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经过了几场其他队伍间的比试,又一次轮到白阁麾下派人出阵。
屈轶悄然问同伴:"我这一去,究竟该输还是该赢?"
夷坚没吱声,红泥也没有咋呼,显然也觉出了其间有异。
彼此眼神交汇,落尘暗语传音道:"既言输赢无所谓,你且就按寻常处之便是。"又叮嘱道,"行事小心,若遇异常,只管全身而退为先。"
白阁本意是要他们输,小道中途离开后去而复返,却又替她改了口。所以,这输赢之事在对方而言,可能已不如此前有所谓。
既如此,无论他几个是依言顺势而为,还是逆意而动,眼下只怕已难凭借赛事输赢,借由白阁和小道入手探知隐晦。是故,也就同样没有必要再于角斗胜负上刻意计较。
不过,考虑到既然有人曾于角斗场上"煞费苦心",为防万一,还是提醒了屈轶一句谨慎。
屈轶闻言稍有斟酌,应道:"我明白了。"又反过来朝他叮咛道,"无论场下是否有变,你们且也等我回来,莫要一时轻举妄动着了人家的道。"
"嗯。"落尘也应了他一声,以安其心。
屈轶这便离开候场区,去往角斗场中央。
与此同时,对手也从另一个方向现了身。
是个彪莽汉子,外形身量足足比屈轶大了一套不止。每踏出一步,就见地上激起一片尘土,直没其人腰腿。观众席上传来的喧哗,虽淹没了那轰隆隆的脚步声,却掩不住其人身后留下的那一串坑洞似的脚印。
夷坚老道观之,立刻全身发紧,默默为屈轶祝祷起来。
二人场中站立,互相施了个礼。待主持者挥手示意退开后,那壮汉顿时先发制人,朝着屈轶排山倒海般撞了过来。
气势之猛,引得观众席上一片高呼,在为其人助威喝彩,也在为屈轶提前默哀。
却见屈轶,不挪不动,任凭发丝、衣袂迎风而舞,人却坚如磐石,面不改色。等到泰山压顶崩于咫尺,忽然纵身一跃,便如灵雀般越过壮汉肩头,跳到了对方身后。
观众席上为这反转画面稍稍一窒,随后又起高呼,为那壮汉不断呐喊助威,丝毫不以为屈轶能够扭转局势。
果然,那莽汉看似体型硕大,敏捷并不输人。没等屈轶出手反攻,就地一拧,竟侧转了过来。转身之际,已抬起结满小山般肌肉的胳膊劈砍相向。
粗臂带风,横扫而至,屈轶只得再一次闪避为先。
这般一咬一躲,进行了约莫十来回合,虽然谁也没能占了谁的便宜,但论攻守相较,终归是屈轶看上去落了下风。
落尘和红泥虽对自家兄弟有所了解,信心不减,见状也不由自主地替他捏了一把汗。
又过十来回合,就在场外观众不满赛况形似招猫逗狗,起了嘘声时,屈轶终于开始了反攻。
一记老拳直殴对方肋下,打得那一坨肥肉震颤如浪。
奈何,皮糙肉厚,震颤也就仅止于表面而已。
屈轶大概也知道寻常攻击动不了对方根本,那一拳送达到位后并不急于收回,竟就地揉起了面团。看意图,似在凭借绵力摸他穴位。
场外观之了然,当事人又岂能无感?
那壮汉不痛不痒地生受了屈轶这一拳后,见他缠绵不去,顿时也作反应。
一臂蜷曲下压,凭着力量悬殊,硬生生逼退那只绵里藏针的手,一臂抬起,也作礼尚往来,迎面送来一记更加刚猛的拳头。
屈轶才起反击,顿时又见劣势。
地处劣势,却没再像之前似地纵跃闪躲。
在观众嘘声、呼声如何改换的纠结中,主动撤退了那只被逼压的胳膊,合着另一只手,抱住了迎面而来的拳头。
力量悬殊,这般迎面相抗的举动,无异于以卵击石。
屈轶当然不可能这么蠢。
可是他接下来的举动,落在寻常人眼中,看起来简直比这更蠢。
那双手匆忙中抱住壮汉的拳头后,显而易见,确实不堪与敌。不堪为敌,仍旧不思避让,终致对方的拳头滑脱掌控,一路直逼向前,眼瞅着就要招呼上那张俊脸。
场外已经有人捂了眼。
坚持瞪着眼睛追看的,多也是在等着最后的车祸现场。
以屈轶眼下双手攀援对方胳膊勉强寻求平衡的姿态来看,此刻再思弹跳纵跃,已经没了可能。最好的情形,也就是抓住剩余的最后一点时机,迅速扭动脖子偏开头脸,侥幸避开眉眼口鼻的正面受创为善。
接下来么,全看壮汉是否心存仁善,肯不肯避过要害留人一命。
即便如此,此是角斗场上,不见倒地无分输赢,不见输赢不能喊停。壮汉也不可能放过眼前的大好机会,拱手相让。
要么拳头下压,避过心胸,直击肚腹;要么强行掠过肩头,借势全面扑抱,然后将屈轶抓起来摔掼。无论哪种,就算有幸留命,必也会去掉半条。
实际上,最有可能的则是,先吃拳头,倒地不起,然后再被抓死狗似的,提起来接着摔掼...
啧啧啧,光是想想那画面,看客们都觉得自家五脏六肺已经开始跟着疼了起来。
然,留意细处的人,和那壮汉自己,心情却正相反。
屈轶抓住对方拳头的时候,并没有发力相抗,反而顺势往自己跟前拉了一把。就在壮汉不明所以时,那双手已经从拳上滑到了胳膊。
外人看似屈轶抵挡不住,为防摔倒慌不择路地抓了对方寻求平衡,实际却是,抓了那胳膊之际,他又将人往前勾带了一把。
壮汉本就去势刚猛,添了这两股引导之力,顿时过犹不及。恍悟过来屈轶的真正意图时,已是收势不及,一个劲儿地直往前冲,想刹也刹不住。
而屈轶,一直保持着看似有失平衡的劣势姿态,到了最后关头,腰下一拧,带着整个身体又摆了个更加不合理的造型,给那山也似的庞然巨躯让了道。
偏偏脚下未动,依旧杵在原地,唬得壮汉本就控制不住的步伐中,下意识又起了更不该为之的蹦跳,结果与身体节奏失调,为防磕绊反添磕绊。
壮汉一路踉跄,一路扑势难止,犹如到站停车无能一般,擦着屈轶的衣襟就扑过了头。
交汇而过时,一个吹胡子瞪眼,一个面带微笑,又往那背上哥俩好似的轻轻拍了一掌,往前再送一程。
咚!
壮汉饿虎扑食,最终将自个儿扑在了地上。
激起滚滚尘烟。
场外原先一边倒的呐喊助威声,终于兵分两路,开始了互不相让。
落尘勾起唇角。
屈轶的武学天赋,就是抛开了法术加持,也是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