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淡然一笑,道:“这毕竟是师妹你亲手做的剑穗呀!”任宜潇瞧见萧桐影脸上泛起一丝羞赧,觉得自己也不好再听下去,便赶紧离开了此处。
萧桐影叹道:“其实,当初我是把它送给沈师兄的。”秦逸笑道:“我还记得你得知沈师兄又转送给了我时那副生气的模样呢!”萧桐影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还说。”之后又叹了一声,道:“可惜我那时候不知道,其实你对我好得很。”
秦逸脸上微微发烧,呵呵一笑,道:“毕竟你是我师妹啊!”转身望向漫天飞雪,徐徐道:“那年在泰山也是这样的大雪,你来给沈师兄、戴师兄还有我送饭菜,并带了两壶酒,却没料到于师兄竟然也在我们那边,他一个人趁我们不注意喝光了所有的酒。”萧桐影笑道:“接着,我便气得直接捏起一团雪开始朝他砸去,眨眼间,就变成了我们几人的雪仗,连沈师兄都加了进来。”秦逸哈哈大笑,道:“结果戴师兄一团雪竟然砸到了刚刚来到的师父身上,弄得师父大发雷霆,把你和于师兄赶回了各自的地方,我们三人倒被罚砍了十天的柴。”两人相视而笑。
秦逸望着夜幕,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去歇着吧!”转身便走,萧桐影玉齿轻咬,道:“秦师兄——”秦逸回头道:“怎么了?”萧桐影幽幽道:“去报仇的话……别受伤啊!回来后,那个……寒光流如今还缺个流主,你应该可以的。”脸色泛红,说话有些语无伦次。秦逸笑道:“师妹的嘱咐,我自然会听的。”
望着秦逸的背影,想到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有些羞涩、有点依赖师兄的少年了,萧桐影心中感慨万千。
任宜潇在回房间的路上,又碰到了卫颀,卫颀看样子喝了一些酒,锁着眉头,似乎闷闷不乐。
任宜潇问道:“小颀,喝酒了吗?”卫颀脸上更红,道:“就喝了一点。”任宜潇奇道:“之前你我同行之时,我没见你喝酒啊!你怎么也喝起酒来了?”
卫颀低头道:“这个嘛……”默然一阵,轻声问道:“任大哥,你喝酒吗?”任宜潇一愣,苦笑道:“的确,最近我也喝上酒了!”停了一会儿,又道:“下雪天冷,不如一起再去喝点吧?”卫颀点点头,与任宜潇又回大堂,叫小二热了一壶酒。
两人边喝酒边交谈。
“小颀,你怎么会和萧流主、景姑娘一起过来?”
“这个……沈……沈大哥去找石翎前辈,我……我恰好去泰山看小芊,见她们担心沈大哥,准备过来寻找帮忙,因此……我也就跟着来了。”不停喝酒,尽量掩盖脸上那抹羞赧的红晕。
任宜潇心头自然明白卫颀对景卉的爱慕,喝着酒,默然半晌。
卫颀问道:“任大哥,你身边那位南姑娘呢?”任宜潇一怔,叹道:“我与她本就陌路,她不在我身边,很奇怪吗?”卫颀不停摸着脑袋,任宜潇望着门外的大雪,道:“又是一年将过啊!”
相隔千里的天山,瑶池周围已是冰雪世界。
寒风飕飕,附近也不见几个仙瑶弟子。
一个曼妙的身影站在瑶池畔,她外面只披了一件淡粉红色的轻巧棉袄,看上去有些单薄,却毫无瑟瑟发抖的迹象。
一双秋水般明眸直愣愣望着结了冰的水面,镜子一般的冰面仿佛映出了一张俊秀的少年脸庞。
“曦语!”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她一转身,欺霜赛雪的肌肤似乎令周围的冰雪也黯然失色,黑发如瀑,柳眉透着淡淡的惆怅,见到来者,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道:“师父。”
苏雪颜缓步走近南曦语,伸手整理南曦语的衣裳,道:“曦语,你比我们所想恢复得要快不少,但也别乱走动啊!”南曦语道:“有劳师父挂念,徒儿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只是觉得房间里气闷,因此出来走走。”
苏雪颜叹了一声,道:“我也瞧不出你到底想着什么,总觉得你跟往日有些不太一样,不知道去了中原,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你迷住了。”南曦语双颊泛红,道:“哪……哪有啊!”
苏雪颜想起薛傲,道:“那个将你送来的少年是谁?”南曦语道:“师父是说薛傲吗?”苏雪颜嘀咕道:“薛傲?”瞧向南曦语,问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南曦语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徒儿曾帮过他一次,因此受伤后就请他送徒儿回来。”
苏雪颜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看此人并不简单,你以后要小心啊!”南曦语不知师父为何这么说,但还是颔首以对。
苏雪颜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道:“好,别忘了,以后咱们仙瑶派还得靠你呢!”倏忽间,南曦语一惊,马上领悟了苏雪颜话中的含义,但仍不禁颤声道:“师父,您……您说什么呢?”
苏雪颜蹙眉道:“怎么了?你冰雪聪明的,还不明白吗?”南曦语突然感觉头有点发大,她哪不清楚苏雪颜的意思是日后将由她继承掌门之位,可是,仙瑶派的掌门有一条规矩,那便是终身不可嫁人。
若是换在以前,南曦语自然反应平静,可是,自从遇到任宜潇、又与他相知相爱后,她的心从平静的湖面变成了波浪翻滚的江海,哪还想过当掌门?于是紧咬玉齿,道:“徒儿……徒儿怕辜负师父所望。”
苏雪颜“噢”了一声,微露不悦之色,道:“怎么了?你的功夫本就是你那些师姐妹中最好的,去了中土一趟,那里的年轻一辈中能比过你想必也寥寥无几吧?只要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只会在为师之上。何来一个‘辜负’呢?”
南曦语双颊发烧,道:“这……师父,其实徒儿——”想要开口说出与任宜潇之事时,又感到羞涩无比,欲言又止。
苏雪颜看南曦语羞赧推辞的样子,隐隐猜到了几分,冷声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拂在南曦语羊脂白玉般的脸颊上,她却丝毫未觉寒冷,反而觉得脸上滚烫,两瓣丹唇紧紧相贴,不敢直对苏雪颜的目光,默然半晌,终于微颔螓首。
苏雪颜蛾眉紧蹙,目光炯炯,道:“是什么人?”南曦语不敢抬头,轻声道:“是我在中原遇上的一个人,他——”
“曦语,为师提醒你,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能确定他贪恋的不是你的美色?”苏雪颜冷冷道。
南曦语一个劲摇头,道:“不会的,我相信他。我们相伴而行——”
苏雪颜突然打断道:“相伴而行?他对你有没有过什么轻薄之举?”南曦语一愣,想起任宜潇与自己的亲吻,但马上想道:“那时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应该算不得。”急忙摇摇头,不过还是有点心虚。
苏雪颜松了一口气,道:“继续说吧!”
“我们相伴而行,经过一座苗寨时,我被一个女人给毁了容——”
“什么?”苏雪颜又惊又怒,连忙上前仔细察看徒儿脸庞。南曦语忙道:“师父放心,那里有个姑娘心地还不错,给了徒儿一瓶去迹膏,徒儿用了,没留下一点疤痕。”
苏雪颜再度松气,听南曦语道:“他……对着那里人的面讲,就算我被毁了容,今生……非我不娶!”她讲着讲着脸上露出羞赧与幸福并存的微笑。
苏雪颜点点头,道:“看来,至少他不算贪恋美色的小人。还有呢?”南曦语又讲了一些关于任宜潇的事情,且尽量挑好的讲,希望先帮他给师父留个好印象,像自己用计气走他之类的事自然避过不讲,怕师父因此而对他反感。
听南曦语讲完后,苏雪颜微微颔首,道:“听起来倒还是个不错的男子,不过——”南曦语急问道:“不过什么?”苏雪颜道:“送你回来的却不是他,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分歧?他竟然能不顾你,你怎么还对他念念不忘?”
南曦语急欲解释,苏雪颜叹道:“若是他不能关爱信任你,你想着他又有何用?”南曦语闻言,突然想道:“他见我与薛傲那样,尽管我是有意为之,也达到了目的,可是他却立刻与我一刀两断,他……真的相信我吗?”陷入了沉默之中。
苏雪颜幽幽道:“曦语,你可要慎重啊!”南曦语默然颔首,苏雪颜又问道:“差点忘了,你跟我讲了那么多与那人的经历,还没跟我讲他的身世呢!”
南曦语轻声道:“他原是杭州任家庄的二公子,后来被不怀好意的叔父以及长嫂赶出了家门,拜入了苍穹派——”
苏雪颜一惊,立刻道:“苍穹派?莫不是常太息门下?”南曦语暗暗叫苦,自己怎么忘了这一点呢?师父当年可是败在了常太息剑下,说两人没过节知道此事的人有谁会信?
不过,苏雪颜立刻恢复了平静淡然的神色,道:“我与常太息因为当年的事,确实也算得上有点矛盾,但你放心,为师不会因此而敌视那人。况且,最近为师也听到了一些中原武林的消息,说常太息也已经逝世了,我和他所谓的矛盾,也算消了吧!”说完又是长长一叹,似是感叹光阴似箭,物是人非。
一阵寒风又起,苏雪颜转身道:“走吧!不过,只要你还未与那人在一起,就有可能是下一任掌门,你的功夫决不能落下。”南曦语道:“徒儿明白。”随苏雪颜走了几步,停下问道:“师父,徒儿何时能再下山去……去中原?”苏雪颜遥望天空,道:“或一年,或半载。你不用这么心急。”边说边走,又道:“快过年了!你好好休息,放松一些吧!别总是想着那小子了!”说得南曦语如沐夕阳。
贺兰山上,望着千山暮雪的景色,薛傲不知在想些什么。徐红缎走到他身后,问道:“掌门,都快过年了!你也轻松一些吧!想必九霄宫那些人暂时也不会来了。”薛傲缓缓转过身来,淡淡道:“明年,他们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们的。”
九霄宫里,尹琼玖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飘雪,想想母亲颜清露,又想想薛傲,还想道:“都快过年了,爹还要闭关,不会又只有伶儿姐姐和若凝姐姐陪我过年了吧?”
乐安州外,一座宅子里,余自空淡然品了一口茶,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朝着坐在对面的夏擒龙道:“明年,也许是个不错的一年。”
金陵城东宫,朱瞻基穿着华丽的棉袄,望着窗外,想道:“不知道明年又是怎样风起云涌啊?”片刻后,站起走到门口,眺望秦淮河的方向,想着风露阁中楚楚动人的沈翠微。
任宜潇回到房间,直扑床上,与卫颀喝酒喝了个半醉,当下只想睡觉,明天就要出发了,走得慢的话,他们也许就只能在路途当中过年了。梦乡之中,一行好友尽皆出现,商夷活蹦乱跳,到处缠着自己,只听得背后一声低呼,自己转身一看,一个清雅绝俗的少女,与自己目光一接。
任宜潇忽然醒来,窗子微开,恰有一丝阳光穿过洒落在自己脸上,想道:“雪停了,该准备出发了!”
PS:第三卷《红尘烟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