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宜潇微微苦笑,抱拳道:“多谢范叔叔了,不过这是小侄自己的事,应当由小侄自己去解决。”默然片刻,又问道:“范叔叔,你知不知道我不是我爹的亲生儿子?”
范青闻言一震,失声道:“什么?你不是——”任宜潇低头道:“确实不是,你可有什么知晓的线索吗?”又将当日二叔、长嫂揭开此事的情形讲了一遍。
范青“呸”了一声,道:“这种鬼话你也信?”任宜潇叹道:“人证物证俱在,最后连老管家都承认了,老管家是不会骗我的。”
范青默然半晌,道:“没准你是你爹的私生子,后来抱回家吧?”话一出,忽觉失礼,一时涨红了脸。
任宜潇知道他有时心直口快,对此不以为意,道:“范叔叔,还请你想想,知不知道什么相关的事?”
范青左思右想,摇摇头,道:“真不清楚,不过你爹为人正直,你也总该相信他怎样都是为你好。当年他便不肯逢迎蒋瓛,一气之下辞了锦衣卫中官职——”
“什么?”任宜潇惊呼道,“我爹当过锦衣卫?”
范青一脸茫然,道:“你不知道吗?不过他官职不大,且只当了两三年而已。他离开锦衣卫后才与我相识。”
待到聊完,任宜潇径自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细细回想着了解到的这些事。闭目欲睡之际,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张夫人青珠的琴曲,久久未歇,半梦半醒,朦胧之中似乎见到一个女子,神态模糊,正怀抱着年幼的自己,温柔轻吟着小调哄自己入睡……
一条连廊中,两个男子面对着一片冷清的池塘。
“自从与你那次交手后,再也没见过你,好像你的名号也不怎么听见了,原来你离开了西北。”说话之人正是秦逸,身旁之人则是罗鸿。
罗鸿叹道:“我倒也没有很快离开,仍然在那儿待了几年。”
“那怎么来这儿了?莫非没杀手生意,来这儿接张庄主的活了?”秦逸笑道,带着几分打趣。
“当时你不是就指出我算不上什么杀手吗?”罗鸿淡淡一瞥秦逸,道,“我只是花几年时间研究剑法,盼下次与你相会之时打败你而已。”
秦逸笑道:“那要跟我再来一场了吗?”罗鸿却叹道:“罢了!几年前,我刚钻研出一路剑法,没想到就败在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身上。”
秦逸一惊,忙问道:“是什么人?”罗鸿正色道:“西北天狼!”
“西北天狼?”秦逸眉头微皱,这段时间与任宜潇他们同行,曾听他们提起过薛傲之事,心里倒有些想见识见识此少年,如今又听到他几年前便打败了“大漠孤鸿”罗鸿,对其不禁更多了几分佩服。殊不知薛傲曾与自己师兄岳万仞交手二十招,也许会令他更为惊讶吧!
罗鸿长长一叹,满目怅然,道:“这个江湖,以后总会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秦逸默然。
罗鸿又道:“你刚才问我为何会到这儿吧?我败于他剑下后,觉得自己闭门造车实难长进,便开始四处走动,寻访各家剑术,增长见识,后来在这边与张庄主也算一见如故,此地又较为清净,便时常来此一边钻研,一边又帮他训练庄丁。”
“训练庄丁?”秦逸疑道,尽管早知道张潜手下庄丁们身手不凡,多有武艺在身,又嘀咕一句,“看来这尊文山庄倒挺崇武。”
罗鸿颔首道:“也是为了护得一方平安吧!”
第二日,众人向张潜告辞后,离开尊文山庄。秦逸再多伴随了他们一日,夜里独自离开了,只留下一封简短的书信给萧桐影,写的是代他问候掌门,不必挂念云云。看完此信,萧桐影长长一叹,便与众人启程前往泰山。
不过两三日工夫,众人已到泰山,先至日观峰与岳万仞见面。岳万仞见到他们,精神大振,尤其是看到任宜潇,更是喜出望外,与其交谈了好一阵子。
之后,沈裕通带着石翎的骨灰,由萧桐影、景卉等人陪同前去与沈成扬合葬,商离别也向岳万仞几人告辞,准备离开。
临走前,商离别见商夷依依不舍地站在任宜潇身边,便朝她挥手喊道:“夷儿,我们该走了。”商夷一脸失落,双目微红,犹豫再三,方才转身缓步走向父亲,不时回头看看任宜潇。
任宜潇见她目中泪光,一时心生爱怜,直欲上前帮她擦拭,然而双脚迟迟不动,只能喊道:“夷儿,你要保……保……”一个“重”字却塞在喉咙里难以发出。
萧桐影已经回来,一路相伴,她早就看出了商夷对任宜潇的感情,见两人将要分别,亦不禁秀眉微蹙,忽然,心念一动,上前道:“商大侠,令爱在外可有他事要办?”
商离别摇摇头,道:“这倒也没有。”萧桐影舒眉一笑,道:“既然如此,妾身有个提议,不知商大侠愿听否?”
商离别道:“萧流主请讲。”萧桐影一瞥商夷,道:“依妾身看,商大侠刀法属阳刚一脉,武功似乎不太适合令爱。”
商离别叹道:“确实如此,是而她的功夫实在难上场面。”轻抚女儿秀发,商夷不悦地瞥向父亲,嘴角微撅,好像不甘。
萧桐影笑道:“商大侠不若让商姑娘在岱宗派多待些时日,一来可与任公子相伴,二来若是看得起敝派,也能试着学些敝派的功夫。”话虽委婉,但商离别自然听得出其言下之意便是让商夷拜入岱宗派。
商夷闻言,又惊又喜,只是尽量不流于颜色,望向父亲,渴望他快些答应。商离别迟疑片刻,一望女儿乞求的眼神,嘴角露出一丝慈祥的微笑,朝着萧桐影抱拳道:“小女得蒙萧流主垂青,荣幸不已。只是小女顽劣,还请萧流主多加管教。”
商夷欣喜若狂,商离别轻推女儿一把,笑道:“还不上前拜礼。”商夷赶紧上前向着萧桐影跪下一拜,恭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商夷一拜。”萧桐影马上扶起,与商夷相视一笑。
一旁的岳万仞笑道:“师妹,恭喜,又得一佳徒。”商离别对着女儿道:“夷儿,既然如此,你便好生待在泰山,记住听师父的话,好好照顾自己。”
商离别注视女儿,一脸关切。商夷明白,她如今也算拜入岱宗派了,虽然以前父亲也是常常出门在外,与自己相聚不多,但如今这般又总觉得有些不同,想着想着方才收起的泪水又慢慢溢出眼眶。
商离别上前为女儿擦拭,道:“傻孩子,走要哭,留在这儿怎么也要哭?虽然这决定有些仓促,但是在岱宗派,你只要肯多用功一些,就是终身受益的。”自己的眼眶也微微湿润,又叹道:“你终究也算长大了。”转身离开。
“爹!”商夷大喊一声,伸手欲拉,最后还是慢慢收回,红着眼,哽咽道:“多保重。”商离别淡淡一笑,策马离开,斜阳下,背影渐渐淡去。
任宜潇被安排住在日观峰,不过这一夜还是陪着商夷先去了桃花峪一趟,决定睡在之前的杂役房。
晚上,任宜潇在桃花林中闲逛,此时正值早春,桃花含苞待放。清冷的月光下,望见连廊台阶上,坐着一个少女,不是商夷是谁?她正手托双腮,仰望夜空。
任宜潇走到她身旁坐下,问道:“想你爹了吗?”商夷见是任宜潇,摇摇头,道:“倒也不是,以前他也常常在外面,不是把我丢在家就是在我师父那儿?”
“你师父?”任宜潇一惊,武林中人对师徒名分看得颇重,若是谁在有师父的情况下,未经师父同意另行投师,将为人不齿。
商夷莞尔一笑,道:“是教我琴艺的师父。”任宜潇松了一口气,若是拜师技艺不同,一个教琴艺,一个教武功,这样未经原先师父的允许倒是无妨,也难怪商离别日间未提及商夷的那位琴艺师父。
商夷凝望月亮,道:“我是在想,从今日起,我的生活就跟之前不太一样了,现下我可也是岱宗派弟子了呢!”笑望任宜潇,问道:“宜潇哥哥,你在这儿打算待多久呀?”任宜潇道:“这我哪知道。”
商夷笑吟吟的,道:“你以后是准备精研武学呢?还是闯荡江湖呢?或是另有打算?”任宜潇一怔,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想过。”
商夷转过头,嘀咕道:“反正你在这儿待多久,我就待多久。”话声虽轻,自以为任宜潇难以听到,谁知如今任宜潇内功不凡,其听觉较常人亦灵敏了不少,将此话听得一清二楚,顿时面红耳赤。
商夷瞥见他这副模样,奇道:“宜潇哥哥,你怎么了?”任宜潇急忙起身,道:“没事没事!夜深了,你早些去睡。”赶紧快步离开,留下感到莫名其妙的商夷独坐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