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困于窘境无路可去,但若能够见着狡猾二兽和胜遇鸟也算幸事,毕竟原就是因为它三个才于此僵持,然后掉进陷阱里来的。
落尘对红泥解释完虱蚤来路,便着小虫前方引路,准备先接了那三只再图下一步。
虱蚤虽会蹦跶,但是毕竟身量太小,落尘两个跟着它亦步亦趋走了一小段,难免觉得费时又费力,遂将其轻轻捏起托于掌心,吩咐道:"我与你代步,你且只管指明方向,也得简便些。"
虱蚤弹动两下,表示明白,而后便以触须示意,将人带去了更深的幽暗中。
俄而,至一墙壁前,虱蚤停止了触须摆动。
红泥见它趴卧在落尘的掌心没了动静,以为墙上藏有暗门,于是连忙上下左右一阵摸索。结果颓然发现,仍是死路一条。
忍不住瞥一眼落尘和那虱蚤,朝旁啐道:"本大仙也是发了癔症,居然由着一只爬虫牵着鼻子走了!"
落尘亦觉尴尬,挤出一丝讪笑,弯腰将那小虫放回了地面。
却见小虫甫一落地,居然又动了起来。蹭蹭蹭爬到墙根前,贴着墙面一阵乱顶,模样竟似意图凭着触须要往墙里扎一般。
红泥见状扶额。
果然是只傻虫,当真以为自己比这周围一干还厉害不成?恁多兵器都没破开的说。
遂不理它,翻了个白眼,拽了落尘作势离开。
孰料,转身之际,却见那墙面一阵轻晃,浮现出一团影影绰绰的画面。
二人一诧,收住了脚步。
过了些时,果见墙体隐隐通透,显出了那边的景象。
正是被困于另一边的狡猾二兽和胜遇鸟。
落尘一喜,遂欲穿墙而过。
红泥意觉不对,想要拽人奈何晚了一步,只得收回伸至半途的手捂了眼。
意料之中,落尘才刚迈步便撞在了墙上,直被弹得连连后退。
红泥透过指缝见他稳住了脚步,带着几分同情几分戏谑,问道:"疼么?"
这傻模样,都赶上崂山道士了。况且还不是普通的墙。
落尘摸摸额头:"不疼。"
当真不疼,就如撞在了棉花上一般。
放下手,轻抚墙壁细观,才发现,其内暗藏经纬,犹如蛛网。一触之下,还能看见经纬交错处隐隐发出星星点点的华光。
再一定睛,又发现,那三只身上竟也暗暗浮现经纬交错的痕迹,竟是被贴身捆缚了渔网一般。而彼此隔断的过渡空间处,经纬层叠,更似渔网打了结。
落尘讶然。
原以为只是被人诓进了阵法陷阱,眼下看来,竟是法器不成?!
这情形,实在是像一张渔网,一端装了狡猾二兽和胜遇鸟,然后拧了几圈扎了个结实,空出这边困了自己一干。
而那引路的虱蚤,估计也不是穿墙而来的。应是当时猾兽应激中抖落,还没来得及对敌便被收进了网中,只是好巧不巧,漏在了这边。
红泥见他对着墙发呆,问道:"可是有了什么破解眉目?"
"嗯?"落尘回神,随即颓然摇头。
若是法阵诸般,或者还能集思广益慢慢琢磨出个条理,这法器却是物随主人心的,又待如何破解?看样子,想要脱困,真的只能等那大王自己现身了。
红泥见了那副模样,心知白问了一句,重重一叹。
二人正丧气,却见身侧多了一团影子。
却是魖怪寻"主"而至。
见了眼前情状,亦是讶然。
随后亦作破墙之举。
猾兽暂且不论,那狡兽和胜遇鸟却是他亲手诓出玉山,一路养大的。虽然并没耗费多少心神,终归还是有感情牵绊的不是?
红泥也不拦他,抄着手臂站在一旁,等人碰了壁,才幽幽开口道:"有这犯傻的工夫,还是看看能不能同那边搭上话吧。到底那三只先人一步,说不得多知晓一些来去呢?"
落尘恍悟,遂朝那边尝试传音。
魖怪自然不肯坐视他"主子"劳心劳力,遂与从旁相助。
墙面既有异,意图暗语传音竟也顷刻闹出了些动静,没等同那边连上线,倒将身后诸人引了过来。
同伴无非讶异,并没什么,只那些半仙竟又抽了风。
有人正感从此难见天日,惶恐中见了"通透"当即以为通路,大喜。随后知道空欢喜一场,情绪起伏下便责难起了落尘领路不当。
红泥听不得闲言碎语,唇舌相讥,便挑明了对方之前的种种逃遁丑态。
两边便掐了起来。
有人掐架,便有人要劝架。劝阻中,一个顺嘴,便又扯上了奢比。
挑起口舌之争的那人顿时恍悟,道:"那个小瞎子呢,哪去了?可不赖我存心冤枉这位小友,竟是忘了还有一个领路的!眼下你我受困在此,莫不是一起上了他的当?"
此语一出,随即有人附和,咕哝道:"之前与人交战便没看见他..."
众人默。
落尘没有替奢比开脱,实是想不通那位缘何忽然没了踪影,无端地惹人生疑。
他自是不知,当时对战胶着时,奢比正在楼顶做壁上观。
等这一干掉落陷阱,藏于暗处的丑怪大王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遂寻踪找上了楼顶。
奢比见那大王现了身,一脸淡然,不躲不闪,竟朝对方寒暄道:"老母的珍珠衫用得可还顺心?"
丑怪大王闻言一凛,喝问道:"你究竟何人?"
奢比勾唇轻嗤:"本座既未改头换面,亦未更名换姓,你不认识我,实属资历太浅。"随即口吻一换,又道,"无妨,我知道你是谁便好。"
落尘一干不知这位的来路,他却是一清二楚的。
浮玉山有兽,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犬吠,名曰彘,是食人。
彘,大猪是也。
当年天蓬元帅下凡历劫,错投猪胎。历劫完毕后,神格归位,脱去了红尘皮囊。
孰料,这皮囊因受神气滋养自开灵智,竟于浮玉山上修炼出了道行。亦托天蓬寄生留痕之故,多少知道些天界来去,所以知道同人索要天阙无根水。
彘是如何来的天柱,奢比并不关心,他只在意对方手中的珍珠衫。
天蓬历劫途中曾遇黎山老母设题考验,身中束缚,正是此物。
老母设考当堂"批阅"不曾带走"试卷",天蓬劫满而回亦忘了途中琐碎,这珍珠衫便落在了彘的手中。