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冻死人了!”
入夜时分,淡淡薄雾笼罩的落日峡谷中,几艘船停泊在了水上。探照灯被雾气包裹,在清冷的水面上更显诡秘。
“老大!我总觉得大晚上的跑到水里捞尸体这事儿不太吉利啊!您看看今晚上这雾,阴惨惨的,闹得我心里有点儿发毛。”屠三儿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地朝屠老大嘀咕道。
“发你娘的毛!拿了钱就给老子好好办事,别在这儿瞎唧唧歪歪。金主儿们可说了,半个小时内要是捞不上来人,就让咱们都下水做落日峡谷的水鬼给那位陪葬!你以为一个晚上一百万的是好赚的?”说到这里,屠老大朝着对面努了努嘴,压低了嗓音道:“没看到那几位腰杆上都别着枪么?”
屠三儿一看果然如此,惊惧地缩了缩脖子,一把落下防护面罩,抱着氧气罐儿“咕嘟”一声就沉下了水。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果真有人拖着一具尸体爬上了甲板,只见那尸体脖子上碗大的伤口已被冰冷的河水泡的发白,看相貌却依稀是个年轻人。确认了尸体的相貌后,领头人低喝道:“快,送上岸!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目送着这群人把尸体送上救护车后绝尘而去,屠三儿犹有些回不过神来:“老大,你说这些人脑子没病吧,竟然把这死得不能再死的人送医院?他们咋不做个人工呼吸试试啊!”
话音刚落,屠三儿的脑袋就被屠老大重重地削了一记,屠老大横眉怒喝道:“那是你该惦记的事儿吗?记住,想活命的话,不管别人问起什么,都要说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对方是贵族,想要弄死我们不过是动动指头的事。”在寰宇帝国,贵族是绝对的特权阶级,像屠三儿这样的贱民,随随便便碾死几个都不算事儿。
“哦。”屠三儿摸摸后脑勺,默默地扛起了一身潜水装备。
落日峡人去谷空,阴风阵阵,此刻的红枫市中心医院却已乱成了一锅粥。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帝国所属三星医院,你们再胡来我要叫警察了!”院长气急败坏地道。
如果不是他拳脚不及人家,恨不得冲上去薅住这群人的领子,把他们统统都扔出去!
他从没见过这么一群无法无天的家伙!
大半夜闯进医院,将候诊大厅的所有患者都驱逐了出去,接着把帝国医院当做他们家的似的,封锁了所有的出入口。眼看劝阻无效,院长拿出通讯仪正欲联系警署报警,却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不由分说地将他的通讯仪夺了下来。
来人穿着一袭白色风衣,精悍的肌肉线条将风衣撑地挺括而优雅。他将通讯仪没收后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继而文质彬彬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忘了自我介绍。”他程式化地一笑,笑容里有着军人特有的钢铁般的冷硬:“帝国十字军团中校,白春庭。”
院长下意识地朝着他胸前的军彰看去。那军彰上方是金色的十字,下方是两条金色橄榄枝,金橄榄枝如同舒展的羽翅,又似鞠捧的双手,将金色十字托举其中。只要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立刻认出这枚军彰代表的身份——帝国五大军团之一的十字军团。
白春庭一字一顿,不容置喙地宣布:“我代表军部宣布,红枫市中心医院被十字军团临时征用了。”
院长在看到十字军团的军彰之后立即噤声,试图反抗的医护人员和保安也都安静了下来。片刻后,急诊大厅门口飞快推进来一辆担架车,患者面如金纸,双眼紧闭,已陷入昏迷。他一身浅蓝色的西服上全是鲜血,脸上是也血迹斑斑。
当院长看到这位重伤患者肩上紫色的绶带时,倏地一下变了脸色。他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见到这样一条圣罗兰紫的绶带,更不曾想过帝国金字塔尖的贵族,会出现在他辖下的医院里。
对帝国而言,没有任何出众能力的销售员、手工艺者等是金字塔底的贱民,杰出的科学家、医生等是地位平平的良民,只有占据了帝国最大财富的一群人,才能成为帝国的贵族。
而贵族之间,也有着森严的等级划分。贵族中数量最多的是樱白贵族,这类贵族佩戴族徽时,绶带的颜色为樱花白。再往上依次便为通全蓝、米兰黄和圣罗兰紫。圣罗兰紫象征着贵族中的绝对权威,在帝国翻云覆雨,易如反掌。
故而院长看到那一抹圣罗兰紫的飘带时,心里不由惊惧莫名:担架车上的这位伤得这么重,要是死在了枫林市中心医院,他们还有命活吗?
想到这里,院长不由冷汗涔涔,他卷着袖子快步上前,大声朝着四周一溜排的的医生护士招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救人呐!”
“免了。”还没等到他靠近担架车,白春庭一抬手冷冷地将他挡在了一米开外:“我们十字军团有最好的医护人员,你们只需要提供手术室和医疗器械。”语罢他从十字军团士兵那里接过担架车推着,见院长还愣在原地,白春庭眼角余光冷冷一扫:“还不快带路?”
=====分割线=====
在手术室的无影灯下,白春庭以执笔式握住的手术刀,屏气凝神。薄如蝉翼的刀刃静静地悬停在傅无羁的颅骨上方,折射出刺骨的寒芒。
虽然他表面看上去一派平静,内心却紧张得心脏狂跳。之所以如此,并非因为躺在手术台上的是帝国位高权重的紫绶贵族,而是因为他今晚要做的,是一台足以撼动帝国与联邦霸主格局的大手术。
深吸一口气,白春庭右手握刀,沉着地切开了傅无羁的头皮。分层切开皮下肌肉,用激光刀划破颅骨,剪开硬脑膜后,傅无羁的大脑便暴露在了白春庭眼前。与此同时,另一具尸体也悄无声息地送到了手术室里。
白春庭越过手术台,先是扫了眼死者的面孔,又掀起殓尸布看了看脖颈上的致命伤,最后面无表情地将殓尸布放下。
是了,就是乔湛这家伙没错。
白春庭低垂眼帘,以掩去眼底轻微的情感波动。他将手轻轻覆在乔湛的胸膛上,冰冷的胸腔中,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但若是细细感应的话,尚能察觉出一丝微弱的颤动。
不久之前,他还在生物实验室里和乔湛一起策划偷天计划的细节:
“这个叫生物电流供氧器。如果我死了,它就会在我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起到替代心脏输送血液供氧的作用。”乔湛将手中纽扣大小的东西抛到了白春庭手中,“记得,这个玩意儿只能运作三个半小时,三个半小时后我要是还没躺到手术台上,脑细胞就真的都死透了。”
白春庭端详着手中的小玩意儿,不知乔湛是究竟怎么想出来这些稀奇古怪的点子的?
随手将仪器放到酒精罐中消毒,白春庭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这个计划简直漏洞百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傅无羁不去矿山基地视察了,又或者是你的尸体打捞不上来,只要随随便便出个篓子,你这条小命算是交代了。往大里撑死了估计,这条计划的成功率不过1%。”
“1%就1%。”乔湛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仿佛他们讨论的不过是别人的生死:“这世上的事,如果都得跟算账似的一笔一笔地计算好了,有了十成把握再去做,那还有什么意思?你就撒开了做吧,不管成不成,我都信你和老曹。”
白春庭看着乔湛脸上的笑容,那笑就像黏在脸上似的,不分时机和场合,率性得叫人讨厌。
“早知道有今天,你后不后悔?”
然而乔湛闻言冷笑一声,将叼在嘴里的牙签“嘎嘣”一声嚼折了,他吐了口嘴里的木头渣子,又痞又傲地道:“后悔?要再来一次,老子还干死陈天澜那丧尽天良的龟儿子!”
手术刀一偏,白春庭的思绪猛地回到眼前。他紧了紧手术刀,屏息凝神,在心中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乔湛的尸体就躺在手术台上,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作为这场人类医学史上史无前例手术的主刀医生,白春庭的压力不言而喻。大脑是人体最精密的器官,且不要说做大脑记忆细胞移植手术,就是做个最简单的开颅摘瘤也不敢说百分之百的成功。
倘若这场手术成功,乔湛不仅能够借着傅无羁的身体重新复活,也能成为联邦埋在帝国最深的一枚暗桩。若是失败……这后果白春庭不敢去想,更不能承受。
所以,这场手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