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祯云见乔湛的视线投到他身上,心中便知乔湛已然开始怀疑。但刘祯云镇定自若,不卑不亢地辩解了一句:“少爷,不是我。”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杆冒烟枪,听到了军火商临死前的一声“刘副手”,现如今他说不是他,所有人都觉得这苍白的辩解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我没说是你。”乔湛淡淡回应一句,视线又落回那具尸体上:“刚才我们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看清。”
乔湛这句话没人反驳,就连沈子钰都没有说话,因为他根本无从反驳。他总不能凭着一些子虚乌有的揣测,就随便指摘傅无羁最有力的助手,现场气氛已足够焦灼,随意的一句无心之言都能撩拨众人敏感的神经。
“不知道这包间里有监控没有?”白春庭沉思片刻,试探着问道:“若是能调出监控,方才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若是在包厢里装监控,还有谁敢上门谈生意?”沈子钰面色紧绷,此刻还能制住怒气全靠良好修养。他原本只是想卖个方便给乔湛,却没想到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等流血事件,这对沈家声望将造成很大的伤害。
“傅先生,无论如何,这件事你欠沈家一个交代。”沈子钰咬着牙根:“傅家保镖开枪打死帝国公民,总不能就这么揭过了,枪支走火这种借口,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沈先生放心,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人灭口,所以我是不会阻拦你调查的。”乔湛说着,转身从那保镖手中夺下枪支,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子弹是你的枪口里飞出去的,你就留下来配合帝国警方调查。我相信警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少……少爷。”那保镖面色惊恐,磕磕巴巴地道:“求您千万别把我一个人留这儿,我真不是故意开枪的啊!”
“傅先生!”沈子钰见乔湛随便塞个小角色就想把此事搪塞过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刚才的情形你也看见了,他是在指认了刘祯云之后才被开枪灭口的,依我看,刘祯云也得留下来。”
沈子钰此话一出,现场众人心思各异。
白春庭下意识地瞥了刘祯云一眼,却见他神情不变,似是不为所动。白春庭见状心中凛然,对刘祯云多了几分佩服,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既然他曾是联邦少将,理应有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概。
“一定要留?”
“一定要留!”沈子钰斩钉截铁。
“好吧。”乔湛叹了口气,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松口留下刘祯云的时候,乔湛忽然开始赶人了:“你们都出去,我想和沈先生单独聊聊。”
“少爷,没什么的,不就是留下来调查么?我没做亏心事,不怕调查。”刘祯云怕乔湛和沈子钰闹得太僵,主动开口为他解围。
“你闭嘴!”乔湛却不领他这个情,一声断喝打断了他:“我心中自有分寸。”
在乔湛不容置喙的视线下,傅家这边的人马干净利索地出了包间。而另一边,沈子钰只是略一迟疑,便同样挥手示意沈家的人暂且退出去。他确实好奇乔湛想要对自己说什么,但更主要的是,他相信自己不会被乔湛轻易说服。
“沈先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发生在红枫市的袭击事件。”在沈子钰疑惑的视线下,乔湛主动开口说明道:“那时青狼军团有位吕琮少校,说奉了军部的命令要炸红枫市第一医院。”
沈子钰眉头微皱,不知乔湛为何忽然提起此事,却还是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听说他假传军令企图炸毁医院,又在红枫市激起民变,最后在被押送往海陵第三监狱的路上坠崖身亡。”
乔湛轻笑一声:“沈先生不觉得这位吕琮少校死得太蹊跷么?”
“当然蹊跷,”沈子钰莫名地看了乔湛一眼,仿佛用眼神无声控诉着乔湛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若是有人成心报复,他还能活着被押送到海陵第三监狱吗?”
乔湛听了沈子钰的话微微一怔,但转念一想,他便反应过来原来沈子钰竟怀疑是他从中作梗。乔湛管他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自顾自地将包袱抖了出来:“沈先生莫要开玩笑了,吕琮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我杀他又有什么用呢?他死于幕后主使之手,而我偷偷安装在他身上的检测系统,在他临死前几分钟监测到了求救信号。你猜信号的主人是谁?”
“谁?”沈子钰听得入神,忍不住身子前倾,眉头微微皱起。
“你。”乔湛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微笑。
沈子钰面色陡变,身子蓦地向后倒去:“傅先生莫要开玩笑了,就算你想把刘祯云带回去,也犯不上开这么无稽的玩笑!”
“谁说我是在说笑了?”乔湛笑容一收,面色冷峻地道:“沈先生,我以我紫绶贵族的名誉发誓,那天检测系统传回来的信号接收方,的的确确就是你。”
“不可能!”沈子钰断然摇头:“我不可能做这种事,而且暗杀你对我而言没有半点好处!”
乔湛冷笑一声:“沈先生先别急着否认,还有更蹊跷的呢。许团长就任仪式那天晚上,我和四位军团长在舰岛上一晤。那天叶团长无意中透露出口风,似是知道幕后主使的样子,但她却不肯透露给我,偏要我自己想法子查出来。”乔湛提及这茬,却故意隐去了叶夭尧口中的“傅家家事”,为的就是诈一诈沈子钰。
“在这海陵城里,谁都知道沈先生年纪轻轻就成了荣耀军团上校,风光无限,深得叶团长信赖。如果叶团长是为了包庇沈先生而故意闭口不谈此事,我想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乔湛故意将一盆脏水泼到了沈子钰身上,彻底把他惹毛了,为的就是等沈子钰露出破绽。这也就是乔湛敢这么做,若是换了一个人在沈家地盘上如此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词,多半是要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
“哼!”饶是沈子钰修养再好,也被乔湛的指鹿为马气炸了肺:“荒唐!难道就凭一个区区监测信号,就要给沈某定罪吗?再者说了,既然傅先生怀疑我暗中加害,那我们上贵族裁事庭对峙便是,何必在这里浪费许多口舌?”
见沈子钰隐隐动了真怒,乔湛却忽然笑了:“沈先生莫要动气,虽然证据指向对沈先生不利,但是傅某却从来没有怀疑过沈先生。证据并非万能的,绝大多数时候,还是要依赖于人的理智判断。”
沈子钰听乔湛这两句说的还像是人话,胸口的起伏不再那么剧烈了。
“我算是听出傅先生的弦外之音了。”沈子钰很快平复情绪,语气冷淡地道:“傅先生的意思是虽然那名军火商在临死前指控了刘祯云,但他未必就是杀人凶手,这是傅先生理智判断的结果,对么?”未等乔湛开口,沈子钰又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听傅先生劝人好费力气,竟然要兜这么大个圈子。”
“沈先生意志如铁,如果不是这种劝法,定然是不会被我轻易说动。”乔湛面上笑容不改,顺便给沈子钰戴了顶高帽子:“刘祯云跟在我身边许多年,我对他考察过数次,对他是完全放心的。此人既然在临死前指控刘祯云,一定是有人事先设局,想要断我的左膀右臂。”
沈子钰脸色刚缓和下去,听到乔湛这句后又有些紧绷了,这件事发生在他地盘上,他难免会认为这是乔湛在指桑骂槐。乔湛看着沈子钰脸色又变,赶紧解释道:“沈先生莫急,我只是作如此推理,沈先生不要对号入座。”
沈子钰思量片刻,语气僵硬地道:“想把刘祯云带走也可以,但一定要给沈家一个说法,如若不然,我沈家颜面置于何地?”
乔湛盯着沈子钰的眼睛,神情无比严肃:“待我查出谋害我的真凶,将此人绳之以法,便是对沈家最好的说法。”
片刻后,包厢门打开,乔湛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在沈家人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带着刘祯云离开。刘祯云见沈子钰竟然没有制止,心中疑惑不已,忍不住轻声向乔湛问道:“少爷,您到底和沈子钰说了什么?他为何会答应放人?”
乔湛想了想,刻意卖了个关子:“我只是和他摆事实讲道理。”话说了一半,乔湛微微一顿,又补充了一句:“顺便给他埋了一颗猜疑的种子。”
“什么猜疑的种子?”白春庭眉头皱起,不明白乔湛口中“猜疑的种子”指的是什么,乔湛却没有继续解释。
这个局里头,有人真不明白,有人装不明白。
看似不明白的人,其实明白得很。
PS:各位天使,我就问问,你们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