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尘仆仆,两人总算赶到了北平,燕军在山东吃了大亏,主力已回撤北平,整个北平城仍然戒备森严,他们花了不少力气才混入城中。
此刻已过九月,北平已然寒风阵起,蓝骁为这般寒风拂面,不自觉想起自己出来多时都还没回长沙拜见师父师兄他们,深感愧疚。
蓝骁与朱贞琳在客栈商讨多时,朱贞琳觉得童焕老奸巨猾,不易从他下手,于是将目标定在了那些所谓的蓝玉旧部身上。
经蓝骁一个个讲过去,朱贞琳除去了级别较低的,听着不太容易应付的等等,最后锁定了一个叫刘胜的军官。
打探了两日后,他们找到了刘胜的家,恰好那日刘胜不用留营,回到家中,两人按照原定的计划开始行事。
是夜不见月光,窗外寒风时起,有时候声音听着有些悚然,刘胜与一干兄弟喝了酒后回了家,扑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不知睡了多久,忽感窗子一开,冷风直吹身上,不禁寒毛直竖,刘胜不情愿地起身,迷迷糊糊上去关上窗子。
可没过多久,窗子再度被吹开,刘胜只好有一次起身前去关窗。
过一会儿,窗子还是被吹开了,刘胜不耐烦,睡眼惺忪,搬了两条椅子,一条搭在另一条上,想把窗子给堵住。
可就在他转身之际,一条白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直缠在自己脖颈上,刘胜突然惊恐失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刹那间,房间里沉寂万分,刘胜颤抖着抬起头,一个身着白衣、披头散发的男子正站在自己面前,凌乱的头发遮盖了他的面容,只听他沙哑的声音道:“刘胜……刘胜……你还记得我吗?”
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响起,刘胜瘫软在地上,连连摇头道:“你……你是谁啊?”那人嘿嘿冷笑,道:“几个月前,你不是还在跟我儿子讲我的事吗?”
刘胜面色煞白,声音颤得厉害,道:“你……你是……蓝……大将军?”那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道:“你终于记起我了!”
刘胜顿感头晕目眩,拼命地往后靠,道:“蓝……蓝将军,小的……小的可没做过……做过什么得罪……您老的事啊!”
“蓝玉”道:“噢?你不是与我称兄道弟吗?”刘胜嘴角不停颤动,方才想起之前与蓝骁交谈时称蓝玉待他如兄弟,甚至两人偶尔兄弟相称,这时懊恼万分,提起发颤的双手给自己使劲打了两巴掌,道:“将……将军,那是……小的……胡言乱语,小的知罪,您大人……大量,饶了……吧!”又开始磕起头来。
“蓝玉”道:“那你还对我儿子说了些什么啊?”刘胜提心吊胆,慌忙道:“将军,有些……有些话实在……不是……不是小的的本意啊!”
“蓝玉”长长“噢”了一声,道:“说来听听!”刘胜面露难色,道:“这个……”“蓝玉”见他不肯轻易吐露,道:“好吧!你催促我儿子为我报仇,倒把他害得好惨啊!既然如此,干脆你也来陪着我们吧!”
刘胜见他靠近,惊慌之下伸手阻拦,眨眼间,几条白绫如蛇一般缠上自己身子,刘胜赶紧道:“我说我说!那些话……那些话都是童焕叫我说的,说什么太子朱标陷害您,催促公子为您报仇之类的!小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啊!将军饶命啊!”又不停磕起头来,磕得额头一片乌青。
“蓝玉”冷笑道:“你所言非虚?”刘胜连忙道:“千真万确!千真万确!”“蓝玉”狠狠道:“好,我就去会会那童焕,若是你有一句谎话,我就让你也去那儿!”
刘胜听着,连声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双眼发黑,晕倒在地。
第二天,刘胜醒来,回想起晚上的一切,寻思道:“莫非是个梦?”但摸摸自己的额头,一阵疼痛,顿时心惊胆战,差点又晕了过去,嘀咕道:“是……是真的!”
其实,这一切都是蓝骁与朱贞琳的计划,让蓝骁扮演蓝玉吓得刘胜说出真话,而那些白绫则是朱贞琳躲在一旁以内劲控制,刘胜武艺低微,哪知晓其中门道?最后他闻到的也不过是朱贞琳从宫中所携带出来效力非凡的安神香而已,他家里的其他人也是被朱贞琳放了这安神香而睡得没听见晚上的响动。
蓝骁这才完全相信了这些乃是童焕的骗局,比起之前更多了几分失落。朱贞琳见他这副样子,关切道:“蓝大哥,你在想些什么呢?”蓝骁只说了一个“我”字便戛然而止。
朱贞琳叹道:“蓝大哥,我知道你还在想你爹的事,的确,我身为朱家子孙,对这事不能说没有关系——”蓝骁忙道:“琳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其实……其实我当初也想过此事,也许父亲到底是不是被陷害的都是个问题,他手握重兵……唉!我也说不来。”朱贞琳上前按住蓝骁双手,静静凝视对方。
朱贞琳干脆陪着蓝骁上街逛了一会儿,城内的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战事的影响。
就在街上,一个头戴六合一统帽的人撞在了蓝骁身上,对他轻语道:“跟我来。”
蓝骁诧异,与朱贞琳互视一眼,随着那人进了一条偏僻的胡同,那人见四周无其他人时,立刻转身下跪,道:“小人见过公子!”
蓝骁赶紧扶起,问道:“你是?”那人脱下帽子,露出一张四十来岁的脸庞,道:“小人乃是当年蓝将军身边的一个护卫,叫李丰年。”蓝骁大吃一惊,道:“那你——”
李丰年低下头,道:“公子有所不知,自从将军遇害后,我们这些近身护卫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小人等不少人被分到了北边抵御蒙古人,当下小人在燕王这边做了个粮草官。”
蓝骁道:“那你找我何事?”李丰年又是双膝下跪,蓝骁再度扶起,他却不肯起身,哽咽道:“小人只是想来告诉公子,请公子早点离开北平。”
蓝骁惊道:“这是为何?”李丰年道:“实不相瞒,当初童大人叫去与公子谈论将军那些人,不少都是编了谎话骗公子的。小人担心童大人没安好心,因此没去,不过小人这个小吏比较清闲,时常会去看公子几眼,公子确实与将军年轻之时长得颇为相似。后来,一个燕王府的兄弟不经意透露出公子要去金陵行刺什么的被小人听见,小人这才明白了他们的目的,甚是后悔。前两日小人在街上见到公子,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而今早去了一趟军营,听见那刘胜找到好几个蓝将军曾经的手下人,告诉我们昨晚蓝将军来找了他。听见这件事后,小人想了很久,觉得自己跟了蓝将军二十来年,怎能不顾蓝公子的安危,于是来街上四处游走就盼着公子出现。”
蓝骁听见刘胜之事,稍稍脸红,问道:“李大叔您担心什么?”李丰年看了看四周,轻声道:“小人猜了个大半,童大人他们是要公子去行刺当今皇上吧?但如今公子出现在此处,京城那边又没什么消息传到北平,想必公子未成,若是这样在北平出现,恐怕童大人他们知道的话不会放过公子的。”
蓝骁道:“我会小心的。”李丰年欲言又止,沉默许久,蓝骁问道:“李大叔,还有什么事吗?”李丰年一咬牙,道:“公子,那些人是不是跟你说当年是太子他们陷害的蓝将军?”蓝骁点点头,李丰年叹道:“他们是在骗你啊!蓝将军与太子交情不错,他们就是想这般骗你啊!”蓝骁已然知晓,点了点头,李丰年再度劝道:“公子,你还是早点离开这儿吧!小人担心燕王他们会斩草除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