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看着常思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自己在石头边睡觉的时候做的那个梦了，梦里的大蛇一样有着琥珀色的温润眼眸，梦里的大条大蛇如同常思一般的温和。他对自己说：“不要难过。只要你记得，我就不会消失。”

　　杨阳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悲伤。其实按照道理来说，他和常思相处的时间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就算是看着常思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挨了那致命的一次伤害，自己震撼和难过之余，不应该这么难受才是。

　　当普通人当了二十多年的杨阳，生命里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哪怕是遇到袁木他们，很多时候也知道过程惊险而已。

　　说到底，他们都很照顾身为普通人类的杨阳，所谓的性命之忧也从来都在还没有威胁到杨阳之前就被解决了。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受死亡，还是一个朋友的死亡，这对于杨阳来说过于残忍了些。

　　也许是杨阳的悲伤影响了那些精魂，也许是它们自己感应到他们的守护神不在了，那些精魂开始疯狂的躁动起来，他们从四面八方往杨阳身边聚集，并且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围绕着杨阳开始转动，而是自发的都聚集在一起，慢慢变成一个圆球。

　　“哈，还来？”蜚嗤笑一声，看着杨阳面前越来越大的圆球，冷笑一声道，“巴蛇向来固执，只不过他运气实在是太差，每次遇到的都是蠢蛋。”

　　说着便挥了挥手，一瞬间在他的身边便出现了一个黑紫色的大火球，蜚看了杨阳一眼，笑着说道：“我答应了巴蛇啊，现在就送你上路吧！”说完，他一扬手，那个火球就朝杨阳冲了过去。

　　而在杨阳眼前的光球也没有任何指挥地自动迎了上去。

　　“轰——”光球和黑紫色的火球在空中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在声浪的撞击下，蜚被震地倒退了两步，再看杨阳却发现他纹丝不动。

　　蜚皱了皱眉，站身来一看，才发现杨阳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被一群精魂链接起来的光点包围了起来。

　　正在疑惑着为什么区区一个凡人居然能催动这山间的精魂，并且将聚灵术用得这么出神入化的时候，蜚突然就得拿着巴蛇内丹的那只手有些热。低头一看，便发现巴蛇的内丹居然开始发起光来。

　　“咦……？”蜚皱着眉头看着手里越来越亮的内丹，有些疑惑。紧接着，那内丹就变成了星星点点的荧光，就如同被杨阳用聚灵术召唤出来的那些精魄一样。

　　蜚看着眼前的情景，震惊地一时忘记了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破空之声传来，让蜚回了神。他一甩尾巴转了个身，转身化作原型就朝身后扑去。在他身后，匆匆忙忙敢来的池盾还来不及喘气，扬手就是一张道符，也顾不得其他，御剑便迎了上去。

　　杨阳在看到池盾的一刻终于放下心来，池盾出现了，便是袁木他们知道了。

　　“杨阳，杨阳，你没事儿吧？！”小狐狸早在蜚转身的时候就从池盾的剑上跳了下来，化作原型飞快地跑到杨阳的身边，关切的问道。

　　小狐狸一问，杨阳才觉得全身都在疼，然而他还是摇了摇头，吃力地说道：“常……常思……”

　　“啊！巴蛇大人！”小狐狸听到杨阳的话，立刻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常思，然而只是一眼，他就转过头来，说道：“巴……巴蛇大人他……”

　　“他怎么样了？”杨阳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推小狐狸道：“霸天，你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杨阳，巴蛇大人已经死了。”小狐狸抽了抽鼻子，眼泪汪汪地对杨阳说道：“他的内丹已经被挖走了，我们妖族是没有内丹就活不了……杨阳，你别难过……”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然而真的从小狐狸口中确定了之后，杨阳的脑子反而变得清醒起来，他闭了闭眼睛，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之后，开口问道：“霸天你看到袁木他们了么？为什么只有池盾一个人回来。”

　　“我没看到袁木大人，我按照他们走的方向，顺着西北方去追，但是没跑多久就遇到了往回飞的池盾，我跟他说了救命之后他就带着我飞回来了。”

　　小狐狸说着，转头看了真在跟蜚缠斗的池盾一眼说道：“小道士说，袁木他们就在后面，应该马上就会到了。”

　　“呵，小道士功夫不错，跟谁学的？”那边杨阳和小狐狸正在互相了解情况，这边蜚刚刚躲过池盾的一剑，开口问道。

　　“我师傅。”池盾也不废话，一边说着一边转手挽了个剑花，又刺出一剑。

　　“呵呵……有趣。”蜚听了他的回答以为他并不想提起师门，于是轻笑一声，尾巴在空中一转，朝池盾扫去，上半身则由人形又变成了原型，见池盾躲过那一记扫尾之后，抬起前蹄就朝他踹过去。

　　池盾见状一手持剑抵抗，另一只手则掐了个法决，迅速地从天空瞬移到了地面。落地之后的池盾并没有停留，而是在确定了杨阳他们的方位之后，迅速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想跑？”蜚被他的动作弄得楞了一下，池盾的功夫不错，若是平时也能和自己打个平手，况且是现在他和巴蛇拼得你死我活之后的现在？虽然可疑，但是他也没有细想，就冷笑一声，便追了过去。

　　蜚追着池盾跑了一段，发现池盾并没有逃跑的意思，而是绕着湖从这一边跑到了那一边。这时的蜚已经察觉出了不对，于是停下来准备回头先去解决了最容易解决的杨阳，然而这个时候，他才为时已晚。

　　他回过头，就看到袁木站在自己身后，原本应该带着些许稚气的脸上全然都是冷峻的杀意。

　　“白泽。”蜚似乎也知道自己今天的死期将至，他甩了甩尾巴，开口道：“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袁木还没回答，雨中舞的声音就从天空中传了过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蜚说道：“没想到这一见面，就是你的最后一面。”

　　蜚因为他的这句话，轻轻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放松下来，笑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

　　“你到底……”袁木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废话少说，要打就快动手！”蜚出声打断了袁木的话，他一甩尾巴，仰起头看着浮在半空中的雨中舞说道：“能死在白泽和应龙的手下，我也不亏。”

　　“我成全你！”雨中舞听完这句话，抬头怒吼一声，化身为原型就从半空之中俯身朝着蜚冲了下去，后者也扭了一下尾巴，化作原型便迎了上去。

　　这场战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雨中舞化成人形落在地上，看着已经重伤的连半个人形都维持不下去的蜚，说道：“巴蛇的内丹呢？”

　　原本已经动弹不得的蜚听到他的话，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脑袋，慢慢从嘴里吐出一个发光的小球。袁木上前一步，将球捡起来放在手心里，然后低头看着蜚说道：“这是你亲手从他身体里掏出来的，这么多年了……纵使当时他有不妥，你也该消气了。”

　　已经化为原型的蜚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只是眼神哀伤地看着袁木手里的内丹，久久不愿意将眼神挪开。

　　“我曾经听巴蛇说起过，若是有一天，他身死便愿意化作这山川江水，从此山水之间永远有他，想来你也是如此希望的吧。”袁木说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愿靠近的雨中舞，叹了口气。

　　听到袁木的话，蜚动了动自己硕大的头，点了点，似乎是同意了他的话，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池盾看着蜚闭上眼睛，而袁木和雨中舞则看着已经死去的蜚久久不曾动作，于是出声提醒道。

　　“我知道。”袁木说着，仰头看了看已经差不多快至黎明的天空，轻轻挥了挥手，蜚的尸体就渐渐开始变得透明，最后则变成了一团光雾，一阵风吹过，那些光雾随着风轻轻扬起，绕着杨阳手上的内丹转着圈圈，然后轰然散去，没入了山灵之间。

　　见到如此情景，雨中舞开口道：“他……”

　　“生于天地亦散于天地，不过再等些时日罢了，我们有的是时间。”袁木像是叹息似得说了一句，然后便握着那颗内丹朝杨阳走去。

　　杨阳被小狐狸扶着靠在一块大石头旁边，看着袁木渐渐走近，开口道：“常思他……”

　　袁木将手中的内丹递给他，算是回答。

　　“他说过……他是图腾……他不会死的。”杨阳看着手里发光的内丹，开口道。

　　“嗯。”袁木应了一声，一转身也坐在了他的身旁。

　　就在此时，杨阳手中的内丹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和这些光芒相应和的是那些散落在山林之间的精魂，他们就像听到召唤的臣民，迅速地聚集，然后没入内丹之中。

　　由此，内丹的光芒越来越强盛，杨阳也觉得手上的分量越来越重。最后，当光芒散去，杨阳手中的内丹已经变成了一颗蛋。

　　杨阳看着手中的鹅蛋大小的蛋，一阵错愕。这个时候，一直旁观的雨中舞走了过来，一言不发地从杨阳手中拿起蛋，转身就离开了湖边。

　　而此时，常思的尸体则如同蜚一般，渐渐变成了光雾，最后消失在了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