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片刻的功夫,因为秦鸳掘的突然出现,乔湛和沈子钰的地位便换了个颠倒。刚才还拿着手枪作威作福的人顿时成了拔了牙的老虎,只能高举双手一脸苦笑。
“傅无羁,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想杀便杀。”沈子钰倒也从容得很,他很清楚到了眼下这你死我活的局面,已不必拉下脸来再去求人了:“只是我若死了,傅无忧之死就真成了死无对证了。让妹妹误会你们一辈子,傅无羁,即便这样你也觉得无所谓吗?”捏着乔湛的一处痛脚,沈子钰只得把这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就算你无所谓,秦鸳掘呢?难道她就该被傅无暇一直记恨着?”
“哼!”乔湛冷笑一声:“鬼蜮伎俩。”
乔湛意志坚如铁石,是决计不会因为沈子钰的这些话就轻易动摇的。比起沈子钰刚才高高在上的姿态,乔湛甚至连话都懒得放,直接下死手,以免夜长梦多。
只听“砰”的一声,乔湛面色冷酷地扣下了扳机。
但就在他开枪的瞬间,突然看见有道身影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沈子钰。千钧一发之际,是此人以捍卫之势拦在了沈子钰身前,替他挡住了乔湛这致命一击。子弹打严实的声音听得乔湛脑袋一懵,此人肩上的青狼军团少校军彰乔湛已认出,为沈子钰挡子弹的不是别人,正是傅无暇。
“无暇!你没事吧!”乔湛第一时间收了手枪,紧张地跑到傅无暇跟前查看情况:“你这蠢丫头怎么想的?沈子钰这种人哪儿值得你为他挡子弹?”
乔湛正想仔细地为傅无暇检查伤口,没想到却被她冷冷地推开了:“我没事。”
乔湛愣了愣,傅无暇冷淡的态度让他感到刺痛。不过乔湛的视线还是在傅无暇身上查看了一番,她右肩的位置有些焦黑,好在青狼军团防弹服的质地足够优良,虽然防弹服外表破损了,傅无暇并未受伤流血。全程秦鸳掘一直负手站在一侧旁观着,乔湛开枪的瞬间她就看清了傅无暇无恙,再加上她灵敏的嗅觉并未闻到血腥气,便一直十分沉稳地从旁把控着全局。
“无暇?”沈子钰枪口逃生,惊魂甫定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傅无暇:“你……你没事吧?你怎么会救我?”对沈子钰这种心肠冷硬的阴谋家来说,他可从未奢望过有人能替他挡子弹这种事。且不说是傅无暇了,即便是他最信任最器重的手下,那也绝对是利益捆绑的利用与被利用关系,冒着生命危险为别人挡子弹,这在沈子钰看来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想杀你灭口,我自然要拦。”傅无暇虽然替沈子钰挡了子弹,但她本人的神情却依旧轻描淡写,似乎这不过是件家常便饭般的寻常事。傅无暇抬手轻轻转了转胳膊,子弹巨大的冲击力下她的右肩还是有些吃痛,甩了甩胳膊驱散了钝痛感后,傅无暇的眸子淡淡地看向在场三人:“刚才你们所说的真相,是指什么?”
听傅无暇开口问这桩事,乔湛心头一震,既然被她听了去了,能当面将误会化解,没杀成沈子钰也不算太亏。他当即看向傅无暇,定了定心神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们便索性敞开说了。杀了你哥哥再栽赃给鸳掘的罪魁祸首,正是你救下的这个人。”说着,乔湛蓦地伸手一指沈子钰:“在金尘市的时候,我们曾经遇到一个叛逃脱族的秦氏族人,沈子钰将其收买并为他提供庇护,此人便为沈子钰行一些暗杀栽赃之事。”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傅无暇扭头看向乔湛,波澜不惊地道。
“我和鸳掘都是人证,这件事宁初一、白春庭和周粥三人也都是知情的。”乔湛神情认真地道,他希望傅无暇能感受到这番话里的可信度:“虽然白春庭和周粥都不在了,但宁初一也在这节列车上,我们把他找出来一问便知。”
“呵呵,这可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沈子钰听了乔湛的解释,却突然冷笑一声道:“纵然傅无忧被杀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能让我背这口锅吧?”
“你说什么!背锅?”听沈子钰如此厚颜无耻,乔湛这暴脾气根本忍不住,他冲上去揪着沈子钰的衣领,拿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道:“你敢说指使秦穆杀人的不是你?你敢说傅无忧的死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处心积虑地对付我们,难道不正是为了搞垮我们傅氏,好实现你们獬豸组织的宏伟构图吗?”
和乔湛的冲动暴怒相反,有傅无暇撑腰,他倒反而完全不着急了。
沈子钰任由乔湛攥着他的衣领,优哉游哉地道:“傅先生,我不知道您到底为什么对我成见这么深,但我真不是獬豸组织的人。我是沈家的通泉贵族,又是帝国财政大臣和荣耀军团军官,我到底有什么理由背叛帝国,投身这种万劫不复的反叛组织呢?”沈子钰脸上略带无辜的表情,演技可谓登峰造极,他顺势握住了乔湛的手腕:“之前在审判庭上,你对我的指控不是也早有公论吗?根本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这一切倒像个狂想症患者虚拟出来的。”
“够了!我不想听你们争论这些,我只关心我哥哥的死!”傅无暇忍无可忍地道,她扭头看向沈子钰,质问道:“既然你是知情者,那你就说说,我哥哥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知情?”
“这一切都源于我的心慈手软。”沈子钰愧疚地垂下了眼帘:“我一时心软收留了一位秦氏族人,却没想到这却是引狼入室。他和秦鸳掘毕竟同宗同族,你哥哥为了你屡次设计陷害秦鸳掘,秦穆知情后便对你哥哥怀恨在心。直到无忧被囚禁,他找机会下手暗杀,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出手竟让大家怀疑起了秦鸳掘。当他准备出面承认自己的罪行时,秦氏一族的长老寻到了海陵来,将这位叛逃者带回族中。而刚走出雨林的秦氏长老与外界接触不多,根本不知秦鸳掘受到了非难,更不知把秦穆带走后她会面临军部的追责。再后来,事情就是你知道的那样了。”
“你放屁!”乔湛禁不住破口大骂:“沈子钰你简直满口胡言,歪曲事实!”
“我说的句句属实!”沈子钰斩钉截铁地道:“正是因为如此,我对你才一直怀有一份歉疚。若不是我心软收留了秦穆,你哥哥也不会那样。”
“既然事实如此,为何你不早说出来?”傅无暇冷静地审视着沈子钰,她已经早已不是那个两三句谎言便被糊弄得晕头转向的小姑娘了:“即便你说出来,军部也治不了你的罪,你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沈子钰大脑极速运转着。
他能在短时间内编造出这么一番谎言来,已然是急智了。但只要是谎言,终究还是能被抓到漏洞的,想要把一个漏洞填上,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打补丁。沈子钰绞尽脑汁地拖延时间思考了三秒钟,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道:“因为我怕没有机会。”沈子钰语调放缓,眼神真挚地道:“无暇,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真心。”
“好好好!”看完沈子钰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后,乔湛怒极反笑:“沈子钰你真是好样的,能在短时间内想出这么一番说辞,我真是小瞧了你。”
沈子钰面带微笑地看向乔湛,毫不在意他此刻情绪的暴怒。他眼神中藏着狡狯,但笑容却很真挚,尤其是面对傅无暇的时候:“无暇,我知道我的隐瞒对你造成了伤害,你若恨我,我不怪你。”
傅无暇的眼神略有闪烁,她的目光在沈子钰和乔湛之间来回逡巡着,似是判断着双方谁的话更可信。她能感到乔湛对她的关心不似作伪,但沈子钰说的真相中逻辑似乎也无漏洞。在真相难辨时,她缓缓吐了一口气:“不论真相到底如何,起码我知道谁是无辜的了。之前是我错怪了哥哥和鸳掘,今后不会再提。”
听完傅无暇的话后乔湛也松了口气,虽然沈子钰滑溜似泥鳅,想给他安上个罪名比登天还难,但洗清了他和秦鸳掘身上莫须有的指控也算可喜可贺。
“如今我们暴露在草原上,列车被击毁了,敌军随时可能进行二次远程攻击。当务之急,是该寻找到幸存者,抓紧时间离开这个地方。”傅无暇道。
“我是最先醒过来的人。”沉默许久的秦鸳掘终于开口了:“列车上但凡还有心跳的,都被我救出来拖到草甸上了。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宁初一还活着,你手底下的青狼军团士兵幸存两人,除此之外无人生还。”
乔湛听了心头咯噔一下:“只有我们这节车厢的人活着?”
“是的。”秦鸳掘淡淡地道:“说起来也算运气极好,别的车厢早就被炸弹毁得不成样子了,只有我们这节被幸运地甩了出去,脱离了爆炸圈。”
听完秦鸳掘的话后,在场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