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曦语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又道:“你怎么了?”任宜潇如梦初醒,连忙道:“没事没事!”然后望向与洞底几乎垂直的洞口,道:“毕竟这是山阴面,凭这点光,还没办法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过——”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南曦语急问道:“不过什么?”
任宜潇指着洞口横生的树枝,道:“也许,我们可以凭借它上去。”南曦语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想让我用水袖缠住树枝,借此攀登到洞口?”任宜潇微笑着点点头。
“洞穴狭窄,估计难以直接用轻功上去,而那树枝看上去比较粗壮,应该承受得起我们。”任宜潇解释道。南曦语抬起螓首,仔细观察着那根树枝,玉手一抬,一片水袖发出,三两下缠住了树枝,拉了一拉,水袖已经紧缠,但树枝还是摇动了一阵。
南曦语蛾眉微蹙,道:“可以吗?万一中途折断,我们不就摔下来了?”任宜潇想想也是,又沉思了一阵,问道:“南姑娘,你带了兵器吗?”
南曦语对着他淡淡一笑,任宜潇顿觉如春风拂面,心神一荡,看着她从腰间抽出软剑。任宜潇见那银虹一现,不禁打了个哆嗦,因为当初南曦语与他对打时就突然拔出过这把软剑,而自己那时刚见她全容,木讷了一阵,差点被伤,现在对这软剑仍心有余悸。
南曦语横起软剑,徐徐道:“这柄软剑名为‘冰柔剑’,乃是我师父在我来中原之前传于我,它虽为软剑,但也是削铁如泥,锋利世间少见。”
任宜潇激动地接过剑,道:“那就好办了!”然后望望洞口的光芒,思虑片刻,道:“要不姑娘你先上去吧?”南曦语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便拿回“冰柔剑”,踩在凸出的岩石上,再将剑纵向刺入岩石,左手又紧拉着水袖,小心攀上。
洞口到底约有三丈之高,当南曦语攀了一丈左右时,树枝忽断,而她右手没有握紧剑柄,娇呼一声,掉了下来。任宜潇惊慌失措,只能张开双臂,南曦语就这样投入他的怀中,两人倒在地上。
任宜潇叫疼一声,南曦语赶紧站起,扶起任宜潇,忙问道:“你没事吧?”任宜潇强笑道:“没事没事!”边揉着臀部边站起,这时,他的目光突然斜向下,盯着南曦语的衣裳。
南曦语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俏脸泛红,立刻揪住衣裳,厉声道:“还看!”任宜潇赶紧转过身去,道:“对不起啊!”原来昨夜滚下来时,南曦语的衣裳就已经有好几处被岩石划破,只是刚才才被任宜潇注意到。
任宜潇看看自己的外袍,立刻脱下,转回身将它披在了南曦语身上。南曦语一愣,望着他为自己披上外衣,芳心一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柔情蜜意。
任宜潇仰望洞口,苦苦思索着上去的办法。
过了不久,洞口处忽传来一声:“你们醒了吗?”两人一惊,任宜潇大声道:“昨天晚上是你吗?”那人冷笑道:“没错!”
任宜潇道:“你又来干嘛?”那人道:“我只是来问你们几个问题?如果答对了的话,我就救你们上来!”任宜潇与南曦语对视一眼,倍感莫名其妙。
任宜潇想想现在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索性试上一试,道:“好!你问吧!”
那人喊道:“宗彦派你们来干什么?是来请我的,还是来杀我的?”两人听得一头雾水,任宜潇道:“什么宗彦?我们根本不认识!”
那人冷笑一声,道:“是吗?你们的同党已经被我给抓到了!他可是供认了,你们就是跟他一起来取我性命的!”
任宜潇苦笑一声,道:“前辈,我们就两人,哪来的什么同党啊?”那人道:“哼!宗彦自然是派了几批人物过来,往往前一批不知道有后一批,后一批倒清楚有前一批,看来我抓住的就是跟在你们后面的!”
任宜潇听他乱扣帽子,十分好气,但还是沉声道:“晚辈任宜潇,与这位南姑娘只是恰巧路过此地,偶遇前辈,想来只是一时误会。”
那人冷“哼”一声,道:“少装蒜了!只要你们承认,我自会拉你们上来。”听见这话,南曦语向任宜潇眨了眨眼,暗示要不要考虑考虑,任宜潇却直截了当喊道:“对不起,前辈,晚辈两人确实只是路过此地,你讲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
那人道:“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就走了。”任宜潇道:“前辈请自便,晚辈只能说,我们与你说的那些无关!”
那人声音缓和了一些,道:“你承认一下,我就拉你上来。”任宜潇哈哈大笑,道:“前辈,先别说晚辈信不过,即使当真,晚辈也绝不会为五斗米折腰,没有就是没有!”
没想到,那人也跟着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有种嘛!好,我就信你一回,来吧!”便放下了一根绳子。
任宜潇想道:“看来他是有备而来,但不知道他到底搞什么名堂啊?”便对南曦语道:“南姑娘,我先上去探探,你在这儿稍等。”南曦语微微颔首,柔声道:“小心啊!”听到这句温柔的关心话,任宜潇心花怒放,此时就是要他赴汤蹈火他都乐意。
任宜潇紧紧拉住绳子,沿着岩壁上来,经过“冰柔剑”时刚好将它拔出携带身边。到了洞口,那人伸手拉了他一把,他一出来,便有些不适应亮光,揉了揉眼睛,方才舒服了些,只见那人仍是右手撑着拐杖,一身褴褛,披头散发。
任宜潇赶紧先将“冰柔剑”丢在一边,对着洞内喊道:“南姑娘,你快上来吧!”南曦语见他没事,松了口气,抓住绳子小心上来,到了洞口时,被任宜潇一把拉出。
那人见任宜潇出洞时上衣只是中衣,略感奇怪,见南曦语披挂着一件男子外衣,鬓发微乱,更是诧异。
南曦语对着那人冷冷道:“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害得我们差点在里面丢了性命。”那人目现异色,疑惑道:“什么?”
任宜潇看着那人惊讶的眼神,明白他也并不了解洞内阴湿之气之重,马上道:“前辈,不用多想了,在下两人不是平安出来了吗?”那人叹了一声,道:“那你们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任宜潇抱拳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那人已经转身,道:“你们不必知道!忘记我问过你们的话吧,反正十有八九是我瞎编出来诓你们的。”便离开此处。
任宜潇过去捡起“冰柔剑”递给南曦语,南曦语低头接过,道:“谢谢!”任宜潇方想微微一笑,忽然感到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南曦语惊慌上前扶起,喊道:“你怎么了?喂,说话啊!”急切地摇晃着任宜潇的身体,但是他毫无反应。离开的那人听见声响,又重新回来,看着这场景,一脸惊愕,问道:“他怎么了?”
南曦语急道:“不知道啊!”那人赶紧上前,一把脉,稍稍松了口气,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他内气虚弱,想必是太过劳累了。这样,姑娘,不如先把他带到我那儿吧!”南曦语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便扶起任宜潇,跟在那人身后。
等到任宜潇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简易的床上,身处一座竹屋之中。南曦语就坐在一旁,见他醒来,俏脸舒缓了几分,问道:“你没事了吧?”任宜潇点点头,问了一下情况,南曦语如实相告。等到那人进屋后,任宜潇下床感谢。
那人脸上微烫,摆摆手,道:“没什么,反正我也害你们在那洞底待了一夜。”
任宜潇依旧感谢,之后问道:“前辈可否告知在下姓名?”那人思忖片刻,道:“可以,但是你们不得向其他人透露,明白了吗?”两人点点头。
那人徐徐道:“我叫孙拱业。”任宜潇一边作揖,一边扫了房内一眼,一柄刀倏忽入眼。看着任宜潇疑惑的眼神,孙拱业问道:“在看那把绣春刀吗?”
“绣春刀”三字一出,任宜潇倍感震惊,南曦语长于天山,对这些倒不怎么清楚。
孙拱业笑道:“我看你还挺顺眼,就把这事告诉你吧!我十多年前乃是锦衣卫。”任宜潇听他亲口说出,还是略显惊容,咽了口唾沫,问道:“孙……孙前辈,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孙拱业冷笑道:“还不是朱棣的缘故?”
任宜潇听他敢直呼皇上名讳,心想此人莫非是因为反抗朝廷才到这深山隐居?只听孙拱业拄着拐杖,走了几步,到了门旁,看着远方的青山,道:“将近二十年前,燕王朱棣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造反,一路南下,但是遇到了不少阻碍。其中给了他迎头一棒的就是济南的铁铉大人!”任宜潇道:“铁铉大人?”孙拱业叹道:“你这么年轻,也难怪你不知道,朱棣称帝,还哪会四处宣扬这些忠良之臣?”
孙拱业继续道:“铁大人铮铮铁骨,誓死守城,被百姓称为‘城神’,可惜,朱棣狗贼最后直取金陵,再反攻山东,破了济南城,铁大人后来被抓,但宁死不屈,竟然被朱棣……割下耳鼻煮熟,喂入大人口中——”听到这儿时,南曦语不由得“啊”了一声,不敢想象那副场景,任宜潇也是不禁流落冷汗。
孙拱业提到这事,也是热泪盈眶,仿佛就是昨天刚发生似的,接着道:“而我,还有几个锦衣卫中的兄弟,在金陵被破后,就分头行动,我就是立刻去了济南协助铁大人,为他出计刺杀朱棣,可惜计划还没完善,城就被破了——”
孙拱业左手擦拭眼泪,道:“朱棣的军队有大肆屠杀百姓的先例,我们本想帮铁大人转移家室,但是当时情形太乱,也不知道最后怎样了?我还记得,他那小儿子那时还不到三岁啊!”任宜潇也感到一酸,不禁握紧了拳头。
孙拱业道:“后来我们还想继续反抗朱棣,便又在山东聚集,可惜出了几个叛徒,我们几乎被一网打尽,好像只有我凭借着一身武艺杀出,逃到了这泰和山一带,但被追兵逼得摔下山坡,断了右腿,好在他们见我掉落后没有继续追击,我方才苟延残喘至今。”
任宜潇问道:“前辈就一直待在这儿了吗?”孙拱业冷笑道:“没错,我宁死也不做朱棣的臣子!”接着对两人道:“我问你们一句,你们知道了我这事,准备怎样?”
任宜潇抱拳道:“前辈乃是忠义之人,晚辈钦佩,何况前辈还救了晚辈。晚辈对天发誓,绝不泄露前辈的消息。”
孙拱业叹道:“我信得过你们,但是我的消息早就被人知道了!”两人“啊”了一声,赶紧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