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中究竟是如何布局的,不足为一般人道。每每进入一处虚境都如进入一个另外的世界,而这些小世界于天柱中的彼此联络,更是千头万绪,来路何处去路何往均是十分繁杂。
落尘四个从饿鬼道入口和地狱道出口之间的夹道往外走,没走多远便见岔道接连而出,须臾纵横交错起来。
赖有屈轶领路,依照他那辨识气韵颜色的法子,几人好一番摸索后,终究还是到了一处云团笼罩疑似天道入口的地方。
小心翼翼结伴穿云而入,果然又见须弥山。
红泥因着前番已经和莫染、屈轶来此转悠过,便打算一路御风上行,带着落尘直接去往下一关,谁知半道上却被无名禁制给打了下来。
迫降山腰处,红泥一阵不满:"早都打过一架了,难道还要本大仙再来一回?这些看山鬼也太较真了。"
他这里嘟嘟囔囔口不择言地抱怨着重复劳动,而那驻守山腰处的夜叉见了他和屈轶带着莫染、落尘又一次现身,却是十分头疼。
也不管是不是又带了生面孔前来需要盘问,一见桃花仙君那件粉红衣衫飘飘荡荡地入了眼帘,连忙纷纷闪躲。
有摇着葫芦借酒装醉的,有就势卧倒装睡的,还有卷鬘遮脸一叶障目的。只有那持盘夜叉气哼哼鼓突着眼睛堵在路上,看着迎面来人想骂又骂不出口的样子。
四人近前,红泥见其他几个夜叉在很努力地假装隐身,便也就不去理会了,只管凑上持盘夜叉不甘不忿又拼命隐忍着的脸,笑嘻嘻道:"嘿,我说你这法器是真不错啊,险些没把本大仙给拍扁了。"
"..."持盘夜叉,我忍。
"嘶,我就闹不明白了,别人家的法器都是威风凛凛的,你怎么会使个饭盆子呢?怎么想的?"
"..."持盘,我继续忍。
"哦,对不起,本大仙口误,你这是装菜的盘子。嘿嘿。"
"..."持盘偷偷吸了口气,继续忍。
"你拿个装菜的盘子出来耀武扬威,是饿了想吃肉么?"
"我吃素!"一个没忍住,持盘终于吼了一嗓子。
奈何,声如***,气势汹汹,可惜这话茬儿接的太过实在,把本来打算上前呵斥红泥的落尘,硬是给逼得退了回去,和屈轶、莫染努力憋笑。
偏偏红泥还是不肯罢休,环臂护胸故作惊惧道:"怪道要朝本大仙下黑手呢,原来你早看出我这血肉之躯下掩藏的本质了?!"
"..."持盘脸色紫涨行将爆发,却在片刻沉默后阖目泄了气,"山中有山犍陀罗,四位天王各立一方山头。能过天王考验,即可上升仞利天。"
见他终于识趣了,红泥遂不再为难对方。朝身后的落尘三个一挥手,满是得意地招呼道:"走了!"
四人遂由须弥山腰深入山腹而行。
身后,那可怜的夜叉抱着盘形法器往另一个肩头一扑,啜泣道:"持鬘姐姐,我忍住了。"
持鬘夜叉撩开秀发探视一下周围,见无威胁,放下拿着花环遮面的手拍哄持盘道:"乖,忍住就对了,嗔怒有碍修行。"
"嗯,嗔怒有碍修行。"那装醉、装睡的也"醒"了过来,陪着持鬘一起安慰持盘。
落尘四人行不多时抵达须弥山腹的犍陀罗山,遥见四方山头各有一人持法器而静立。看样子早有感知,已经恭候多时。
四方山头,东山头名黄金埵,所立之人**白身,手持琵琶,是为东方持国天王;南山头名琉璃埵,有青面之人者南方增长天王,握宝剑而立;西山头名白云埵,所立之人红颜深瞳,臂缠赤龙,是为西方广目天王;北山头名水晶埵,其人绿面,左手神鼠右手宝伞,是为北方多闻天王。
落尘四个一入山坳间,未察北山头上咻忽一闪,一道掠影匆匆来去,然后就见多闻天王手持一物朝下问道:"此物何来?"
落尘观之眼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恍悟。
一个没留神,竟让那寻宝鼠将临别槐江山时,英招连人甩出来的那块九尾虎令牌给盗走了!
遂照实道明人、物出处。
多闻听后道:"英招持有陆吾令牌不足为奇,却是尔等,既然是淮江神宫中人,何以又来此处生事?"
几人方知那九尾虎令即是陆吾象征,怪不得当初屈轶进不了玄圃结界,亮了它立刻能得礼遇通行。
"山上无趣,前来见识见识开开眼界。"实在是烦了没完没了的老问题,红泥抢在落尘之前随口胡扯一句应付了多闻天王。
山头上四位闻言立刻哼笑。
"尔等好闲情!"持国天王道,"可惜我们却尚有重任在身,耽搁不起。不如简单直接点吧。"语毕,怀抱琵琶奏了一段乐曲,"谁能解我弦音,我这一关便算过了。"
啥?回答问题就能过关?
落尘四人讶然。尤其是红泥,他都已经护着莫染,撺掇着屈轶做好战斗准备了。
然而,虽不用斗法,这回答问题却也不见得轻省。四人叽叽咕咕讨论半天,也不知对方深意何在。
后来还是莫染想起了酆都大帝的妖娆夜行,和几人议论道:"我听他这弹奏中急缓分明未有渲染,轻重切换也是干脆利落,全然不似孤竹帝君那把琵琶容易让人闻之动情...重点可是在这张弛二字上?"
"言之有理。"屈轶点头,和落尘相视了然。
落尘遂向山头回道:"天王若以法音护佑众生,那这把琵琶用意便旨在度化世人,言行诸般取恰好二字。欠则如弦松易喑哑,过则如弦紧易断崩,不紧不松不欠不过,方是圆满。此解可妥?"
持国天王闻言朝其他山头普施一礼:"东胜神洲近期盛会在即,实在杂务繁多,在下先行一步。"语毕,瑞光一闪,人已远去无踪。
这便算一关过了。
接着,琉璃埵上增长天王宝剑一挥,朝山坳间黄钟大吕般呼喝道:"本王手中的可不是温柔之器,尔等预备如何过我这一关?"
剑光锃锃,辗转之余晃得人头晕目眩。
红泥下意识将莫染一扯,躲到了落尘和屈轶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