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试图不理睬德里克，他在训练间里挥舞和移动，但以前他的动作总是带着一种不可否认的优雅，现在却变得十分生硬，就像一个试图跳舞的僵尸。他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任何事情上，除了他的愤怒，它继续在自己平静的表面下冒泡，在他的视线上投下一片红色的薄雾。他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
几分钟后……
“我就是不明白！”埃里克咆哮道，那声音就像生活在神秘山顶上的巨龙的声音。“那个女人总是把一切都看得很轻！她总是取笑我，把我当小孩一样对待。她甚至不让我好好工作！好像她不信任我，或者她觉得我无能！更糟糕的是，她甚至不把自己的工作当回事！”
埃里克深吸了一口气，双肩起伏着，尽管他对自己的爆发感到惊讶。
“你的意思是，你指的是埃丽卡？”德里克问道。
“我还能指谁呢？”埃里克怒气冲冲地说，愁眉苦脸的，好像刚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似的。“那个女人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不负责任，当她应该照看她负责的城市时，她却去购物了。当有文件需要检查和签署时，她就到处闲逛。就好像她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工作，就好像她根本不关心那些依赖她的公民一样。”
“完全不关心那些依靠她的公民。”德里克嘲笑的看了一眼埃里克，这只会使他更加心烦意乱。“是的，我想我明白她的行为为什么会使你烦恼了，她的性格很……拖延。”
“我从来没听过这么保守的说法。”埃里克喃喃地说。
“她的确没有很好的性格，”德里克继续说，“但你试过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吗？你试过透过她的眼睛看世界吗？如果你这样做了，也许你就会明白她为什么那样做了。”
埃里克眨了眨眼睛，又皱起了眉毛。他停下了试图继续挥剑的动作，虽然之前一直都在浪费时间。
他又看了德里克一眼，放下剑，好奇地看了这个年长的骑士一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似乎忘了埃丽卡是个女巫。”
“相信我，”埃里克干巴巴地说，"我很清楚她是个女巫。她和精灵刺客搏斗的时候我也在场。我看到了她的魔法召唤所造成的破坏。我不会很快就忘记这一点。”
德里克摇摇头，脸上带着耐心的微笑，让埃里克知道他没有抓住重点。“是的，但你只是把她当作女巫，只考虑她所拥有的力量和魔法，而不考虑过女巫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埃里克皱起眉头，继续端详着德里克。他想了一会儿，琢磨着年长骑士的话，想弄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不太明白。”
“埃丽卡是个女巫，”德里克重复道，强调这个头衔，仿佛它很重要，“这意味着她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人之一。她已经活了很长时间了，也许没有其他女巫那么久——当然也没有西尔维亚·德·弗洛雷斯卡女士那么久。但是，她已经活了足够长的时间，看到了她认识和爱的每一个人，包括她自己的家人的衰老和死亡。”
埃里克终于明白了德里克的意思，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德里克骑士继续说道。
“她们活得这么长，难怪大多数女巫会变得厌倦和愤世嫉俗。埃丽卡也不例外，她已经五百多岁了，咳咳，这个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不过，自从她成为女巫以来，她失去了很多东西。朋友，仆人，骑士，家人。埃丽卡照顾过的人没有一个幸存下来，毕竟，时间会摧残每个人。除了女巫。嗯，虽然还有精灵，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德里克停顿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埃里克想象着他在想什么痛苦的事情。他那张痛苦的脸，使埃里克想起了亚历山大在学习如何使用短剑时，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德里克继续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柔和，但越来越情绪化，越来越低沉。“如果你不得不看着你认识的每一个人，你爱的每一个人，死于衰老和疾病，你会有什么感觉？与此同时，你被困在时间里，没有改变，没有结束。你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见证你所珍视的一切的结束。你能感受一下吗？我不这么认为我可以。因为我知道我做不到。”
埃里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过去，想起了他有家的时候，想起了他的母亲，想起了她是怎样对待他的。他对那段时间几乎没有记忆——每当他试图回忆时，甚至他母亲的脸也似乎模糊不清，无法想象。
然而，他的身体仍然记得。它记得她抱着他时的温暖。他的耳朵还记得她唱歌给他听时那轻柔的丁当声。他的鼻子还记得她身上总是有薰衣草的味道。他还记得，尽管她曾面临种种困难，尽管她谋生有多么困难，她还是设法每天都以微笑使他开心。
她的微笑，这是他所记得的她外貌的唯一方面。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而且，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每次他试图回忆的时候，他的脑袋就像被撕开了一样。尽管埃里克的记性不好，但他对母亲的记忆仍然很深刻，他可以很容易地在脑子里画出一幅图画，一幅很久以前流行的简单意象图。
然后，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几年，那是一个充满了硫磺烈火的时代，那是一具冒出来的身体吞食着活人的肉，那是他的母亲试图保护他，结果她自己却被撕成碎片的时代。他后来得知，人们把发生在他家乡的事情称为袭击。但他更清楚这一点，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那天他失去了一切，成为一个没有家的孩子。他还记得那天之后发生的事，随后他被一个自己无法认可的人救了。他发誓再也不会让自己受到那样的伤害，不再让自己为失去一个他爱的人而感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