,难道真如你所说,毒以入骨,大限将至?”
话未说完,就见堂外有报事的军兵说道:“报陈寨主,王守仁率万人众在山下列阵叫骂,说是要与将军一战。”
“在山下列阵?”
陈少宗扭头看了一眼刘启心说这王守仁莫不是被毒烧坏了脑子,病的失了智,这山下列阵岂不是要带一万多人进入我的包围圈么?
刘启向前凑了凑低声说道:“将军,需要我领王守仁的家眷到阵前么?”
“恩……”
陈少宗皱着眉头慢慢点了点头说道:“拉来吧,我倒要看看这姓王的葫芦里到底买的是什么药。”
龙凤林·平谷
王守仁双手抱着马颈,身子摇摇欲坠,伸手招来一个军兵说道:“传令叫阵的军兵,帮我问候陈少宗的八辈祖宗,就说他乃是叛逆朝廷的要犯,要有本巡抚捉拿归案。”
“是……”
军兵领命下去交代,不一会从阵中走出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双手叉腰对着山口喊道:“陈少宗你这个缩头乌龟,区区副将胆敢兴兵造反,叛逆朝廷,今赣州巡抚王守仁奉天命特来捉你归案,还不束手就擒!”
更难听的话还没来得及往出喊,就见山口之上乌泱泱杀出一路人马,全部身着土黄布的便装,扯着大旗呼啸震天,正中门旗之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陈”字,门旗下面八匹骏马,马上之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队伍正中骑马的两位便是陈少宗和叛官刘启。
刘启提马上前,冷冷一笑说道:“王守仁,你小子倒是命硬的很,中此剧毒还能活到今日!”
老王提了一口气,刚想吹一句本大人每天鹤顶红拌砒霜沾着馒头吃,你这点毒还不够个甜点的。
话未说出口,就见陈少宗一摆手,从兵队之中拉出三大一小四个人来。
一个个身着囚服,披头散发。
王守仁一只手狠狠的攥着马的缰绳,轻轻蠕动嘴唇低声说道:“少卿,正乙,苦了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